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微飏一臉的不信邪,樂得看笑話的石磬很是帶著一絲興味,立即回宮了一趟。誰知,她竟然聽到了這么一條諭令:
“哦。三九去一趟善國公府,給崔家那個叫崔瑩的,以貴妃的名義,賜一支鳳頭金簪。及笄禮上好用。再拿一盒司膳新做的蜜餞,給她甜甜嘴甜甜心。”
石磬瞪圓了眼睛!
陛下這竟然,在繞著彎兒地給三小娘子做面子!
“那三小娘子那邊呢?臣該怎么如何侍奉?”石磬情不自禁地張口去問,她真的已經有點兒不知道該怎么對待這位忽然冒出來的端方帝的心頭肉了!
可是端方帝橫了一眼過來,揮揮手,告訴她:“滾回去,該干嘛干嘛!”
石磬傻眼。
三九垂眸躬身倒退三步,順便低聲叫她:“走啊!找死呢?”
驚覺的石磬連忙跟在他身后也退了出去,順手帶上殿門時,偷眼看去,卻恰見到瞇眼張嘴笑得彌勒佛一樣的端方帝,正老頑童一般拍著手跳起了高麗舞!
滿面驚悚的石磬一邊擦著額角的冷汗,一邊悄聲打探:“三九,陛下最近是不是開始吃金丹了?”
“噤口!陛下何時那么糊涂過?”三九扔給她一個白眼。
石磬的臉皺成一團,一指女學方向:“這還不糊涂呢?!這都要神志不清了!”
“嗐!胡說什么?!”
三九的拂塵一掃,直直敲向她的手,卻被石磬迅疾閃開。拂塵畫個圈再從另一個角度敲過去,石磬索性一把攥住。
三九這才瞪她一眼,用力把拂塵抽回來,哼道:“半個時辰前,東宮前來報喜,太子良媛再度誕下一位小皇孫。”
“哦!”石磬干巴巴地表示知道了,然后搖頭拒絕接受端方帝是在高興這件事,“那又怎樣?”
“如今陛下大大小小已經有了十個皇孫,卻沒有一個孫女兒。”三九慢條斯理地替端方帝找借口,“阿芥小娘子精靈可愛,陛下當了孫女兒了,所以多寵她一些,有什么問題?”
倒也,還行……
石磬呵呵兩聲:“也對。”聲音里說不出的陰陽怪氣。
“不然還能是什么?陛下今年六十有七,阿芥小娘子才八歲!”三九再狠狠地翻石磬一個白眼。
“不是前陣子陛下還說想讓這位三小娘子嫁給皇長孫么?我還以為陛下是為了皇長孫的體面……”石磬聲音壓得極低。
三九遲疑片刻,輕輕嘆了口氣:“此事原本我覺得陛下想差了,現在看來,陛下真是英明。”
“嗯?”
“桓王殿下十三歲出京,替先文惠太子謫遷漠北。七年后,漠北大治,百姓安居,胡騎遠遁。桓王殿下的本事,大秦內外,誰心里沒數?
“可是微家這位,年方八歲,以前聽說也只是憨直可愛。別的不說,就這年紀、那個心智,哪里就能配得上咱們桓王了?
“然而如今看來……”三九說到這里,頓住,抬頭和石磬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
“這一位,文能拿著‘法常法方為正法’的正理頂撞長公主,武能八歲便憑著一柄匕首殺兩人救書生……”石磬輕聲喟嘆,“若說京城只有一位小娘子配得上桓王,也就是她了。”
“何況,昨天桓王殿下還特意為了微小娘子主動進宮,跟陛下聊了好一會兒。陛下心里高興,夜間多吃了一碗湯餅,自己還舞了一會兒劍。
“就連皇后娘娘送了畫才人過來承歡,都被陛下說秋收冬藏須得收斂,并沒臨幸……”
兩個人說到這里,忽然對視一眼,彼此都發現了對方眸中的震驚,不約而同又將目光投向了東宮。
石磬再度張口,聲音有些發啞:“東宮的喜訊,來得很是時候。”
“是,陛下剛才已經親手寫旨,賜名曰御,封襄郡王。”三九長長吐了口氣出來,晃晃頭,似是要把某些不該有的雜念都從腦中驅趕出去。
然后擠出一絲慣久刻在臉上的笑容來,欠身道:“那我去貴妃宮中請金簪了。石磬姑姑還請早些回女學,不要犯了夜。”
石磬正色還禮:“是。下官知道了。”
兩個人公事公辦,禮畢,分開,各自去了。
得了消息的微飏雖然笑瞇瞇的,但老鄉沒有直接解救她,還是令她有些不大舒暢,一聲不吭地自己鋪床,睡覺。
石磬猶豫片刻,還是低聲把東宮的喜訊說了。
微飏愣了一會兒,眨眨眼:“這么說,昨晚太子妃留了她兩個侄女在東宮大加訓斥,今天下午,太子良媛便生了娃娃?”
嗯!?
這兩件事是怎么連到一起的!?
石磬睜大了眼睛,張口結舌。
“姑姑以前真的是替陛下管理所有消息匯總挑選的?”微飏懷疑地打量她。
這個智商和腦補能力……
她覺得有點兒同情自家老鄉。
看著她的表情,石磬緊緊地閉上了嘴,兩眼憤恨地看向窗外,心頭呼嘯而過一群羊駝:
我是!我當然是!老娘當年的差使辦的漂亮極了!從來沒出過錯!
同時,石磬只覺得十分后悔,真不該把東宮這件事情告訴微飏!
“端看明天一早,永寧伯府請見東宮時,是單許永寧伯一個人去,還是連上永寧伯夫人了。”微飏聳聳肩,自己爬上了床。
終于有機會扳回一城的石磬哼了一聲,抱肘回她:“永寧伯夫人是靖安侯的親妹,太子即便不想給太子妃面子,也要給靖安侯面子。”
“得了吧!隋家姐妹那個蠢樣子,說什么都不會是姑姑的錯兒,只能是因為有個蠢娘。昨天要不是學里給東宮送了信,我估摸著太子妃都不愿意蹚這趟渾水。
“如今這兩件事之間沒有關系還則罷了。若真是因為她姐妹進了一趟東宮便鬧得人家良媛動了胎氣,呵呵,你信不信太子妃今年冬至元正的大朝都得稱病?
“這種情況下,她還會替靖安侯留面子?不找機會修理馮家一頓就不錯了!”
微飏小心翼翼地躺進被窩,自己拽好了被角,打個小呵欠,轟人:“姑姑去睡吧。明早還得帶我練功呢。”
進了女學,微飏便和石磬說好,比眾人早起一個時辰,跟她練功。今晨已經開始了。這個意思就是:明天繼續。
石磬悻悻地幫她吹了燈、關好門窗,慢慢往裙房走。
自己在軍中、宮中浸淫二十多年,怎么竟還不如一個小小的女娃娃嗎?!
這真是——早慧!
天才都會早夭的!
石磬正暗暗磨牙切齒,忽聽身后一個小侍女的聲音氣喘吁吁地響起:“石磬姑姑,長公主殿下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