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心軟的貓 冬去春來。
然后又春去夏來。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仿佛這個世界并沒有缺少了某個人,而停止運轉。
八中也是如此。
此刻已經是六月一日。
距離高考還有……一周時間。
距離陳諾失蹤,已經過去了八個月。
八個月的時間,足夠讓陳諾八中這個小天地里的影響力和痕跡,消失的干干凈凈了。
而同樣的,距離高考還有一周時間,從事實上來說,高三的學生們其實已經畢業了。
所以……
老孫這個副校長,對于男生們的威懾力,也基本褪盡。
尤其是,年輕的男孩子,總是沖動的,勇敢的,這個年紀,也總是……中二的。
孫可可開始成為了某些男生的目標。
這很容易理解。
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子,甜美可人,身材相貌都是上上之選,性格溫柔善良。
八中里,光是高三年級的男生里,暗中喜歡孫可可的,就大有人在。
之前礙于陳諾這個校霸的存在,礙于老孫這個前任教導主任和現任校長的存在,沒有人敢造次。
唯獨陳諾敢——敢跑教導主任女兒的好漢。
但仿佛給大家了一個錯覺……好像孫可可并不難泡,只要敢就行。
不信,你瞧,陳諾那個小子當初不就成功了么。
如今,陳諾不在了。
而且,已經畢業了,還怕什么老孫?
孫可可在三天之內收到了八封告白情書!
還有兩個高三年紀其他班級的,高考無望,平日里就比較混日子的男生,仗著無所畏懼,對學業也無欲無求,甚至打算放學的時候把孫可可堵在教學樓的下面……
按照當下學生里流行的社會氣的說法:
他們打算找孫可可“聊聊”。
然后,站出來的是羅青。
羅大少直接把兩個家伙揍得鼻青臉腫,然后自己也掛了彩。
然后,三個人都被弄到了教導處。
兩個男生的家長一開始不知道羅青的來路,原本還想鬧騰一下的。
講實話,自家孩子能做出在學校里把漂亮女學生堵在角落里“聊聊”這種事情——,能教出這種家教的孩子來,這種家長么,很大的概率,怕也不是什么好鳥。
果不其然,兩邊的家長開始就打算鬧騰一下——最不濟,也要訛出點醫藥費來。
然后,羅大鏟子羅老板出面了。
羅老板當天剛好有空,居然就親自跑來了一趟學校。
學校是不想管這種事情的。
三個學生其實都已經算是畢業了。
從權限來說,學校已經無權在處分或者處置學生了。
真要鬧的話,就找警察處理好了。
兩個家長就是抱著這個想法的。
自家孩子根本就沒指望高考的,但是打人的這個叫羅青的,聽說成績還行。
那可就有的空子鉆了。
公了的話,那就報警吧,驗傷加處理,輕則罰款,重則拘留,只要自己咬死了不松口——距離高考就剩下六天了!
嚴重的話,你孩子沒準就要錯過高考了。
怕不?
那就私了唄。
談價格啊!
羅大鏟子羅老板的處理方式非常簡單粗暴。
要錢?
要多少?
一家三千?
開什么玩笑!
看不起人啊!
我羅大鏟的兒子,出傷了人,才一家賠三千?
丟不起這個人!
一家一萬!
你還別不想拿,這錢,你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
這兩家人的家長一臉懵逼的表情,然后如同云里霧里做夢一般的,一家拿了一萬塊錢的現金在手里。
其實心里還是貪的——沒準還能再多訛點?
但眼看羅大鏟拉著羅青上了一輛豪華奔馳轎車后……
兩家都熄火了。
畢竟不是傻子。這車看著就很貴——具體有多貴不知道,但肯定非常非常貴。
能坐得起這種車的人家,還帶著司機和跟班的……
惹不起的!
拿了錢趕緊見好就收吧。
車內。父子兩人坐在后排座位上,羅青輕輕摸自己嘴角,疼的齜牙咧嘴。
“上回,羅青說的,他那個同學怎么治別人的?
什么照著多少錢的醫藥費打,對吧?”
羅大鏟子的話,是對坐在副駕駛上的那個跟班說的。
“老板……一萬塊不少了,要照著這個數去打的話,怕不小心就給人打死了,不死也是重傷或者傷殘。”跟班想了想,提醒道:“少爺馬上就高考上大學了,事情鬧大了的話……”
“你傻啊。”羅大鏟子瞪眼:“一萬塊的醫藥費,放在一次打,當然容易出事了。
你不能分幾次打么?
一次打個千把塊的,傷好了再找人去打。
連著他打十次,這不就行了么。”
跟班眼角跳了跳。
臥槽啊……
打傷了就停,傷好了接著打……
連著打十次。
照著這么算的話,那倆小子,未來這一年,都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一萬塊的醫藥費啊。
對吧,咱們也不算欺負人。
明明兩三百的醫藥費就夠的。
你拿了一萬。
不能白拿啊。
拿了多少錢的醫藥費,就要挨多少錢的打嘛。
交待完的手下,老羅扭過頭來看自己兒子。
這次羅老板的臉色嚴肅了很多。
“聽說你是為了護著那個叫孫可可的丫頭,才跟人打架的?”
羅青點頭:“嗯。”
羅老板的臉色微微一動:“那個丫頭我之前也見過,來咱們家吃過飯。當時不是那個陳諾的女朋友么?”
“嗯,陳諾……家里出了點事兒,好久沒見著人了……好像是失蹤了,人找不回來。”
頓了頓,羅青補充了一句:“八個月了。”
語氣很黯然,帶著一些難受。
羅老板深吸了口氣,定睛看著自己兒子:
“所以呢?你今天為這個孫可可跟人打架,護著她。
你……是對她有心思了?”
“沒有!”羅青立刻搖頭,補充道:“別胡說啊老頭!她可是我兄弟的女朋友!”
羅大鏟子依然眼神不退,緊緊瞅著自己的這個寶貝兒子,很認真很仔細的又問道:
“你是,因為她是你兄弟的女朋友,所以你才不能對她動心思?”
羅青聽了這話,腦子里過了一遍,才算是聽明白自家老爹的意思了。
他用力晃了晃腦袋:“不是的,我就是對她沒意思。護著她,也是因為她是我兄弟的女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沒別的念頭。”
羅大鏟子面色不變:“兒子,年輕人么,男歡女愛都是正常的。那個孫可可條件也不錯,模樣也招人喜歡,你就算真的喜歡她,也不奇怪。”
“真沒有!老頭子,別瞎想啊!”羅青回答的非常干脆利落,甚至有點不爽的對老羅瞪起了眼睛。
羅老板松了口氣,臉上才一點點的展現出笑紋來。
“關二爺千里送嫂,可沒把嫂子最后送到自家內宅去。
宋太祖趙匡千里送京娘,也沒把人家送到自家后宮里去。
這做人啊,得講一個義理!
這姑娘就算再招人喜歡,別的男人都可以喜歡她,但唯獨你就不行!
這世界上好姑娘多了去了。
這天下的女人又沒死絕了。
你喜歡誰都不行,唯獨不能喜歡她!
懂么?
很好,這才是我兒子。”
羅老板對自家兒子的教育,簡單粗暴了些。
但道理卻不壞。
這個世界上或許有那么一些人,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會嘴巴里說著“愛情自由”的口號來當自己的大旗。
但打兄弟女朋友的主意,就是打兄弟女朋友的主意!甭管你的大旗扯的再漂亮,都遮攔不住這事情本質的惡臭。
一周后,孫可可等人的高考結束。
孫可可高考結束后,第一時間就跑去了陳家。
陳小葉同學也幼兒園放假了。
準確的說,她幼兒園畢業了。
已經六歲多的小葉子,放完這個暑假,就要去小學報道了。
學校很好,本區最好的公立小學。老孫幫忙使了勁。
當然了,金陵城還有更好的,但家里思量了一下,沒再使勁了。
最好的學校在市中心,距離家太遠。每天一個小學生上學放學太不方便。
本區最好的小學已經是相當不錯了,市重點小學。
陳小葉今天的情緒似乎不太高。
往常孫可可到來的時候,陳小葉都是一蹦三尺,拉著孫可可特別親熱。
今天的時候,顯然小姑娘心事很重的樣子,只是坐在沙發上默默的看電視。
孫可可陪了孩子一會兒,晚上還是回家去了。
當晚,吃過晚飯,歐秀華去收拾廚房。
陳小葉卻抱著灰貓去了廁所,給貓洗了個澡。然后拿著吹風機吹干毛發。
灰貓愜意的瞇著眼睛,也不躲閃,就這么溫順的趴在那兒。
事實上,這些日子,照顧灰貓的活兒,都是小姑娘做了不少。
原本小葉子就是一個懂事早熟會干活兒的小妮子。
她現在只要在家里,喂貓,給貓洗澡,這些事情都是她自己來做的。
幸好在家里的人看來,這只灰貓也很聰明,聽話懂事脾氣溫順,喂養起來不難,六歲多的陳小葉居然可以獨立完成。
而帶來的一個結果就是,在這個家里,灰貓和陳小葉是越來越親近了。
給貓吹干了毛發,陳小葉抱著貓就進了房間,然后把貓兒放在了窗臺邊的椅子上,自己又踮著腳,爬了上去,跪坐在椅子上,眼睛看著窗外。
看著看著,小葉子忽然把灰貓抱了起來。
一滴眼淚,就落在了灰貓的腦袋上。
小妮子抱著貓,看著窗外的顏色。
“灰貓……你說,她們是不是都在騙我呢?
你說……哥哥他,是不是已經死了啊?”
灰貓抬起頭來,仰望著小妮子的臉蛋。
小葉子輕輕的把貓抱緊了,臉蛋就蹭在灰貓的身上。
“她們都是在騙我的對不對。
電視上都這么演的……
說人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就是死了的。
灰貓啊……
我哥哥,是不是不在了啊……”
越來越多的眼淚落下來。
半夜的時候,灰貓輕輕的跳上了陽臺的窗戶,然后從縫隙里鉆了出去,嗖的一下就躍上了房頂,跳到了樓頂天臺上。
趴在天臺的水泥板上,灰貓抬頭看著天空。
輕輕的,這只貓,嘆了口氣。
(好麻煩啊……這個小姑娘……我為什么要對她心軟啊……)
(哎呀呀,不就是吃了她喂的幾塊排骨……好吧,有二十三次。
嗯,還有幾次她偷偷喂我吃的生牛肉……哎呀呀好啦好啦,有九次。
還有洗澡……七次。
哎……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啊……)
灰貓緩緩的站了起來,用力弓了一下身子,然后咬著腦袋,跳上了天臺的邊緣,然后,咻的一下,跳了下去……
夜色寂靜……
很快,一只飛鳥在夜空之中展翅翱翔,漸漸遠去……
飛鳥在翱翔,直至海濱。
水中游魚分水而出,披荊斬棘……
游魚變大魚,大魚變巨鯨……
茫茫海洋,一路東去……
出水遇空,化鳥振翅。
鉆入叢林,落地為獸……
十天后,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那條安靜的街區里,一身臟兮兮皮毛的灰貓,輕輕踩上了草坪。
灰貓那身皮毛已經多日不曾修剪,還又不少污跡,灰土。
身子輕巧的踩過草坪,無聲無息。
但依然的,還是驚動了坐在草坪盡頭,屋檐下臺階上的一個人。
輕輕攏了攏頭上已經很長很長的卷發。
小男孩亮晶晶的黑眼睛里,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意來。眼神盯著緩緩走向自己的灰貓。
“我以為不會再有你主動找我的那一天。”
“喵!”
“你也不想么?那是為了什么?”
“喵”
“小女孩太可憐了?哪個小女孩?”西德嘆了口氣:“說吧,找我什么事情?”
說到這里,西德皺眉,緩緩道:“別忘記了,你已經很早很早就退出競爭了,如果你再參與到這個世界里的話,我不確定我能不能相信你。”
灰貓張了張嘴,這次沒有貓叫了,而是嘆息著:“我只想做個懶貓而已。”
“懶貓的感覺,很愉快么?”
“比你想象得更愉快。事實上,就我所經歷的而言,當一只懶貓,是這個世界上最愉快的事情了,最最愉快。”
西德嘆了口氣:“好吧,說吧,找我什么事情?”
“陳諾,幫我找到他!”
西德不說話,盯著灰貓:“……”
灰貓搖頭:“好了,我很清楚,他沒死。”
西德不說話。
灰貓輕輕又道:“之前那段時間,我是說,他在‘孵化’的那段時間時候,為了彌合損傷,從我這里拿走了一道精神生命線。
所以我能感覺到,他沒死的。”
西德思索了一下,他抬起頭來看了看天邊的太陽,慢慢的開口:“我有什么好處?”
“……你說。”
“我要你一條精神生命線……自愿的,毫無負面情緒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