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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陳識回到了津門。
蘇乙親自去車站接的人,陳識雖然還坐在輪椅上,但無論是氣色還是精神狀況,都比之前好了許多。
“師兄,聽說手術非常成功,真是可喜可賀啊。”蘇乙很高興地說道。
“洋人醫生說我的體質很好,最快三個月,就能像正常人一樣活動,只是不能太賣力氣。”陳識笑道,“要是恢復得好,一年后,我就又能練武授徒了。”
“良辰,這次真的多虧了你,你師兄才能重新有了心氣兒。”趙國卉感激道。
“師嫂別這么說,師兄是因為我受到牽連的,我這么做,也不過是補償萬一罷了。”蘇乙道。
“都說了別把錯攬你身上,這是我收了逆徒,識人不明。”陳識對蘇乙道。
蘇乙咧嘴一笑:“走,回家!”
不管怎么說,蘇乙對陳識都心存愧疚,所以這次陳識回來,蘇乙為他安排得妥妥當當。
陳識原來和趙國卉兩人住在華界,這回蘇乙給他們在法租界新找了住所。這段日子他們倆人沒在,蘇乙做主,直接讓手下幫他們把家搬過來了。
“法租界里,哲彭人不敢鬧太大,我再安排幾個保鏢給師兄,安全方面我就放心了。”蘇乙道,“師兄,哲彭人亡我之心不死,這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陳識嘆了口氣,倒也沒拒絕蘇乙的好意,只是道:“其實在北平的這段日子,我和你師嫂商量過了。在津門待三年,教出一百個能拿得出手的徒弟,再從里面挑出兩個當做真傳,然后把武館傳給他們,我們就回粵省去了。”
“三年……”蘇乙微微沉吟,緩緩點頭道:“也好,時局艱辛叵測,我們走一步看一步。不過一旦打仗,平津首當其沖,提早想好后路是好事。”
他沒搞什么未卜先知,讓師兄搬到山城去住。不過忙過這段,倒是不妨在山城購置些產業,算是未雨綢繆。
“徒弟的事兒,等師兄再休息些時日,就可以去挑了。”蘇乙笑道。
是的,挑。
蘇乙現在貴為腳行龍頭,放出話說自己的師兄武館要招徒弟,整個腳行的力巴們還不瘋了把自家的子弟往武館里送?
哪怕不學武,只要跟耿爺搭上關系就賺到了。
安頓好了陳識,蘇乙又見了鄭山傲。
學校選址的事情定好了,建校的事情也確定了近期就會動工。
但無論是師資力量還是招生的事情都還沒頭緒,蘇乙一直告訴鄭山傲這些不必擔心,可現在項目已經啟動了,不擔心都不成了。
“我會以腳行龍頭的身份招生。”蘇乙給鄭山傲透了個底,“前一千個入學的學員,頭一年免學費,管吃住,你說,會不會有人打破頭也要來?”
鄭山傲瞪大了眼睛:“你有多少錢這么糟踐?”
“我這個腳行龍頭賺的錢全貼進來夠不夠?”蘇乙問道。
鄭山傲神色復雜:“你是真不把錢當回事兒……那你費這么大勁當這腳行龍頭干嘛?”
蘇乙笑道:“實不相瞞,就是為了賺養這一千個學生的錢,我才做的這個腳行龍頭。”
蘇乙當然是開玩笑的,但鄭山傲還真仔細想了想,最后深深嘆了口氣,神色更復雜了。
“宮師叔有個想法,讓我跟你說說。”很快,鄭山傲收拾好情緒,對蘇乙講道,“他打算邀請各門各派的高手來津門,辦一場國術精英大賽,他希望你到時候也上擂臺。”
蘇乙并不意外,因為他已經接到這個任務了。
“那太好了,我們的新武也正好需要這樣一個平臺來面世。”蘇乙道,“我也很想領教領教各門各派高手的高招。”
“你以為你能贏幾場?”鄭山傲潑冷水道,“哪門哪派沒有一招壓箱底的絕活兒?你敢保證你都能接得住嗎?高手爭斗,決勝只在一招之間。”
“良辰,不要以為你能跟我打個你來我往,就敢小覷了天下高手。這二十多年來,我才動過幾次手?雖然武林同道給我面子,叫我一聲宗師,但我心里清楚,這世上能勝我的人太多了。”
“一旦你上了擂臺,敗了還好說,若是連勝,呵呵,那你就是一步一重天,一場一生死。因為沒有哪個門派愿意被你這么個野路子踩在腳底下,到時候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你勝利。他們會一步一步拆解你的武功,破解你的招,分析你的打法,你在他們眼里一點秘密都將不會再有……”
蘇乙聽著聽著,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收斂了起來。
鄭山傲說的這些,他何嘗不知?
他之前和宮二說自己和她一戰受益匪淺,這話不是客氣,而是真的。
經過這場比斗,蘇乙不但察覺到了自己武學上的短板以及進步的空間,也對傳統武學有了更深的了解和認識。
他深刻意識到,傳統武學絕對有其獨到、高深之處,若是自己還抱著“綜合格斗才是最高級的搏擊術”這種高傲的態度不放,那他一定會敗于自己的高傲。
“老爺子,你說的這些我何嘗不懂?”蘇乙對鄭山傲道,“但新武想出頭,我只有一場場去打,而且必須要一場場贏下去。如果輸了,新武就必然不能出頭,辦武校的事情,也必將事倍功半,甚至還有夭折的可能。”
“想要成事,其實我根本別無選擇。”蘇乙眼露堅定,“老爺子你說一步一登天,一場一生死。其實細數我耿良辰過往種種,哪一步不是登天之難?哪一場又不是生死之危呢?”
鄭山傲沉默良久,然后深深嘆了口氣:“宮師叔說了,如果你能贏到最后,你最后一場的對手,會是他。”
“那我就更多了一個必須要贏下去的理由。”蘇乙認真地道。
鄭山傲離開后,蘇乙再不糾結和猶豫,直接花了一百萬巨額粉絲值,購買了《詠春大師級意識流教學》。
他一直在糾結是按部就班修習詠春,還是耗費巨資開掛提升。
現在他不用糾結了,他迫切需要提升自己,開掛已經成了他的必選項。
陳識的詠春重技不重意,殺伐力十足,但意境不深,這也和他十多年南洋跑船生死廝殺的經歷有關。蘇乙得了他的“形”,再跟著陳識學,就只能靠時間堆砌來磨礪自己的技藝,最終量變引發質變,達到脫胎換骨的地步。
現在蘇乙最缺時間,所以他只能開掛。
為什么選詠春,不選八卦掌,也不選綜合格斗的大師級教學?
蘇乙對此是有考量的。
現代綜合格斗技術,蘇乙的水平就算達不到大師級,但自問也相差不遠了,花費巨額來提升這方面,性價比太低。
再者,綜合格斗再好,也是以西洋武術為核心的。越是和這個時代的武人交手,蘇乙越是意識到,西洋武術因現代科學而早早發展到了天花板,再想進一步除非嗑藥打針才行;但這個時代的傳武卻正百花齊放,雖有糟粕,但其精華的發展潛力卻遠遠沒有達到上限。
比如詠春,一手聽橋的功夫練到極致,身體的感知可以替代甚至超越你的眼睛,讓你“看”事情看得更清楚。
技近乎于神。
八卦掌里當然也有類似的功夫,就比如“葉底藏花”,這一個“藏”字若是悟到一定境界,可以讓對手變成睜眼兒瞎,可以讓自己成為“隱武者”。
但八卦掌太吃經驗和身體記憶了,就是簡簡單單的蹚泥步和換掌的基礎,不下個幾年苦功,絕對達不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這方面詠春就好很多,詠春比較吃天賦。
綜合格斗就是個瓶,既然去蕪存菁的現代武術已經裝到了瓶頸,那么剩下的空間,不妨留給目前還能打能殺的傳武。
好在這一百萬粉絲值花得物有所值。
當蘇乙開始想要進入教學流程時,他的精神直接沉浸入一個虛擬的空間。
一個身穿黑色長袍的中年笑吟吟轉過身來,對蘇乙一抱拳:“你來了?”
“你是……”蘇乙有些遲疑。
“佛山,葉問。”中年人道。
蘇乙就有些驚著了,這玩意兒還可以對話的?
“我是蘇乙,演員蘇乙。”蘇乙道。
“接下來我來教你詠春拳,能來我的面前,想必你的詠春拳練得有些火候了,不如咱們搭把手再說?”葉問笑著做出邀請。
事實證明蘇乙想多了,人家說的話只是既定流程,蘇乙屬于強行搭茬捧哏。
于是話不多說,蘇乙開始和葉問對打。
這應該是十多年后武功大成,身體和技藝都處于巔峰期的葉問,一出手,就給了蘇乙下馬威。
因為要學詠春,所以蘇乙就只用詠春。
他學詠春才多久?
不用別的武功,只用詠春,對上浸淫了一輩子詠春的葉問,蘇乙的下場可想而知。
一招敗北。
“再來!”葉問笑呵呵對蘇乙招招手,“這次我慢點。”
“……”蘇乙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大喝一聲,再次攻了上去。
幾個回合后,蘇乙又被打退。
這意識流教學空間里,一切都閑得很真實,包括痛感。
蘇乙呲牙咧嘴直吸涼氣的時候,葉問又笑道:“我還可以再慢點……這樣,我用一只手跟你打,看看你的詠春,到底練到了什么火候。”
“欺人太甚,瑪德!”蘇乙罵了一句,撲了上去。
這回他沒管那么多,直接用了全力。
三分鐘后,葉問被蘇乙的裸絞勒得額頭青筋暴起,面目猙獰。
但他極力掙扎,沒讓蘇乙的裸絞成型。
五分鐘后,葉問成功掙脫。
七分鐘后,蘇乙被踢出了教學意識空間,呆呆站在原地懷疑人生。
這次他盡全力了,出手沒有任何顧忌,什么殺招狠招都用了,但卻還是輸給了葉問。
蘇乙一向以高手自居,他對戰鄭山傲,對戰陳識,甚至是對戰宮二,哪怕留有余地地打,哪怕自覺只發揮出一部分的實力,他也有絕對的自信,如果真打,自己絕對可以戰勝甚至殺死他們。
可面對葉問這樣的高手,他突然變得不那么自信了。
他剛才手段頻出,的確一度讓葉問十分狼狽,但從葉問掙脫他的裸絞后,葉問一陣疾風驟雨的搶攻下他沒能防住,最終被葉問打斷了雙臂,一拳轟碎了胸骨,慘死當場。
他一死,就立刻從意識流教學空間里下線了。
但那百分百的痛感卻如跗骨之蛆,折磨了他好一陣子才緩緩消退。
自己敗在哪兒了呢?
蘇乙有些不甘心,他感覺自己并非沒有機會殺死葉問,但若是搞不清楚這個問題,哪怕再打一場,他還是個死。
稍稍緩和一會兒,蘇乙再次進入了教學空間。
“你來了?”葉問笑著緩緩轉過身來,“詠春很簡單,三趟拳,小念頭、尋橋還有標指。三板斧,攤、膀、伏……”
“先打一場再說!”蘇乙看著對方略帶自矜的笑容,又有些按捺不住,直接撲了上去。
十分鐘后,蘇乙死亡下線。
演員終端不提倡不勞而獲的東西,比如給演員灌頂,讓演員獲得某種技能。但它會提供最有效率的學習途徑,讓演員快速成材。
就比如現在,有宗師葉問手把手教你詠春拳,親自跟你對練拆招,一對一沉浸式教學,這樣的機會,李小龍都未必享受得到。
最關鍵的是,只要你不怕痛,教學空間里可以毫無任何顧忌地實戰,也許這是意識流教學空間的另一個隱形的好處。
蘇乙死了幾次后,終于不再做飛蛾撲火的蠢事,哪怕他覺得自己就差一點點就能殺死葉問。
但就差那么一步,就是尋常武人到宗師的距離,這是天塹。
他開始老老實實聽講教學,學習詠春。
哲彭人在耿良辰面前服軟,釋放了被捕的力巴,這件事的影響力依然在津門持續發酵。
而賈長青的死,讓蘇乙本就如日中天的威勢,再攀高峰。
這些日子來,津門輿論沸沸揚揚,說的全是耿良辰三個字,從未有一個腳行龍頭,能像是蘇乙這樣沒有惡名,只有美名,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