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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五章 遮蔽日月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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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子監風波云涌之際,‘兵部尚書,少保’于杰正在兵部的公堂之內處理公文。

  因三日前他出京親至山海關巡視邊防之故,此時兵部內需要他親自處理的事務已堆積如山。

  可當國子監方向的赤金氣柱騰空而起時,這位還是從繁浩的公文中抽出了注意力。

  “衍圣公?”

  于杰的目中,流露出了些許的厭惡之意。然后他就從眉心中,打開了一只金色的眼,往國子監與文廟的方向看了過去。

  僅僅須臾,于杰的目中就滋生怒意,驀然從這間公堂騰空而起,飛向了高空。

  就在此時,于杰望見門中站著一個人影——‘當朝次輔,少保’高谷!

  “于少保這是要去何處?”高谷語含深意的說著:“本相有軍情要事,與于少保相商。”

  “稍后再說!”

  于杰卻是毫不客氣的回應,直接從高谷身邊掠過:“只要不是也先打到北京,什么事都比不得我理學傳承更緊要。高谷你今日如敢攔我,于某必定不惜一切,碎了你的文心浩氣!”

  高谷愣了愣,他似欲出手,可最終還是嘆了一聲,任由于杰從他身邊掠過。

  而此時飛入高空的于杰,則是眉頭微皺,他望見對面天空,站立著一個御劍少年。

  此時將一口綻放青藍光華的劍懸于身前:“我金闕天宮辦事,少保請回!”

  于杰則是以一聲冷哼回應,抬手就一道巨大的印璽,往那御劍少年壓了過去。

  “滾!”

  少年遙遙望了一眼,只見那印璽之下,赫然是‘崆峒’二字。他的身軀一震,眼現出不可思議之色。

  “崆峒神印?景泰帝他竟將此物都給了你?”

  那竟是仿造‘崆峒印’制成的仙寶,其正身由上古三皇五帝執掌,在‘和氏璧’之前代表著‘人道’,‘皇權’與‘龍氣’。

  可御劍少年隨后已無法顧及其他,他的周身爆出漫天劍潮,氣勢就宛如騰躍出海的巨鯤。然后那虛空中發出劇烈的震響,整個天地都晃動了霎那。

  少年一口鮮血溢出,整個人就如流星般墜落向了北京外城。

  而此時于杰的身影,已經疾掠至國子監的上空。到了此處,他卻又神色略顯錯愕的看向了天空。

  只見一個巨大的神軀,正隱伏于云層之上。他穿著文士袍服,卻被眾多的鎖鏈纏卷困束著。此時這位正凝目注視著下方,眼中略含異色。

  “文忠烈公?”

  于杰蹙了蹙眉,驚訝于這位北京城隍的袖手旁觀。可隨后當他往國子監凝神注目,也是瞳孔微凝,停住了出手的打算。

  要從孔修德的身前救人,對他與文忠烈公來說是輕而易舉。可那件將李軒與孔修德隔絕了的仙寶,卻讓他感覺無比棘手。

  于杰自認為破之不難,可他無法在破除這仙寶的同時,不傷及存身在內的李軒。

  不過此刻的李軒,卻讓于杰的眼神一亮。

  那個孩子,他似乎正在以浩氣破境?沖擊七重樓境嗎?

  “知行合一,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這是李軒刻在自己神魄當中的第一句話,是開宗明義的總綱,以一持萬的挈領,與他身旁最核心那個‘理’字一同,都是他掌握的一應法門,一應道理的根本。

  以此法為根,那么任何無法在實踐中檢驗,無法完成‘知行合一’的道理,日后都可以從他的神魄中剔除。

  ‘知行合一’源于王陽明的心學,是唯心主義的名言。可李軒對于‘知行合一’這一句有著自己的理解,并不同于陽明先生。

  在現代的世界,也有許多人就‘知行合一’這一句做出別樣的闡發。

  而“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則是唯物主義的核心。

  ——這二者在某種程度上,可謂是不謀而合。

  然后李軒又寫下了,‘博學而不窮,篤行而不倦’,“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工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與“人的思維是否具有客觀的真理性,這并不是一個理論的問題,而是一個實踐的問題。人應該在實踐中證明自己思維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維的現實性和力量,亦即自己思維的此岸性。”

  這是對于前面兩句的補充與注釋,當它們被刻錄完成,李軒就只覺自己的神魄之內劇烈動蕩,仿佛天地開辟般的動靜。

  整個元神陡然擴張,內部則宛如一個正在成形的星系。

  此時那個‘理’字,就位居于核心,其它的字跡則環繞其外,仿佛星辰環繞著太陽。包括李軒新刻的字,也包括他以前篆刻于靈魂深處的詩詞。

  李軒所有的神念,浩氣則都為之一收,同樣盤旋在‘星系’之外,它們原本是無序的,被放任自流的。

  可它們現在卻有了核心,有了骨架。

  再接下來,李軒刻錄的是“故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是‘富貴不能淫——’,是‘生,亦我所欲也——’

  他不準備刻錄一整篇的儒門經典,而只是從儒學經典當中,摘取他認可的文字,填塞其中。

  而當篆刻完這三句出自于《孟子》的經文,李軒就感覺到自己身臨的壓力,進一步的減弱。

  就在這短短的時間,他的浩氣更加的堅韌,更加凝固,就仿佛是被混入了鋼筋水泥,填入了金剛骨骼。

  這也直接影響到了李軒的刀意法相,那顆在孔修德浩氣重壓下略顯窘迫的紫竹,此時已挺直了它的竹身。

  那位衍圣公帶給它的壓力,似已不值得它為之彎腰。

  再接著,李軒又在自己的靈魂深處,篆刻下了‘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

  緊隨其后的,則是一句句儒家的名言警句。雖然短小,卻都是萬世不移,亙古不易的道理。

  接下來也不獨是儒家,李軒將部分他喜歡的法家名言,也充塞于內。

  他篆刻的速度越來越快,也使得這個位于李軒神魄之內的星系,越來越寬廣,越來越龐大,越來越浩瀚。

  這令李軒藏于袖中的‘文山印’一陣輕振,內中的器靈似乎異常的愉悅,為之振奮不已。

  在其體外,不但有絲絲紫電生成,天地間更有一股力量與之隱隱應和。一道紫色的長虹,驀然從天際橫空而來,落于李軒的上方。

  望見這一幕,浮于空中的金甲少女,不由眼眸微沉,驚疑不定;站在李軒對面的孔修德,則是面色微沉,眼神冷冽的抓緊了手中的‘大成至圣文宣王印’。

  他發現了李軒浩氣的變化,這位理學護法身周的紫意已經越來越濃。

  李軒本身的浩氣雖然沒有太多的增長,可如今,孔修德需要更多的力量,才能將之碾碎,將之磨滅。

  如果衍圣公也來自于現代,就會知道‘有效利用率’一詞。

  往日李軒的一身浩氣,他最多能使之發揮三五成的作用;可如今,這個數值卻已提升兩倍以上,且在不斷的增長攀升。

  這讓孔修德心念間滋生出不祥預感,本能的就欲增大自身的力量,去將李軒碾碎,壓垮!

  那些已經退到百丈的人群,則是嗡然不休,議論紛紛。

  “怎么回事?這紫意似乎更濃了。還有這異像——”

  “不會看嗎?臨戰破境,他分明在嘗試沖擊丹心照日!”

  “在大敵之前破境?不知能不能成。護法大人這般的聲威,不知究竟所治何典?”

  “氣合天地,紫氣長虹!怎么會有這樣的異像?護法大人習得究竟是什么樣的本經,為何能使天地應和?”

  “你們看那刀意法相,衍圣公他分明已壓不住了。”

  人群中的王靜,則驀然抬頭,看向了頭頂的天空。

  龍睿原本正面色震撼的,看著李軒身邊正在發生的異景。然后就聽王靜道:“守智,你可知道我們儒家的第三門,為何叫做丹心照日。”

  “源于后趙大儒,在理學當中別開‘心學’一脈的陸子靜。”

  龍睿想也不想的答道:“傳聞這位踏入第三門的時候不但氣紅如血,周圍的日光都為之黯淡。所以這一境,也被稱為‘丹心照日’。”

  然后他就見王靜指了指天空:“守智你看太陽,是不是暗了一點,現在可是正午時分。”

  龍睿悚然一驚,看向了頭頂上空。然后就見那輪懸于空中的大日,此時竟是光影暗沉。

  這個時候,李軒依舊專注于神魄之內。

  他已經將所有能夠想到的道理,都篆刻于自身的神念之內,無論是儒家法家,還是出于古代現代。

  可李軒發現這還遠遠不夠,這些文字散而無序,并不足以形成完整的框架,完整的秩序,也沒法讓他元神內的‘骨骼’真正成形。

  李軒再次遲疑,然后就心想自己終究還是必須走這一步不可了。

  他先長吐了一口氣,然后就在自己的元神中繼續篆刻。

  “——世界的本質是物質,世界上先有物質后有意識,物質決定意識,意識是物質的反映。”

  這一句,與李軒身在的這個仙俠世界無疑是格格不入。在人的意識能夠改變現實,能夠直接以神念觀想核聚變的世界。說世界是唯物的,未免有些無力。

  可李軒堅信這個世界,必定有它自有的法則存在。人的心靈,是物質的衍生。它可能是電磁波,可能是一種能量,只是在這個世界的法則下,變得更加強大。

  這一筆寫下之后,李軒就再沒有任何的猶豫遲疑,開始洋洋灑灑,行云流水的將一連串文字寫下。

  “——一切從實際出發,實事求是——重視意識的能動作用,重視精神的力量,自覺樹立正確的意識,克服錯誤的意識。”

  李軒漸漸的全神投入,就連正以浩氣金柱壓制著他的孔修德都已忘懷。

  可此時的衍圣公,卻已漸漸的面色大變。他已發現天空中的大日越來越黯淡,周圍縈繞的紫氣則越來越濃郁。

  在李軒身后的‘法相’赫然已發生巨大的變化,之前的紫竹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正在旋繞的巨大星團。

  那星團使周圍的天地扭曲,使無數的紫色雷霆滋生,也令孔修德的浩氣金柱,漸漸的無法接近。后者的磅礴浩氣,竟是觸之即碎,碰之即散。

  尤其那位于星云中央處的‘理’字,使李軒的身影看起來就像是天地間的另一個核心,另一顆太陽。

  孔修德一眼望去,竟感覺有無盡的道理蘊藏其中,他凝神想要看清楚,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

  在當孔修德不甘心的將靈力灌注到雙目,他竟感覺自己的雙眼一陣刺痛,竟有兩顆血淚,從他的眼角處滴落。

  “怎會如此?”

  浮于空中的金甲少女,茫然失神的看著李軒,看著孔修德那逐漸崩散的赤金氣柱。

  她知道,這是‘道’的碾壓。

  二者的‘道’已非是在同一層次,此時李軒的浩氣,雖然在量方面還不如孔修德,可卻是小而堅硬的鉆石;而孔修德雖是浩氣磅礴,氣貫天地,可卻是大而脆弱的雞蛋。

  偽理在真理的面前,豈非就如用雞蛋去撞擊鉆石?

  她隨后就緊緊的一握拳,眼里的殺機更濃郁三分。

  金甲少女想‘司祭’大人斷定此子會攪亂天機,果然不是沒有緣由的,也能理解為何‘司祭’一定要收回文山印不可。

  此人在世一日,都是對金闕天宮的巨大威脅。

  而那位國子監祭酒,則是看著李軒周身的景致,一陣失神。

  “此等異景,可謂亙古未有,聞所未聞!看起來,他的道不同于我儒家任何先圣。可這個天地,卻已認可了他的道。”

  這是站在祭酒身側的‘國子監司業’,一位浩氣修為同樣達到浩氣長存境界的大儒:“祭酒大人,你可能猜出他的本經為何?”

  國子監祭酒不禁失笑:“我若能猜出來,現在就已是諸圣之一。且你都說了,他的道不同于我儒家任何圣賢,那就定是未見于此世的經典。我亦好奇,這到底是什么樣的文章,竟能撼動天地之靈,遮蔽日月之光。”

  也在這刻,李軒在自身的神念中,刻下了最后一行字。

  ——改造主觀世界是為了更好地改造客觀世界;改造客觀世界的同時,也改造著自己的主觀世界。

  這一刻,李軒神魄內的所有‘星辰’終被他真正的融為一體,井然有序的在體內循環運作。

  他的神念,也開始鼓蕩升華,無數的紫電在其內滋生,被那璀璨的‘星系’卷帶著,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李軒的心內,也不由掠過了狂喜的情緒。他知道自己的浩氣修為,已經踏入到了第三門,相當于武修的第七重樓境!

  他的預想沒錯,最理想的結果亦不過如此。

  而在稍稍感受了一番體內的充盈浩氣之后,李軒就睜開了眼,看向了對面的衍圣公。

  “滾!”

  此刻他的言辭,竟如金科玉律,使得周圍的赤紅金柱碎散開來。

  孔修德的身影,也在此刻不可自控的后退數步,他瞳孔怒張,接下來竟從口中噴出了一口精血,灑落于那‘大成至圣文宣王印’上,使那浩氣繼續催發,往李軒的身上碾壓過去。

  “我說,給我滾!”

  李軒的瞳孔中,現出了一抹紫意:“雜修外道,安敢撼我天道正意!”

  于是那些再次沖壓過來的浩氣,再次在他身前崩跨,粉碎!

  而此時高空中遠望此幕的于杰,則是長吐了一口濁氣:“知行合一,丹心照日!”

  他抬頭遙望天空:“忠烈公,如此佳徒,想必能使你欣慰非常,這也是儒門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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