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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以勢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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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秦鳳路百姓們稱之為’孫青天‘和’范青天‘的秦鳳路轉運使范育和廉訪使孫路正立在離京玉關不遠的山頭上。

  遠處的黃河波浪翻滾,怒濤正拍打沿河而建的金城關。從洮水等蘭州碼頭出發的糧船正百舸爭渡。吃水極深的糧船行至京玉關碼頭時卸糧,再換小船載糧沿莊浪河溯流而上。

  近處的河谷里無數民役推動和拖動著八牛弩和炮車,艱難地跋涉在道上。

  登高望遠,無論是民役與舸都如蟻蟲一般渺小,但萬千匯聚在一起,仿佛如強勁搏動的血脈般涌動著。

  以天地為棋盤,以生黎作棋子,乃帝王將相之所愿。

  不過看著這一幕,立在山頭上遙看的范育露出焦急之色。

  身為一路轉運使,輸送軍械和軍糧抵至涼州前線是他的職責。

  “沒料到這批軍器監新制的八牛弩,行炮車和霹靂炮運輸如此費力,這些匠人們事先都料到如此嗎?這一輛車就要動員我多少民力。”范育非常不滿。

  孫路道:“本來這一次調配的民役是夠用,如此看來還要再調五萬民役才行。”

  范育焦急得嘴上都長出了火泡道:“本官去哪里找這么多民役,熙河路和秦鳳路能動用的民役都在這里了。再下去百姓們就要鬧事了。”

  “此番為了運糧入陜,蜀中米價騰貴,成都士人們集體上訴官府不可以中興而害民生,請朝廷要以細民為念。”

  “國重乎?民重乎?不僅我們秦鳳路為官難,天下為官皆難。”

  孫路道:“朝廷給了那么多錢糧和補貼,百姓們猶自不知足,我看就是不能對民太善,如此易生懶逸畏避之心。”

  “漢朝時一個百姓一年要為朝廷服徭役三月,還要自帶干糧。漢武帝平匈奴前在籍丁口三千萬,之后在籍為一千五百萬,亦不害其功業之雄偉壯闊。”

  范育撫須道:“如今不同,章丞相三令五申,要為官者當‘以民為本’。”

  孫路笑了笑道:“漕帥,丞相雖有此言,但天下為官者真正有幾個將百姓裝在心底。”

  “為官素來是為好官方難,為壞官則易。”

  “說一句不好聽的話,老百姓……老百姓算個屁!”

  范育怒道:“此話與一錢漢何異?”

  孫路笑道:“漕帥非高熬曹,我也非劉貴,何來一錢漢之詞。只是你我身等受章公推舉來此任官。”

  “唯有攻下了涼州方才報答了章公的恩德,存有婦人之仁辦不了大事。”

  “扶穩了章公相位,助他成就大功方是正事,否則你我就算念著百姓,又往何處哭去。當今之計,唯有征發更多的民力,范公也看到了,涼州之戰勝負正面交鋒不過兩三成,但七八成都在你我后方之事。”

  范育道:“話是如此,但朝廷與百姓并非一錘子買賣。以利民而利國方是長久之道,要以仁義道德治理天下,才是長治久安之法。”

  二人正言語之際,這時候一人稟道:“啟稟漕帥,廉使,濟桑已于昨日攻克!”

  聞言孫路,范育都是大喜。

  孫路道:“不料這般的摧枯拉朽,濟桑一克,涼州東面門戶洞開,再也無險可守了。”

  范育大笑道:“不錯,濟桑這等重地竟也破了。經略相公果真是用兵了得。”

  “來人,賞此人五吊錢加一頓酒飯。”

  對方道:“多謝漕帥,經略相公還命小人到漕帥此處催糧!”

  聞言范育皺起了眉頭,孫路這時道:“漕帥,濟桑便是深入黨項生界,需多運糧草兵械。”

  “別忘了兩年前在靈州城下,本朝大軍無攻城器械攻靈州城二十日不下,糧盡退兵之事。”

  “切莫重蹈覆轍。朝廷備了那么多錢糧等得便是今日。”

  濟桑便是漢朝的蒼松縣,唐之昌松縣。至于濟桑只是黨項話,對蒼松的音譯。

  當王厚率宋軍主力抵達此,他與游師雄,張塞、包順、包約、趙思忠、瞎吳叱,姚麟等數百宋軍戰將看著這片漢唐故土,而遠處身后是源源不斷趕來的十五萬大軍。

  以及被征發的三十余萬的民役。

  王厚對眾將道:“諸位,我等面前的地方,便是涼州。”

  “從漢朝設涼州刺史部,此地被稱為武威郡。至今淪陷已三百載。”

  涼州的地形,北面東面乃被茫茫騰格里沙漠包圍,南面西面則是高聳的祁連山脈,唯有一條河西走廊貫穿其中。

  其腹心之處堪稱沃野綠洲,唐將郭元振屯田涼州五年,數年豐收便可支軍糧幾十年。

  更重要的是這里是牧場區,民諺‘涼州大馬,橫行天下’,唐朝在此養官馬三十萬匹。當然最要緊的還是打通河西走廊,獲得商貿源源不絕之利。

  蔡卞記起這些話是在幕府時章越對己言語的。

  從章越駐熙河路起,便用力于此,試想有一日能夠攻陷涼州。

  若能攻取涼州,章越之相業可稱遠邁大宋歷代之宰相,也超過自己岳父王安石在位時收取熙河七軍州。

  現在宋軍形勢大好,王贍溫溪心已出統安城,于涼州城下與仁多崖丁數度交戰,打破對方任你幾路來,我只一路去的幻想,而老將苗授已攻取了啰龐嶺,斷絕了黨項從興靈方向來的援兵。

  眼下只看他們能否在黨項瓜沙方向,興靈方向的援軍趕來前攻下涼州城。

  王厚說完后,朝涼州方向一指道:“諸位,我大宋中興與否,便在此處!”

  黃沙漫卷中,眾將與三軍對著涼州城皆是舉起兵刃,齊聲長嘯。

  元豐四年七月,宋軍中路主力與西路軍會師于涼州城下。

  仁多崖丁被迫籠城堅守。

  二十余萬宋軍重重圍困涼州城!

  此刻仁多崖丁立在涼州東北的大云寺佛塔上眺望城外宋軍。

  這大云寺乃前涼國主張天錫所建,原來是宮殿后改作寺廟。

  涼州之地佛教昌盛,大云寺此塔也有很多傳說,聽說此塔每次傾斜后,當夜都會聽到捶打斧鑿之聲,次日塔身就扶正了。

  此刻眾將見宋軍規模龐大都是心驚,一將道:“當初在靈州城下宋人也沒有這么多兵馬吧!”

  仁多崖丁守過靈州城,當時他擊敗了城下名將云集的熙河路涇原路十萬宋軍。

  他知眾將情緒鎮定地言道:“兵越多,越自亂,不足為懼。”

  “可是統軍,我看城下宋軍極有章法!”

  仁多崖丁聽了沒有言語而是道:“城中五個頭項,我自領一支,其余分守各門。城北的宋軍弱一些但也不要輕敵。”

  “支持個數日,沙洲和瓜州的援軍便要到了。”

  “我與阿里骨也去了信,讓他不要阻截。他答允了。”

  眾將紛紛點頭。

  仁多崖丁看著眾將一臉茫然的樣子,也知道他們心底在想什么。

  正說話間,突聽城南突然一聲巨響,城上城下的士卒發了一聲齊呼。

  仁多崖丁當即下了塔,騎上馬在城中疾馳而去。

  他到了城南后,面對守將問道:“何事?”

  守將有幾分驚慌地道:“宋軍試炮。”

  “胡說!”仁多崖丁抽了對方一馬鞭,“宋軍昨日剛到城下,哪有這般快架好炮石!”

  守將道:“是炮車!”

  仁多崖丁變色,當即騎馬順著道登上城墻。

  仁多崖丁下馬一看,但見城垛上已被砸出一個口子。

  他看向城下宋軍到底是何物造此杰作?

  原來是一輛架在車上的炮石。

  其實黨項也有潑喜軍的旋風炮,這是安在駱駝上的移動炮石機,發射的石彈差不多拳頭大小。

  現在宋軍居然想出來了以車代替駱駝發射炮石。

  一旁的守將道:“還是雙梢炮!宋人也不知怎么制出的,竟還能安在這般大車之上。”

  宋朝炮石由輕到重有單梢,雙梢,五梢,七梢炮之分。

  如最重型的七梢炮要二百五十人操作,發射九十斤的石彈。

  至于最小型的單梢炮要四十人操作,發射五斤的石彈。而方才宋軍打上城頭的炮石,足足有二十多斤重的。

  仁多崖丁不知道其實宋朝很早就有炮車了。不過從未在對黨項的戰場上實際使用過。

  因為這炮車太費人力物力,而且運輸非常不方便,至于一般守城戰都是固定炮,也用不上這行炮車。

  但這一次在宋軍從后方將炮車運上來了,并投入在對涼州城的攻城戰上。

  從蘭州經過五百里運至涼州城下,這等充沛的后勤力,是以往宋軍從來不曾有過的。

  除了炮車外,仁多崖丁還看到遠處的宋軍將巨大的弩床從牛車上卸下。這弩床仁多崖丁太熟悉了,正是宋軍的守城利器八牛弩。

  再厲害的黨項勇士當聽到八牛弩扳機的叩動聲后,也會嚇得臉色蒼白。

  這八牛弩上激發鐵槍,能將全副武裝的步跋子射成幾塊碎肉。

  這幕場景在以往攻打宋軍的城池中屢見不鮮,所幸這八牛弩實在太笨重了,攻城戰中從未見宋軍用過。

  但是現在這樣的利器,也出現在涼州城下。這簡直是不給人活路。

  為了打一個涼州城,宋軍幾乎將家底都搬出來了吧!

  仁多崖丁如此想著,當回過神時看向左右,但見左右將領和士卒們盯著宋軍的八牛弩和行炮車,一片臉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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