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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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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幫演員找來工作機會、助演員試鏡成功,之后的片酬談判、演員拍攝期間的衣食住行、拍完后的宣傳行程、乃至名字在海報里的順序,也都是經紀人的工作。

  邢云不了解關琛,而且也不想了解,他根本就不是關琛的經紀人,能在劇組聯系不上關琛后親自跑去霍利家轉述試鏡成功的消息,已是仁至義盡,所以接下來的談判和簽合同,得讓關琛真正的經紀人來。

  錢良義這下想賴也賴不掉,不得不一大早就從魔都飛來京城。

  “很容易的,片酬一百五十萬到兩百萬之間,其他都住宿和出行都隨便,關琛這個人很好應付的,對這些沒什么要求。宣傳的話,只要記住一點,能排滿就排滿。他拍殺青之后往往閑得要死,巴不得找點事情做做。海報上名字順序什么的他更無所謂了……”錢良義跟邢云講上次代關琛簽《警察的故事》合同時的經驗,語重心長,宛如托孤。

  “跟我講這些沒意義。”邢云低頭看著手機,不理錢良義。

  錢良義沒有氣餒。他想了想,問:“邢老師也試了個角色吧?”

  邢云點頭。在關琛和霍利湊一起跑龍套玩的時候,《命運鑰匙》其他的角色也在有序試鏡。相比需要考量很多的主角人選,配角的人選更容易確定。邢焰原本不在殺手經紀人的候選名單里,但有關琛這層關系,劇本看過了,視頻也遞了,因此獲得了一個機會。試鏡結果還沒出來,但也就這幾天了。

  “關琛已經選上了,田導看過他們一起排練的視頻,邢老師被選上的成功率也很大。”錢良義說。

  演員之間的化學反應,同樣屬于玄學的一種。有的演員演情侶,再怎么恩愛,觀眾看得也沒感覺,有的僅僅只是站一塊兒,觀眾就很吃這一對。

  關琛和邢焰現實中本就是師徒,演故事里殺手和經紀人的關系,有說服力。

  邢云再一次點頭,表示他也知道這個道理。

  “個體演員的稅收高達百分之四十幾,約等于片酬的一半。不如讓邢老師掛靠到我們工作室,這樣能省下不少。工作室不收任何手續費。”錢良義擺出一副善良的表情,給出建議。

  “我們表演培訓班也是證件齊全的公司,不用麻煩了。”

  “怎么會麻煩呢,不僅不是麻煩,反而是雙贏。邢老師閉關多年,這次出山,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接下來其他工作機會源源不斷地找上來,表演班避稅可以,但運作顯然不太行。要是邢家班的三個人能湊一起,團隊共享,資源互通,就像這次,關琛拿到好的劇本,里面有適合邢老師的角色,就可以增加爭取……”錢良義描述的畫面很美好。表演班負責發掘和培養人才,工作室負責運作人才,以后再入股制作公司,形成一套完整的上下游,誓要把邢家班做大做強,做成演藝圈一霸。

  “夠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然而邢云根本不吃這套。

  “我爺爺掛靠到你們工作室,那么我也等于間接在工作室工作,工作室現在經紀人總共就那么幾個,等有一天關琛要工作了,竹哥沒空,你又裝病,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把麻煩丟給我了。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久而久之,我就成他的經紀人了。”邢云冷笑,表示早就看穿了錢良義的狼子野心。

  “嘖。”錢良義背過身,狠狠地嘖了嘖舌。可惡!竟然被識破了!

  錢良義舉起剛才在快收攤的早餐店買的油條,狠狠咬了一口。

  他們此時站在路邊一棟舊樓的前面。

  這是霍利一家三口居住的地方。

  關琛昨天收到試鏡成功的消息,然后又蹭住了一晚,榨干霍利身上最后一點學院派課程知識,今早才正式跟他們一家告別。

  “就送到這里吧,我的人來了。”關琛讓霍利止步。

  霍利看著錢良義和邢云,有些茫然,他一直以為邢云才是關琛的經紀人,今天一看,不料另有其人。難道邢云是關琛的助理?可是那發色、那唇釘,未免也太囂張了吧……而且他還認識長平影城的地頭蛇,前段時間他們跑龍套的介紹人都是他的朋友……有這么厲害的助理嗎?

  錢良義主動跟霍利打招呼:“我是他上司。”

霍利心下了然。原來一個是經紀人,一個是上司啊  這時,關琛上前幾步,把裝著幾件衣服和幾本書的行囊遞給了邢云,然后扭頭對錢良義說:“我有本書忘在樓上廁所沒拿,你先去前面的甜品店幫我買一份蛋糕,我路上要吃。別忘了他們家的奶茶,要加紅豆,記得跟店員說少糖。”

  關琛叮囑完,便拍了拍錢良義的肩膀,轉身上樓,去拿他遺漏的書。

  錢良義沉默幾秒,干笑著對霍利解釋:“呵呵,他真的很會猜。看出我剛好覺得早飯沒吃飽,想去買點蛋糕和奶茶來吃……”

  霍利再次迷茫。

  十分鐘后,關琛喝著錢良義買來的奶茶,跟霍利揮手告別。

  霍利的妻子在學校做研究,兒子在幼兒園,所以來送別的只有家里蹲的霍利。

  這幾天的合宿和學習,對關琛來說還是很有收獲的。

  經過霍利的調教,關琛現在扮演普通人的時候,不至于毫無招架之力了。他可以從記憶庫里調取相應的表情和動作,用一系列他認為的選擇,拼湊構建出一個普通人。就算是善良的、儒雅的、陷入熱戀的角色,這些他也能演。

  但這套方法的缺陷也很明顯,因為關琛沒辦法找到角色和自己的“橋梁”,不能融合,因為他打心眼里覺得陌生,信念感為零,到不了所謂的第三階段。

  霍利給出的建議,只能是多去經歷,多生活,多看人。“如果你發現自己和角色沒有共通之處,那就看看周圍,有沒有認識的誰接近你要演的角色,觀察他的行動,然后試著去理解他。”霍利說,表演這門技藝沒有秘密,你想知道、應該知道的一切,都晾在那里,等著你去發現。

  此外,還獲得了兩本霍利最新的劇本。一本是見面時給的,另一本是這些天寫出來的。

  坐在去往《命運鑰匙》制作公司的車上,錢良義隨意地翻了翻霍利塞給關琛的劇本,粗略一看,有些訝異,沒想到會這么好。

  錢良義蓋上劇本,看了看封面,確認了創作者的名字,然后才繼續看。“有點貨啊。”他說。

  關琛吃著蛋糕,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他可是大學生!”

  錢良義用觀察蟲子的眼神看了一眼關琛。

  “那個霍利在學校里一直拿獎學金。校內作品評比他也拿了金獎。”坐在副駕駛的邢云,補充著他從別處搜集來的情報。

  “那很厲害啊。”錢良義驚訝。得知是魔都藝術大學后,他作為業內人士,知其分量,更是連聲咋舌。最后只是搖了搖頭,“可惜了。難怪把劇本塞你,也不拿去參加比賽和電影節的投創會。”

  “什么意思?”關琛不明白。

  “因為他是外國人。”邢云說。

  寥寥幾個字,卻像是解釋了很多很多。

  關琛也懂了。

  他覺得霍利還真是不容易。在美利堅的時候飽受家人的否定和打擊,到了這邊又遭遇偏見和歧視,仿佛世間的一切都在勸他放棄。就算這樣,他也沒有說想要放棄電影,收拾東西回老家。有的時候難過了,頂多偷偷哭幾下,但他說自己從來沒想過不干這一行。

  關琛問過他為什么。霍利說,他雖然哭,但哭是覺得自己對不起老婆和孩子,沒讓他們的生活好起來,害她們陪他一起捱苦。至于電影,他從來沒有因為選了這條路而后悔。因為他從小聽話,做好孩子,別人說什么他就做什么,很多時候不喜歡也不說,但大家都希望他那么做,他也不敢說不。直到高中的時候文藝晚會排一個小品,站在舞臺的邊上,看著同學把他寫的臺詞念出來,聽他的指令做動作和表情,而臺下觀眾目不轉睛盯著,隨他創作的角色一起又哭又笑,他從來沒有這么清晰地明白自己要做一件事。

  關琛覺得霍利真是厲害。

  哪怕他現在沒什么錢,哪怕他現在什么東西都沒拍出來,但關琛敬重這樣的人。

  “我懂了。”關琛拿著劇本,覺得手里劇本沉甸甸的重。“他把劇本給我,是想用我的名義投稿,去參加什么比賽,弄什么投創會吧?”

  “才不是啊!”錢良義身子一震,轎車也跟著一起一伏。

  “不是嗎?”關琛很驚訝。

  “你那是犯罪啊……”邢云扶著額頭,“他是希望用劇本吸引你,將來等你成名了,不管你是想投,還是想演,都不缺投資。你到時候推薦他當導演,還是用他的劇本讓他當編劇,都是一條出路。在我們這個圈子,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作品,對他那樣的外國人來說,意義更是重大。”

  關琛恍然大悟。

  “那沒得說,以后罩他。”關琛很有當大哥的自覺,覺得又有了一個需要操心和照顧的小弟,有些開心。

  邢云和錢良義,則默默地打定主意,在關琛的成名路上,一定不要出現自己。回去以后,一定要把包袱甩給對方。

  《命運鑰匙》的制片公司就在長平,距離霍利的家不算太遠,只要近一個小時的車程,就到達了目的地。

  十點多的公司,空氣有些躁動。深謀遠慮的人,已經開始思索午飯要吃什么了。

  關琛被指引著來到了會議室。

  錢良義是主力,邢云在旁學習,關琛則說自己要去找田導收作業。

  然而他悄悄摸到貼著《命運鑰匙》牌子的辦公室,卻發現里面沒有田導,只有其他幾個蝦兵蟹將。

  一張大大的會議桌上,鋪滿了白紙和冊子,一旁立著好幾塊可以滑動的白板,上面畫著復雜的關系圖,以及各個角色的人設。至于墻上,貼著一些線條簡單的分鏡圖。

  看到關琛驟然闖入,蝦兵蟹將們有些驚訝,下意識想把無關人員趕出去。

  但看清是關琛之后,似乎都知道了關琛是已經被確定了的人選,便又放松了下來。有一塊白板上的殺手形象,就是照著關琛畫上去的。

  關琛進去之后,仔仔細細地檢查了每個柜子和抽屜,看了看桌子的地下,又看了看天花板的款式。

  大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看著關琛一臉的凝重,又不敢阻止他。

  關琛合上最后一個紙箱的蓋子,嘆了一口氣,轉頭問大家:“田導呢?”

  原來在找田導……所有人心里同時冒出這句話。

  一秒之后,大家心里緊接著冒出下一句:竟然在找田導!為什么你要在桌子的抽屜里和紙箱里找啊!

  “你來說。”關琛看到某個人眼神波動很大,于是點名讓她來講。

  “啊……”蝦兵甲小吃一驚,穩住脫口而出的吐槽,說:“田導去勘景了。”

  “竟然畏罪潛逃了。”關琛有些失望,還以為能收回上次有關什么是好人的作業答案。

  蝦兵甲眨了眨眼,不知道該不該對關琛的玩笑話作出反應。

  “他有沒有說什么?”關琛問。

  蝦兵甲想了想。田導是個活人,在走之前,理所當然地說了很多話,比如之前選的景突然面臨拆遷,田導知道后很生氣;再比如某個演員接受采訪的時候泄露了劇本,田導知道后很生氣……想來想去,里面應該沒有一句是給關琛的。所以蝦兵甲搖了搖頭。

  “新劇本呢?有沒有新劇本?”關琛覺得田導可能把答案留在了劇本里。

  然而蝦兵甲把劇本找來給關琛,關琛翻了翻,這一本跟他手里那本一樣,都只是第四稿。

  關琛難掩失望,最后轉了一圈屋子,墻上、紙上、白板上,也都沒有絲毫線索。

  關琛走了,回到談判的會議室,剛好到了飯點,他們走出來準備吃飯了。

  關琛跟一行人打了招呼,其中就有在試鏡時見過的制片人。

  這制片人叫住了關琛,遞上了一本東西:“田導跟我說,你來了的話,就把這個給你。本來想在里面給你的,但你人沒進來。”

  關琛沒想到要找的東西竟然在這人身上,連忙接過來。

  摸著新鮮的紙張觸感,關琛直覺猜測是經過修改的劇本。

  結果懷著激動的心情一看封面——

  《紅孩兒大戰黑貓神探》

  關琛笑著看了看制片人,制片人也眼角含笑地看著關琛。

  關琛哈哈幾聲,表示你還挺幽默,但是我已經給面子地笑過了,快把新劇本給我。

  “田導讓我把這個給你,說這就是答案。”制片人說。

  關琛確認這不是玩笑之后,臉上的表情幾乎都要扭曲了。

  目送關琛一行人去食堂后,制片人打電話給了田導,接通后,說:“本子給他了。”

  電話里,田導問:“他看完什么反應?”

  “還不知道。會談的時候他沒在,所以本子給他的時候是中午了,他現在拿著去食堂了,看不到反應。”制片人說。

  “不過你還真把那個搞笑的劇本寫出來了啊。”

  制片人看過這個玩笑而作的劇本。雖說名字純屬惡搞,但里面的內核卻很有意思。肉食動物和草食動物,既可以象征著男和女,也可以象征階級,種族,或者群體。而紅孩兒作為牛魔王的子嗣,屬于草食動物,但力量又可媲美肉食動物。

  如果沒有讓人敬畏的力量,那么這個人的自我克制就沒有道德可言;如果沒有能力施暴,那么這個人的溫和就不是一種美德。

  有關弱肉強食的關系,里面有太多可以探討的空間。

  制片人幾乎想讓田導好好把這劇本寫一寫,當做下一部作品來做了。

  “本來只是打發時間隨便寫寫,”田導說,“但是他問我什么是好人,我又剛好寫到,就隨便寫下去了。”

  制片點點頭,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

  關琛試鏡時修改臺詞,留下的什么是好人的問題,關琛說下次見面的時候想知道田導會怎么往下接。

  《紅孩兒大戰黑貓神探》的故事里,紅孩兒雖然被觀世音教育了近千年,心性雖改,向善了,知道要做好事,但他的本性依然是個宅了千年的天真頑童,做事偶爾欠些考慮,多是憑直覺和熱血做事,雖然好事做了一堆,但也有部分行跡好心卻辦了壞事,更有些脫口而出欠考慮的無心之論。

  這些事和話落在視紅孩兒為威脅的肉食動物們眼里,就是一個個把柄和攻向紅孩兒的武器。

  死盯著一個人說過的話,做的事,久而久之,總有瑕疵,只要把毛病放大放大再放大,那么世上就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完美的好人。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人經得起這樣的審視。

  好人和壞人的界限,模糊得十分有趣。

  田導說:“好人哪里有什么標準。真正要定義的話,不過是看他相對為誰考慮而已。”

  制片笑著說:“關琛是云縵大學念文學的,看完本子,到時候可能要覺得你的答案粗暴粗淺了。”

  食堂。

  錢良義給關琛點好了飯菜,只等著關琛來。

  邢云看著關琛坐下,問他:“答案拿到了?”

  “拿到了。”關琛點點頭,一邊吃著飯,一邊開始翻看起來。

  過了一會兒,大家都吃完了,關琛依然在看,但他看得很快,幾下就翻完了。

  “怎么樣?”

  “呵呵。”關琛冷笑一聲。

  邢云知道答案了。

  “他想不出答案,所以想用這個劇本賄賂我,讓我不要再追究他作業沒有完成。”關琛一臉郁悶:“但是這個劇本……不能說是劇本,只是故事繪本。這里面又是紅孩兒,又是黑貓神探的,稀奇古怪,完全搞不懂在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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