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怡紅院出來，在回劉家老宅的路上，劉平蒼一直眉頭緊鎖。
哪怕杜秋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干笑了一聲，便低頭沉思。
回到家里之后，他更是直接把自己鎖在了書房里，任憑杜秋敲門，完全不搭理。
沒辦法，心亂如麻啊！
按照趙杰的說法，不良人是在騙他。
而且，不良人不是第一次如此行事。
準確的說，不良人這么騙人，已經騙了很多了。
趙杰的證據，也是非常清晰。
以自己為例，比任何人都有說服力。
當然，這也是因為趙杰在此之前因為劉家老宅的事情和劉平蒼結下了一點善緣。
但是……
不良人，不良人，不良人……
到底誰說的是真的？
如果單看他在不良人衙門的遭遇，不良人似乎不拿他當人。
畢竟，那個恐怖的黑牢……
但是……當初黑牢是于鋼征求過的意見。
誠然，在那種環境之下，我不好拒絕，可是……
劉平蒼手在頭上亂抓，把自己的腦袋抓的亂蓬蓬的。
越想，越覺得心煩意亂。
“煩死了！特么的！我就一個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書生，這種事情跟我有什么關系嗎！”
“不想了，去特么的！愛咋在地！”
嚎叫了幾嗓子，激起一陣狗叫，劉平蒼真的什么都不想了，就在書房里，隨便收拾了一下，倒頭就睡。
再次醒來，已是第二天的天明。
他并不知道，當天夜里，老王就在劉家老宅的外面，靜靜的等待著什么。
在院子里伸了個懶腰，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殘存的困意瞬間消失。
與此同時，五臟廟卻發出了自己的不滿。
“咕咕咕咕……”
揉了揉肚皮，劉平蒼瞧了一眼灶房的方向，聽這里面菜刀和菜板奏響的交響樂，一陣頭大。
這么脆的聲音，絕對不是剁肉。
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兒啊！
早知道，在黑牢里多吃一點了……
“豆腐豆腐”
恍惚中，劉平蒼聽到院外似乎有吆喝的聲音。
側耳傾聽，“豆腐”的吆喝聲似乎就在附近。
昭應的豆腐，與別處不同。
別處的豆腐，是豆腐。但是昭應的豆腐，是豆腐腦。
潔白滑嫩的豆腐腦，淋上濃郁的肉湯，光是想一想，就讓劉平蒼舌下生津，口水滴答滴答。
他回頭看了一眼，灶房那邊杜秋似乎還在忙活，煙氣裊裊，并無一丁點的肉香味……
要不……我先出去買個豆腐？
念頭一起，劉平蒼登時就饞的咽了咽口水，兩條腿也是不受控制的邁動。
隱約中，他都聞到了一陣清香。
“咕咚……啊”
再次咽了咽口水，劉平蒼輕輕的把手放在門栓上，小心翼翼的拉動。
但是，許是餓了，一不小心，門栓碰到了門環，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劉平蒼做賊心虛，不由自主的回頭，想要看看杜秋那邊有沒有什么動靜。
萬一驚動了杜秋，也好趕緊編造一個借口。
只是一回頭，他就后悔了。
身后，赫然站著杜秋。
看她面部紅、氣不喘的輕松模樣，顯然已經在這里站了好一會兒了。
“那個……”
“那個……”
兩個人先后開口，說的話都是一樣。
劉平蒼嘴快，生怕杜秋問起，趕緊說道：“我……我……我準備出去給你買份豆腐……”
“哦，那公子你快去快回，飯就要好了，涼了就不好吃了。”杜秋說完，轉身徑自走了。
劉平蒼看著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思索片刻，只能無奈的苦笑一聲。
這特么……過得是啥日子啊！
明明自己是劉家的少爺，怎么感覺像是杜秋的小廝一樣。
沒有任何意外，這一天，劉平蒼依舊沒有吃上葷腥。
看著杜秋美滋滋的吃著肉汁豆腐，劉平蒼味同嚼蠟……
準確的說，不止是今天如此，此后數日，盡是如此。
就連臘月初八，傳統佳節，劉平蒼都沒有吃上一丁點的葷腥。
唯一讓他欣慰的是，杜秋在白晝里給他加了幾顆紅豆。
真的是幾顆紅豆，看的劉平蒼欲哭無淚。
一晃數日，劉平蒼也習慣了。
每天各種各樣的素菜吃著，倒是沒有讓他精神不濟。
奇怪的是，他的精神還愈發的好了。
以往，每日需要午睡才能保證下午還有精神讀書，但是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素菜調理，從早上起來，到深夜入睡，劉平蒼的精神沒有一點的困乏。
甚至，就連睡覺都比以往要香甜許多。
轉眼間，已是臘月十九。
明日就是院試的日子，劉平蒼早早起來，吃過了杜秋準備的素菜，便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東西，和杜秋一道出門，趕赴京兆府。
這一段時間，兩人同吃同住，相互熟悉了很多。
同乘一車，也不覺尷尬。
劉平蒼今日也是難得沒有讀書，和杜秋一起，看著窗外的景致，時不時閑談幾句。
時間不長，通化門到了。
劉平蒼當即付了車錢，和杜秋下車，步行入城。
與上次一般，入城之后，杜秋徑自去了大寧坊的興隆綢緞，只說明日院試之后，與劉平蒼在通化門一道返回昭應。
對此，劉平蒼自是毫無怨言。
畢竟，杜秋這么一個花枝招展的美貌女子，和他獨處一室，總是有些不便之處……
告別杜秋，劉平蒼在大街上閑逛。
不知不覺，走到了不良人衙門所在的來庭坊。
看著前面不遠的衙門，劉平蒼毫不猶豫，扭頭就走。
現在還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等到院試之后，再來探探虛實！
嗯，今天還是趕緊去府學那邊住下，也省的惹出事端，耽擱明天的院試。
天大地大，考秀才最大。
一念及此，劉平蒼不在耽擱時間，找個路人打聽清楚，一路奔著京兆府所在的光德坊而去。
光德坊，位于京師中軸線西邊。
與萬年縣一般，京兆府的旁邊，也有坊市。
萬年縣的東邊，是東市。
京兆府的西邊，是西市。
這兩個坊市，堪稱京師最繁華的所在。
唔……不算那些夜生活的場所，這里就是最繁華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