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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二章 何嘗無勝負,未始絕興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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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色光輝掃過天空,任憑文武百官如何掙扎、抵擋、奔逃,都是毫無作用,紛紛四散!

  眼看著就要紛飛各處,魂歸軀殼,但周帝揮袖之間,有一道道布帛展開,宛如圣旨一般,將這些文武百官的魂魄裹住,令他們墜入皇宮之內。

  他們本就不是真身道場,乃是魂魄被攝取而來,宛如一夢,這時個個驚恐,更增念中迷茫,便在皇宮之匯總游蕩,引起陣陣驚呼。

  而那中元結更是被赤光貫穿,浮現出道道裂痕,似乎就要徹底崩解,而且去勢不絕,就朝著宇文邕的面門招呼!

  “好膽!”

  周帝宇文邕眼看局面驟變,又感到正武殿廢墟中一道意志沖天而起,哪里還不知緣由。

  但他卻顧不上許多,迎面而來的那道赤紅光輝中,有一股讓他忌憚、恐懼,乃至有如見到天敵一般的可怖感觸!

  片刻之間,宇文邕收斂全身神光,凝聚八方意念,伸出手,猛地一抓!

  紅光在蒼穹之上炸裂,宛如紅日升天,一股股熱浪呼嘯而起,侵襲長安大城的各處!

  “正陽一氣赤光訣?”

  陰陽夾縫中,孟婆臉色再變。

  庭衣卻搖搖頭,道:“這道赤光的框架,雖然還是那正陽子的本命之法,但內里早已面目全非。”

  說著說著,她的表情也難得凝重了起來,眉頭緊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難以理解之事。

  “這是什么道路?似乎也是偏重于人,和那呂氏所行的有幾分相似,但又有不同,這個陳方慶的身份越來越有趣了,他在世外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是如何成道,何時成道的?”

  話音落下,外面紅光漸漸消退,重新露出了宇文邕的身影。

  但這位周國至尊,此時的模樣卻頗有幾分狼狽,衣衫雖不見破損,卻沾染著點點赤光,宛如星星之火,在各處灼燒。

  不僅如此,那不斷朝他匯聚過來的大周萬民之念,似也被這點點赤光感染,竟被那赤色逆流而染,一縷一縷的透露出點點紅光,漸漸有了和這大周皇帝分離的趨勢!

  宇文邕見狀,臉色竟有幾分猙獰,直接伸手一扯,平地起狂風,波及百余里!

  頓時,整個長安飛沙走石,那漫天而來的民愿香火,都被兜了起來,朝宇文邕涌去!

  “狂妄,朕以大周王朝鎮壓北地,有兵馬震懾,有官吏牧守,才能收攏民心民力,為我所用,塑造興盛之世!你以為憑著一點神通,靠著氣運牽扯,就能搶奪!?”

  他的話聲依舊如同雷霆,只是不見了方才一言而改周國之勢的局面!

  “被鎮在正武殿中的那人掙脫出來了!”

  先前在這城中與太華門人斗法、交戰的眾人見狀,在心驚之余,盡數朝著正武殿的廢墟看了過去,念頭登時就復雜起來。

  煙塵之中,陳錯緩緩走出廢墟,有黑白兩氣纏繞其身,他看著天上的宇文邕,道:“民心民力本就在那里,不因齊滅,不為周盛,就像是大地、河流、山川一樣。能滅能盛、能興能衰的,是依托于這萬民之心、之力的王朝、宗門、學派、族群,你的周國,說得再好聽,也不過就是換了個姓。”

  宇文邕身上神光搖曳,像是烈焰沸騰,熊熊燃燒,仿佛沒有極限,興盛至極,卻有幾分不受控制的跡象。

  但這周國至尊不以為意,放任自流,凌空踏步,腳下漣漪傳四方。

  那些落入宮中、被布帛裹住了身軀的文武百官泛起光輝,一個接著一個不受控制的飛了起來,直接散落在蒼穹各處,就像是一顆顆釘子,將那些被強行兜取過來的民意香火定住。

  “你說了這么多,卻不知百姓民意在朕手,天地人心反掌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今日,朕便給你蓋棺定論,讓你知曉人心向背!誅爾身,滅爾靈,更要絕爾名!”

  宇文邕抬手一抓,百官齊鳴,生生卷起各處的民意香火,不留半點余地的輸送出去,在宇文邕的手中凝聚成一把利刃,徑直刺向陳錯!

  長劍延伸,漣漪四散!

  沿途的屋舍宮廷,在被這利刃波及之后,立刻泛黑泛黃。

  大周境內,無論凡俗還是修士,在這一刻心底都浮現出嶄新念頭,赫然是那幾座宮舍的景象浮在心中,惡臭腐爛,無數與之相關的丑事、惡事、骯臟事、血腥事……各種難以言喻的惡名,頃刻間就被冠在這些屋舍宮殿之上,留在眾人心底!

  見得這般情景,城中修士們一臉驚駭,紛紛躲避那余波漣漪。

  就連芥舟子與南冥子都神色微變,雖未避讓,以方便隨時策應陳錯,卻還是朝身上加了幾道術法與法器護持。

  “劍光所及,遺臭萬年?”唯有那圖南子,反而興奮起來,“這是以民心為劍,操弄輿論記憶,敘述存世名望?一劍下去,既斬性命也污名,和昆侖的那個轉世仙有幾分相似!”

  說著,他更是有心要化作陰影,靠近些許探查,卻被南冥子擋住,后者卻也顧不上訓斥,而是著緊戰況,緊盯陳錯所在。

  這民意之劍如此神威,陳錯首當其沖,可是要承受最大壓力的!

  但面對劍鋒直指,很長卻不疾不徐,伸出手指凌空一點。

  “民意之劍固然鋒利,仿佛無往不利,但歸根到底是構建于王朝的框架之上,是先有王朝文武梳理各地,又有士紳豪強自治地方,輔之士林之言引領言論,如此方能抽取民意言論,卻也不能如臂使指,因此破綻甚多……”

  話落,他那指尖一枚五銖錢飛出,凌空一轉,迎風就漲,化作一個個金環,直接將那民意之劍圈住,箍了起來。

  陳錯輕笑一聲,接連吐出幾個詞來——

  “扭曲。”

  長劍軟化下來,不復筆直,變得一陣彎曲。

  “反轉。”

  長劍的劍刃卷曲,劍尖兒竟是直接掉了個頭,指著握劍的宇文邕,直看得這位周國至尊眼皮子一跳!

  “自殤自賤,自省自哀。”

  長劍瞬間回卷,劍尖兒刺向宇文邕,劍刃碎裂,變成無數碎片,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朝著文武百官濺射而去!

  “不好!”

  慌亂中的百官欲要躲閃,但被布帛包裹,禁錮了魂魄心念,又如何能夠逃離,最終被那濺射的民意之劍碎片貫穿了魂魄之影,紛紛化作青煙,一縷縷的破空飛出,回歸軀殼去了。

  頓時,被百官定住的眾多民愿香火掙脫出來,猶如海浪一般四散呼嘯!

  咔嚓!

  宇文邕揮掌斷長劍,旋即一口黑血噴涌而出!

  大周地界,萬眾生靈對于這位至尊的印象,隱隱暗淡了幾分,更生出了不少真真假假、虛實難定的黑料傳聞,讓人心中狐疑。

  “這把劍,便是刺不傷你,也會中傷你,因為你壓的不是長劍,而是民心。”陳錯依舊立于地上,隨即攤開五指,一根戒尺從中顯化出來,“根基既然動搖,這大廈自是難定。”

  “放肆!”宇文邕深吸一口氣,身上的神光中,已經多了許多漆黑之影,卻依舊與眾多民愿香火相連,只是這些香火卻是蘊含著一股怒意,仿佛驚濤駭浪,承托著周帝這艘船,“這般利用朕的子民……”

  “利用他們的,是我不是你,既然引導輿論,那就得做好被反噬的機會。”陳錯哈哈一笑,屈指一彈,那根戒尺便直飛起來。

  這次,宇文邕明顯警惕了許多,兩手一揮,一股股漆黑香火升起,內里民怨沸騰,就朝陳錯落下!

  結果那戒尺直接刺入其中,像是定海神針般立在其中!

  頓時,這沸騰民怨難以寸進,那余波固然蕩漾,只有些許漣漪吹起了陳錯的衣角,他嘆息一聲,身后浮現出多手銅人的虛影。

  這銅人抓住纏繞在陳錯身上的黑白兩氣,一躍而起,落入了那漫天民愿之中,手上頭箍、五銖錢、驚堂木、九歌、鐮刀等物件接連閃現,泛起光輝,以那戒尺為根基,朝著四方香火輻射。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忽然,宇文邕身上浮現一道裂痕,金色火焰帶著道道紫氣,從中噴涌而出。

  宇文邕的臉色當即鐵青,他不住膨脹的精氣神,終于開始衰落。

  “是你贏了,朕,敗了!”

  敗了!敗了!敗了!

  “朕恨啊!朕不甘心!”

  他咬緊了牙,那一個個字艱難蹦出。

  民愿香火如同海浪一般,一浪接著一浪沖擊過去,令宇文邕身邊不斷浮現紫氣,像是激流中的一艘木筏,慢慢的要被淹沒。

  “盛極而衰,反噬了!”

  看到了這一幕,芥舟子輕輕嘆息。

  “勝負已分,再無無懸念!周帝孤注一擲,以人主而掌乾坤,本就有莫大反噬,便是成就一統之業,也要折壽,何況此時?”南冥子則松了一口氣。

  圖南子漆黑的面孔上裂開了一道笑容,卻是無言。

  周圍,與他們交戰過的眾修士,這時終于擺脫了民愿香火的籠罩與影響,卻也不說繼續過來纏斗了,而是緩緩后退,一副觀望的模樣。

  “連你等也要背叛朕!?”宇文邕抵擋著民愿反噬,從天上被一點一點的壓了下來,對著眾多修士怒目,“莫非忘記了,當初你等跪在朕的面前,起球活命立下的道門誓言?”

  “說這些又有何用?”陳錯搖了搖頭,“誰贏,他們幫誰。”

  咔嚓!

  宇文邕雙足落地,大地崩裂,身上衣衫崩毀,紫氣纏繞肉身,但那身上已經遍布了裂痕,一道道金光從中透射出來。

  地底深處,幽冥寒氣緩緩升騰,朝著他纏繞過去。

  一名白發女子的身影,從寒氣中顯化出來。

  祂也不看陳錯,只是對宇文邕冷冷說著:“宇文邕,你以人間帝王之身,享受榮華富貴,卻染指神通,錯亂天地綱常,其罪當墜!”

  宇文邕見著來者,先是一愣,繼而怒極而笑。

  “哈哈哈哈哈!”

  狂笑震天,激得四方震顫。

  待得笑聲停歇,宇文邕游目四望,目光掃過在場眾人,冷冷道:“你等以為朕敗了,便要背棄,要來攀妖?你等也配!?”

  說著,他忽然面露愴然,道:“可惜,朕之夙愿,終究難成,一統大業中道而崩,可憐神州,方見中興之勢,便要重入衰敗,不知還要分裂到幾時,可憐……”

  “不會多久的。”陳錯一步邁出,忽然到了宇文邕的跟前,“你這一番折騰,并非毫無用處,也算是奠定了一統的根基。”

  “陳方慶,你……”白發女子被這突然的變故一驚,便是祂都未曾看清陳錯的動作。

  “原來你也知道我。”陳錯看了祂一眼,就收回目光,然后直接伸手,朝著宇文邕背后,同樣布滿了裂痕的中元結抓了過去!

  “住手!”孟婆再一驚,也不管自己只是一縷神道投影,就要出手阻止。

  結果剛剛一動,就有一本簿冊落下,那書頁翻開,無窮拜神低語傳來。

  “萬民祭拜,祈愿神歸!爾既是神,如何不歸?”

  說是禱告,但語氣冷硬、霸道、強橫,讓白發女子一怔,隨即都沒有回過神來,將祂這一縷神道投影就被收入其中!

  “連陰司孟婆都不是你一合之將……”近在咫尺的宇文邕見著這一幕,神色恍惚,臉上的憤怒、猙獰、不甘,漸漸散去,身上氣勢一落千丈,面露衰敗之相。

  他可還記得,當初此女出現,自述身份來歷,言及相助時,自己是如何大喜,覺得大志有望。

  “不過是一縷投影,對付起來自然簡單,何況我與你這一戰,收獲巨大,窺見了道路真諦,換成此戰之前,想要對付此人,還要費一番功夫。”陳錯說著,手上不停,直接抓在那中元結上。

  轟轟轟!

  中元結有靈,驟被外力拿捏,立刻反噬起來!

  連帶著與此結相連的眾多民愿,都沸騰著分出幾縷,朝陳錯纏繞過來!

  一浪一浪,亦如這宇文邕一般。

  宇文邕已是臉色蒼白如紙,道:“別白費力氣了,此物據說本屬閻王所有,你雖然厲害,但想要搶奪,那是休想。再說,你有這般本事,又何必要搶此物?”

  陳錯笑了笑,道:“我不要此物,卻要借鑒其中的妙法,用來完善自身道路。”話語聲中,手背上駐神圖案爆發精芒,立刻就有血色手掌膨脹開來,那無根手指一抓,更有五色神光涌出!

  中元結震顫起來,一張猙獰的青紫鬼臉從中掙脫出來,暴露出無限貪念,張開滿是獠牙的大嘴,就要將陳錯連同宇文邕一并吞下!

  “又是這張面孔!”陳錯眉頭一皺,額間豎目張開,森羅之念迸射出來,化作藍星模樣,直接灌入那大嘴之中,擋住了青紫鬼臉!

  “中元結中為何會有此物?”宇文邕更是一口鮮血噴出,眼冒金星,他慘笑一聲,道:“也罷,朕命不久矣,這些事也無需操心了,只有一點要問你,你說朕這一番折騰并未無用,是真是假?”

  陳錯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倒是那豎目之中,森羅衍生出一條長河,如同匹練一般,刺入了那張鬼臉!

  霎時間,宇文邕眼前景象突變,見到了一道熟悉卻又陌生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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