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康說完“枕頭朝北”,而且說明床南頭有垂簾。楊玄價幾乎立刻肯定,當時內殿之中,必有他人。
可這已經無法驗證,更何況,就算內殿藏有人,那人又如何能使圣人做夢,想想更覺得不可思議。
無論如何,這都讓楊玄價、楊安背脊發涼:他們緊緊看著的圣人,總有奸人變著法的想接近。
“圣人說的這句話,對我們也沒多大影響,反而幫我們把功勞從武陽郡王手里搶回來,這是好事,你們也別太自責。這事對外一個字也不許走漏,就當什么也沒發生過。小康、小祿,你們退下吧。”
什么都沒發生過?怎么可能?
“楊安,明義殿膽子大啊,只怕還少不了萬壽公主。現在明義殿關系著皇長子、大公主和三公主,她們有了想法,也是情理之中。看來我不能等下去了,還有四年夔王才到束發之年,這四年當中,不知又會生出多少變故。”
“可圣人現在也沒有立太子之意,更何況將夔王立為太子,要排除眾意,恐怕也不容易。”
楊安知道養父的打算,馬元贄一死,禁軍兵權三分,樞密院與皇上的親疏關系,明顯占了上風,這個時候,趁熱打鐵,將手上的四皇子李滋推上太子之位,他們的勝算,就有八成。
而王忠實要就把李溫抓在手上,要就是更小的皇子,兩頭他都不容易。
“把晁美人和萬壽公主盯緊了,我們做的事,都不能讓楊七知道。”
楊安小心問道:“義父既然已經不相信他,為何還要幫他上位?楊七現在掌羽林軍,不是更難對付?”
“他的心就是歪到背上,我也能找得到,何必來個生人,還要去熟悉。楊復光對他死心塌地,也是廢了,你把南風那小子管好,他們還能跑到哪里去?”
楊玄價心里是恨的,可楊懷信是個孤兒,又無貪念,沒有把柄,唯一的這點養育之恩,在他用楊懷信的命,來與馬元贄講和的時候,已經所剩無幾。
若他還有弱點,那就是跟著他一起長大的楊復光。
宮外也得了圣上停止煉丹的消息,武陽郡王府里更是開了鍋。
“啪!”“啪!”
正殿里,李悕氣得連砸了兩個杯子。連急忙蹲下去撿瓷杯碎片的婢女,也被他踹了一腳。
“郡王,怎么生那么大的氣?”
郭青瀾聽到動靜,忙過來看個究竟,正好看見李悕將婢女踢到,手掌按在瓷片上,鮮血直流。
這是她沒見過的李悕,心里不禁有些害怕。
“我那好堂兄,做了個夢,就說丹藥不煉了!好不容易開始走了一步,現在又得從頭來。”李悕恨恨的說。
宣宗若是不吃丹藥,還能多活幾年,可自己已經三十五了,再等下去,就算能爬上那個位置恐怕也沒命享受了。
郭青瀾安慰他道:“不是還有棣王嗎?只要棣王出手,我們還能贏。”
“婦道人家,懂什么?如今文臣當道,要不就是我堂兄提拔任用的人,要不就是有權勢的士族,他們不鬧,北司又有楊玄價控制,他就是聯合王忠實逼宮,也未必能成功。”
李悕瞇縫起眼睛,看著大明宮的方向,那里,他還有另一個希望:
“我要出去一會,你回房休息吧。”
郭青瀾懨懨的走回偏殿,事情一復雜,她也沒了主意。
這半年來,她在郡王府衣食無憂,早已沒有了最初只求活命的卑微,李悕能做皇帝當然好,若是不能,就是做個郡王妃,她也能心滿意足。
可男人和女人不一樣,他一旦生出了欲望,絕不可能輕易停下來。
“素心,以前你伺候郡王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暴躁嗎?”她托腮伏在榻桌上。
素心謹慎答到:“偶爾會這樣。您也知道,郡王壓力挺大,這么一大家子人,若是只靠郡王那些俸祿,哪能過得現在那么好?”
“咱們府里不是有些田產生意嗎?”
“郡王有能耐,別人種花,咱們種的是棉花,您知道,只有宮里人才穿得起夾棉的袍子,可咱們郡王、王妃、孺人都能穿,還能高價賣給別家。”
素心跟在郡王身邊多年,郡王在談事的時候,也不避她。
“那我們的日子過得好,他為什么還不高興”
素心撇嘴道:“這可得問您,您是怎么坐上孺人的位置,別人不知道,素心可一清二楚。”
郭青瀾正想為自己辯駁,忽然看見對面東偏殿書房門口,李淦在朝她揮手。
趕緊回頭看了一眼素心,她還在低頭繡花,郭青瀾便說:
“素心,我有些餓了,你到廚下看看,有什么點心拿些回來。”
素心放下針線出了門。
郭青瀾心跳加快,仿佛是在做一件明明知道不對,可又抑制不住自己想去做的事情,這種刺激的感覺,讓她的臉頰一片緋紅。
她快步來到對面書房,見左右無人,推門走了進去。
李淦就在門后,見她真的過來了,不禁心情激動,完全忘了自己剛才想好的詞。
“大公子叫我過來,有什么事?”
“我我一激動,把想說的事給忘了,讓我想想”
郭青瀾抿嘴笑道:“這樣容易忘的事,定是不重要的事,那我回去了。”
李淦那里肯讓她走,擋在門前笑道:
“想起來了,我剛才在書房,好像聽見父親在發脾氣,發生什么事了?”
提到這事,郭青瀾也一臉無奈,輕輕搖了搖頭。
“他打您了嗎?”李淦問這話時有些緊張。
“沒打我你怎么會這么問?”
“沒,沒什么。以后他發脾氣的時候,您待在房間里,別過去。”李淦一臉關心的看著她,說得也很懇切。
郭青瀾忽然很想知道,李悕以往是怎樣的一個人,為什么秋娘對她說過“往上爬的都被打死了”,現在李淦又是那樣一副神情。
李淦低頭想想,一咬嘴唇,拿來兩個墊子,拉著郭青瀾在書房的墻角坐下:
“您想聽,我就跟您講,您有權利知道真相。”
兩人坐著墊子,背靠在墻上,李淦低聲說:
“我父親是個占有欲很強的男人,就像只要他看上的女人,就要拉到自己床上。他每一次都很真誠,可真誠又是那么短暫。”
郭青瀾一聽這話,心都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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