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陸心宇的干預,徐顯的復飛流程走得非常順利,甚至于徐顯所擔心的體檢都是順利通過了。體檢結果一下來,飛行部的復飛郵件就很快下來了。
之前徐顯轉升四級副駕駛所需要的經歷時間和落地都已經夠了,甚至連轉升申請都交上去了。只是因為種種情況一直耽擱下來了。這不等徐顯一復飛后,他的轉升申請也就被技術委員會給批下來了。
技術委員會一同意,飛標就給安排了理論考試,這個理論考試是一貫的流程,并非臨時加上來的。
飛行員的轉升有幾個比較重要的點,一個是轉升三級副駕駛。轉升三級副駕駛,也就是所謂的轉一副,需要理論考試,飛模擬機,最后才能進行航線檢查。
另外一個就是轉左座了。轉左座就意味副駕駛已經在轉機長的程序里了。這個過程就極為復雜了。不僅僅有局方的檢查,還有自己公司的檢查。光是理論問詢就有好幾場,而且還有各種模擬機檢查,然后就是航線檢查,最后還要技術委員會對其進行綜合評定,所有都沒問題了,才能真正成為一個機長。
所有能聘上機長的,那都是經過重重艱險考驗的,很少會出現水貨的情況。
這要是再碰上航空公司不缺人,那要求還會更嚴格,能夠通過的人更是實力過硬。
除了這兩個關鍵節點,其余號位的轉升就相對不那么重要了。有極個別的號位轉升甚至都不用航線檢查的,只需要通過理論考試和問詢即可。而大部分非關鍵號位的轉升都是一場理論考試,一次航線檢查,兩個都通過了,那這次轉升就算是完成了。
這里的理論考試不是筆試,而是機考。而且,從轉一級副駕駛到轉c類教員的理論機考的題目都是大同小異的。這是真真正正的公平,沒人會提出異議。
機考只要通過了,飛標就會給安排航線檢查。
機考題目都是相對正常的題目,只要過了八十分就算及格了,徐顯只是稍微復習了一下就很輕松地通過了。徐顯機考通過之后,飛標立刻給計劃室那邊發送了郵件,要求計劃室那邊看情況安排徐顯的航線檢查。
排航線檢查通常都是先顧著檢查員的,也就是說,計劃室會先正常排檢查員的飛行計劃,然后再看下周飛行計劃里有沒有合適的,可以作為航線檢查的航段。
對于航線檢查航段的選取是有規定的,首先肯定是要徐顯這個級別可以操縱的,那就排除了省內復雜機場和高高原機場。再之后是可以代表公司運行一般性的航段,那就不能是新近開辟的航線了。最后,航線檢查必須是兩段,原則上是一天之內完成。那么那種單段過去過夜,第二天單段回來,為期兩天的來回航段就不適合作為航線檢查的航段了。
正是由于有這么多的限制要求,所以排航線檢查等個兩三周都是很正常的。這次不知道飛標有沒有特意跟計劃室打過招呼。徐顯機考是在周五早上完成的,一考完結果當場就能出來了,然后飛標的人就說她去發郵件。
結果傍晚出下周飛行計劃的時候,徐顯竟是發現下周就有航線檢查了,著實有些驚訝。
計劃室通常只在周四前受理對下周的飛行計劃的特殊要求,因為周五的時候下周的飛行計劃其實就已經出來了,等到傍晚的時候一般就會發布了。要是周五再給計劃室提要求,那豈不是要計劃室臨時更改計劃,對于一向懶得要死的計劃室來說,臨時改計劃太麻煩了,基本是不予理會的。
徐顯原本也是這么想的,可是事情的發展跟他預計的完全不一樣。
當他看到下周的航班任務時,無比驚訝于計劃室的效率。什么時候計劃室變得這么好說話了?
不過,不管原因是什么,既然排了,那就去飛唄,早點兒轉也好。
徐顯還特意點了航線檢查的機組信息,他發現檢查員是一個c類教員,但是他好像還不認識。
c類教員按照技術級別就是最高的了,星游航空就那么些,人數也不多。徐顯在星游航空也有一段時間了,基本所有的c類教員都認得面相,可是這位真的沒有見過。徐顯甚至去公司內網查了這位檢查員的信息,他竟是發現這位c類教員的入職時間就在數月之前,很是奇怪。
“是其它公司轉過來的不成?”當時徐顯就有過這個疑問。這個猜測應該算是最靠譜的了,不然根本解釋不了。
顧康榮!
這就是給徐顯檢查的檢查員名字,他略微記了一下檢查員的樣貌,免得到時候到準備室里他都沒認出來。
另外還有一件事比較奇怪,那就是這次航線檢查是三人制機組,除了徐顯之外,第三名并非一個第二副駕駛,而是一個一副,技術級別甚至比徐顯還高,是一個四級副駕駛。
除了某些特殊航線外,一個航班配兩個第一副駕駛算是超配行為了,通常計劃室是不會這么安排的。
“會不會是排錯了?”不管是檢查員還是第三名,徐顯總感覺透露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味道。
于是乎,徐顯斟酌之后,還給計劃室打了個電話。
“顧教員啊,那肯定不是咱們公司的老教員啊,他是最近剛從長隆那邊調過來的,你不認識也正常。”計劃室的人聽說徐顯問顧康榮的信息,便是很爽快的透露出來了。
徐顯恍然大悟,這倒是符合他的預期:“我就說嘛,之前都沒有見過這位教員。”
“在長隆那邊飛舒服倒是挺舒服的,就是錢不多。顧教員閑不住,就申請調來這邊飛了,你這個檢查好像是他的第三班。”
長隆航空那邊主打高端市場,航班時刻是要遠遠優于星游這邊的,畢竟那些有錢人除非有要緊的事,誰會愿意花大錢起早貪黑地坐飛機?而有錢人總歸是少數,所以長隆航空別看是星游航空的上屬公司,可航班量比星游航空多不了多少,可是長隆航空的機隊規模卻是星游航空的兩倍以上,這就造成了長隆航空的飛行員航班任務很少。
對于某些喜歡混吃等死的飛行員來說,長隆航空的工作環境無疑是相當舒適的。飛得少,那種大早大晚的航班時刻也比較少,簡直就是在養生。
可對某些勤奮上進的人來說,長隆航空的環境就不行了。
過于安逸的環境使得長隆航空的官僚作風比星游航空還要過分,整個長隆航空的管理結構也極為臃腫,沒有背景的人在長隆航空基本最多只能做到部門級別的領導,再往上跳出部門限制的高層,幾乎是不可能的。相比之下,星游航空在此上的限制還小一些。
這是在職務升遷上的,還有就是那些希望多賺錢的。
飛行員的工作薪酬跟飛行時間直接掛鉤,長隆航空普遍性的飛行小時偏少,那工資怎么也上不去。那些教員一個月拿十幾萬也是建立在飛了七八十個小時甚至更多的基礎上。要是一個月飛三四十小時,那技術級別再高也是白扯。
相比而言,星游航空不僅航班量更多,而且涉及復雜機場和高高原機場的航線也更多,這些特殊機場的落地費比普通機場也要高出很多,這么一來,薪酬水平就拉開了。
只是錢都是花力氣賺回來的,在星游航空賺得多,但是也累啊。而現在的國內相對之前是富裕了不少,生活觀念也跟父輩的時代不同了,大量年輕飛行員不愿意過著起早貪黑的生活,所以也有不少星游航空的飛行員申請調到長隆航空的情況。
二者相互流通之間,基本保持一個動態的平衡。
某些想要多賺錢的長隆航空飛行員肯定就希望到星游航空這邊來,畢竟長隆航空和星游航空也算是一家人,飛行員之間相互流通相對容易些。
一般集團內的人員流動只要在對方公司找到一個跟自己技術級別差不多的,而且愿意跟自己互換的人,兩個人商量好,那基本就沒問題了。
當然了,這個屬于沒有人脈關系的飛行員的操作方法。那些有關系的飛行員就不需要一定找一個跟自己互換的人。
顧康榮就屬于這一類,他基本就是這一相互人員流通的大環境下的活生生的例子。
“對了,下周你檢查的時候小心一些,最近一段時間顧教員好像脾氣不太好。之前飛的兩班的副駕駛被罵慘了。”或許是徐顯今非昔比了,平時一向不管是的計劃室甚至還好意提醒了徐顯幾句。
為啥計劃室的人會知道副駕駛被罵的事情呢?那是因為那兩班飛下來之后,當班的副駕駛直接打電話給計劃室說以后絕對不要給他們排跟顧康榮的計劃了。就算以后給他們排了,那他們肯定也會想盡辦法取消的。
通常來說,飛行員,特別是副駕駛是不允許直接聯系計劃室的。副駕駛只能通過給機隊助理發郵件,然后機隊助理再統一抄送給計劃室,之后計劃室再根據情況滿足副駕駛對飛行計劃的特殊要求。
而且這種特殊要求的申請還有次數限制,每個月只能有兩次,而且還不保證一定能滿足。
相對的,那些技術級別在機長以上的,最好是還能帶點兒行政職務的領導,他們就可以不受限制地跟計劃室進行交流,大部分時間內,計劃室都是會滿足的。
所以說,如果嚴格來說,那幾個直接打電話給計劃室的副駕駛是違規的。所有跟公司座機聯系的時候都會有電話錄音,要是計劃室拿著電話錄音去機隊,很有可能那幾個副駕駛是會被處罰的。
當然了,實際情況是,要是私下沒有仇怨,同時不是三番兩次地打電話,計劃室的人也少有因為這種事給機隊打小報告的。不過,那幾個副駕駛都這么做了,說明真是被逼急了。
飛行員要是真的鐵了心不想飛一個航班,那是有很多辦法的。其中最簡單的就是先泡個熱水澡,接著沖涼水,第二天很大幾率至少來個低燒。要是發燒了,就可以自然而然地拿到航衛停飛,對于航衛停飛,沒人會說什么的。
不過,這種辦法顯然是以自己健康為代價的,雖然不會有什么后遺癥,但是當時還是相當不舒服的,要是有其他辦法,誰也不會這么辦。
顧康榮在星游航空的前兩個班就無一例外地讓與之同飛的副駕駛直接崩潰,看起來是一個不好想與的主。
“有小道消息?”徐顯問道。他總得知道這個顧教員是天生臭脾氣,還是因為有什么其他因素,要是能知道一些內幕消息肯定是好的,免得到時候哪壺不開提哪壺,撞槍口上了。
這個計劃室的人顯得極為熱心,當是解釋道:“最近咱們公司不是繃得比較緊嘛?顧教員過來之后正好遇上這段時期,所以心情不是很好。”
顧康榮就算是c類教員,就算是從長隆航空下來的,可是到了星游航空之后,照樣要參加這一輪的排查,而且還沒有任何取巧的辦法。
保險公司撤保的事情不僅影響到了星游航空,長隆航空也不能幸免,可是兩家公司對此的反應卻是截然不同。
長隆航空雖說在管理方面也有收緊,但是還處于可接受的狀態。可星游航空就不一樣了,差不多已經到了左腳還是右腳踏進準備室的緣故就能停飛一個人的地步。而且,最讓顧康榮不能接受的是,他竟然也要參加理論問詢。從他轉c類教員以來,除了偶爾局方特別要求,公司方面組織的理論問詢他已經有差不多十年沒參加什么理論問詢了。一些重要的機型數據他當然是知道的,可是比較冷僻的,他哪里還記得?而且這次理論問詢要求一題不錯,以他的能力來說,壓力比較大。
這次所謂的理論問詢似乎不同以往,飛行部副總經理陸心宇全程坐鎮,已經有c類教員沒有通過問詢的消息出現了。他所擁有的c類教員的技術級別在這場理論問詢里根本沒什么保護性作用。
他現在調入星游航空頗有些自己把自己送火坑的味道。
長隆航路雖然飛得少,但是至少還能飛,來著這星游航空,他堂堂c類教員竟然有停飛的危險,豈不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這如何心情能好?
“你最好不要提最近問詢的事情,容易惹毛顧教員。要是今天飛下來,你覺得以后不想跟顧教員再飛了,我可以幫忙備注一下。”計劃室的人好心道。
徐顯雖然是副駕駛,可是總歸還是跟普通副駕駛不一樣的,這點兒順水人情還是可以幫幫忙的。
“額”他是還沒有跟這個顧康榮飛過,可這位顧教員名聲在外了,徐顯還是有點兒虛的:“行,到時候就麻煩你了。”
“小事,小事。”對計劃室的人來說,加一個標簽還不是動動手指的活?
“對了,還有一件事。”徐顯想起來第三名的事情,便是問道:“我看我航線檢查那天的班怎么第三名是一個一副啊?是不是機組實力超配了?”
“這個確實是超配了!”計劃室的人解釋道:“不過這是給顧教員特別安排的。顧教員才來咱們公司,在某些細節的地方,咱們公司的運行標準還是跟長隆不一樣的。所以,為了保證飛行安全,顧教員的前二十小時飛行都是雙一副配置。放心,我們沒排錯。”
各航空公司運行標準是大同小異的,可是總歸在細節處有區別。就算長隆航空和星游航空同屬一家,但是運行上也有區別。比如簽到時間和進場時間上,長隆航空就比星游航空要早五分鐘,其余小細節不一致的還是挺多的。
所以,為了保證運行安全,顧康榮在前期的飛行中就安排雙一副的機組搭配。等二十小時之后,顧康榮適應了星游航空的運行節奏后,恢復為正常的機組配置。
如此一來,種種奇怪的地方就都可以解釋了。
確定航線檢查沒有問題之后,度過了周末之后,徐顯終于迎來了自己的轉四級副駕駛的航線檢查。
航班號:星游6121/星游6122。
航段:滇云洪都滇云。
起飛時間:晚上七點。
在周末期間,徐顯已經特意跟之前飛過洪都的副駕駛溝通過了,詢問了有沒有什么注意事項。其余都還好,唯一要注意的是,最近洪都機場的進離場程序都已經更換了,飛行計算機的數據庫也已經更換了,不過電子航圖還是老舊的。需要記得查驗簽派給予的紙質航圖,以紙質航圖為準。
徐顯已經很長時間沒用過紙質航圖了,上次用還是在學飛的時候。怎么按索引尋找航圖他都忘得差不多了。
不過,簽派提供的紙質航圖應該只涉及洪都機場,總不會直接給他們一本厚厚的航圖冊吧。
有了心理準備之后,徐顯還把以前用過的航圖冊找出來翻了一下,琢磨怎么認,省得到時候突然改用紙質航圖,一時適應不過來。
為了這次航線檢查,他算是準備得格外仔細了,就連星游航空在洪都機場的常規停機位都打聽出來了。徐顯感覺只要顧康榮別故意搞事,他能通過航線檢查的幾率還是比較高的。
航線檢查當天,徐顯沒有特意提前過去,而是按著正常時間,等他到飛行準備室的時候,發現里面已經有一個副駕駛在了,看面相好像就是跟自己一起的。
徐顯簽完到,又是打開航班助手軟件查看了下跟他一起的那個副駕駛的證件照,好像沒有認錯人。
他到簽派席那邊,掃了眼臺子,發現并沒有他的航班資料。
“你好,請問一下6121的資料還沒有出來嗎?”徐顯問簽派員。
簽派員指了指準備室里的那個副駕駛:“他已經拿了。”
“哦哦!”那就可以確定那位是一起的了。
徐顯拉著箱子趕緊過去打招呼:“你好,是飛洪都的吧?”
那人看上去微胖,看到徐顯之后臉色有些不自然:“對的,飛洪都的。”
聽到那人聲音,徐顯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這人好像就是上周在休息室詆毀他的那兩個副駕駛中的其中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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