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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兩百八十八章 北方,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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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爾薩斯長河奔涌西南,流過長帆留影的阿托亞克湖,直到西海的入海口。滾滾的黑煙日夜不息,從黑巖山鐵礦區的工場冒出。那一排新建的冶鐵豎爐,便如長鯨般吞吸著鐵礦、木炭,再吐出熾熱暗紅的滾滾鐵水!

  「主神庇佑!開爐嘍!…」

  為了這些豎爐的持續運轉,從鐵礦區往外三十里,有一千多隸屬礦區的丁壯,負責砍木燒炭,已經砍禿了足足一片山頭。而每隔幾個月,來自北方大陸雷金鎮的優質煤石,就會被來回的商船隊成噸運來。

  這些后世索諾拉州的煤炭,含硫量低、灰分比例也低,是品質很高的煙煤與無煙煤。它們用于冶鐵的時候,并不像王國黑石城欽甘巴特礦區的煤一樣,會讓鐵料明顯變脆,可以替代成本高昂的木炭。只是以王國目前的運力與運輸速度,這些「北方火石」運來的數量,還是太過有限…

  當然,新晉「工匠大師」,主職武士的鐵匠大谷,并不知道鐵料變脆的根本原因。如果出爐的鐵料質量太糟,他就只會命令手下的工匠與學徒們,再重新填爐冶煉一遍。而對于王國神啟祭司的詢問,他總是一臉恭敬的笑容,盛贊主神的庇佑,盛贊神性的豎爐,同時心中吐槽。

  「主神大菩薩啊!真是差勁的鐵礦石,真是極好的煤!真是沒有水平的本地工匠,真是賣力干活的民夫丁壯!而這些高高在上的神官老爺,不去拜神念經,反而天天看著活,問這些打鐵的手藝…真是奇怪又嚇人!…」

  大谷的小心翼翼,并不是沒有原因。整片冶鐵的工場,就像是一片大軍營。分工明確、厲行軍法,原料物料都動用數千人丁供給保障,規模遠超和國傳統的鐵匠作坊。

  此刻,兩百多個皮甲武士就提著長槍,背著弓箭或投矛鎮守在工場各處。單單這些武士的數量,就已經超過蠣崎氏擁有的武士規模。畢竟,蠣崎氏只是一個不過數千人丁、一萬石左右的小氏族。而再加上附近鎮守礦區,看管礦奴的八百武士,這一千王國脫產武士的軍力,則已經近似于蠣崎氏主家,六萬石的出羽大名,檜山安東氏的一半了!而這,還只是所謂「湖中王國」的實力一角,就像老鷹身上的一根羽毛…

  「一位強大的守護大名…啊不,一位真正尊貴的東海大將軍!…而我,大谷健剛,就是將軍手下的御家人,倍受看重的冶鐵奉行…呃…不對,我應該還沒到"奉行",估計還是個"組頭"…但憑我的技藝,當上奉行,也是遲早的事!…」

  鐵匠大谷信心滿滿,對現在「工匠大師」、「鐵匠組頭」的地位十分滿意,也很少想起遠在萬里外的蝦夷地了。他已經娶了普雷佩查妻子,準備在這遙遠的「東海國度」,延續自己驟然拔升的武士家門。他還反復向那些「洛」姓的特科斯武士們打聽,看看自己有沒有機會,也能被「東海將軍」賜下一個「洛」字,然后改名為「大谷洛剛」…

  「主神庇佑!新的一批礦奴到了!快,把他們都押下船,盡快帶到礦區!先喂飽南瓜紅薯,好好養上兩天,再下礦干活!…」

  從黑巖山鐵礦再往南不遠,就是鱒魚鎮的港口。數百艘南方水師的獨木戰舟,還有十多艘槳帆長船,都剛剛靠岸。一千多神情麻木的米斯特克丁壯,被大隊的武士趕下了船。在用雜糧喂飽后,他們就一隊隊的,被帶往黑巖山的鐵礦區,正式成為這片露天礦場的礦奴…眼下,黑巖山露天的鐵礦還沒挖完。所以他們能夠在陽光下勞作,不用像黑石城煤銅礦區那樣,深入暗無天日的地下,也能活的更久些…

  但是,他們的命運早已注定,用自己下半輩子的勞作,成為推動時代進步的燃料,來慢慢點亮中美洲天下的鐵器時代。

「主神庇佑!俘虜都順利運到了…快!現在給船上裝糧食,裝補給  的軍糧!…多裝點雜糧,別裝那么多玉米餅!這一批軍糧是給聯盟軍團的…哈!足足兩萬人在海邊,圍米斯特克人的河豆城,都要吃我們的糧食…哪有那么多玉米餅給他們吃哦!…」

  港口的倉庫被打開,早已準備好的一筐筐糧食裝入船中。很快,劃船的吆喝聲響起,王國的南方水師也再次啟程。而大軍圍困的河豆城,還要越過被征服的東方海岸,越過早已投降歸屬王國的海女城與風原城,遠在一千一百里之外!

  當然,水運千里的補給成本,幾乎只有陸運千里的十分之一,糧食損耗完全無法相提并論。如果沒有海上支援的糧食,想要從陸路深入廣袤的米斯特克山林,圍困海邊死守的城邦,那便是不可能的任務…

  「起風了!是南風向北!…」

  南方呼嘯向北,從大海吹向陸地。它先抵達科利馬山區,看到好不容易發現、剛剛開始挖掘的幾處小型鐵礦,還有高聳的科利馬火山下,那忙碌的火山灰礦場,神奇的天然水泥。

  一座嶄新的白色宮殿,已經在火山溫泉的周圍修好,并用天然的火山灰水泥加固。科利馬大酋泡在溫泉中,年老而健碩。胖乎乎的小焱山也泡在溫泉中,年輕而壯實。兩人并排泡在一起,一個絮絮叨叨、講著部族的故事,一個零星回應、大聲喊著「要!」而后,年老的酋長,就會高興的放聲大笑…

  大風不做停留,吹過科利馬火山,抵達大湖縣的中心,勒曼河下游的中段,控扼北特科斯諸部的古老城邦,湖石城特奇特蘭。

  一面神猴的旗幟,就飄揚在湖石城的城頭。但大湖縣尹、神猴大酋長庫盧卡,卻并不在城中。他正穿著粗布的短衣,背著草簍,拿著把鋤頭,親自在新耕種的田地間忙碌鋤草。而令特科斯諸部膽寒的長槍軍團,也都把金色的青銅長槍插在田埂,追隨著自己的軍團長,在城郊的農田中忙活著。再往外,則是更多的北特科斯部落民們,編組成一支支旗隊,躬耕在廣闊的田野上。而這一望無盡的農田,就是王國的北特科斯之地,那正在跳動的心臟…

  「種地開荒,鞏固人心。通婚聯姻,鎮之以靜…這一季秋收順利完成,北特科斯諸部的人心,才能稍稍安定下來!而只有再順利度過兩個秋收,我才能說,王國的統治,已經在勒曼河下游的千里沃土上,正式穩固下來!…」

  「到了那個時候,才可以大規模征調人丁,修筑沿河的水渠堤壩,灌溉更多的好地…而這里的開墾潛力,并不遜色于阿帕平原的沃野,甚至猶有勝出!…」

  當然,要想種好地,產出更多的糧食,第一要看水,第二要看肥,第三要看蟲害,第四才是看地…而猴子庫盧卡心心念念的,還是北方一千多里外的南鳥石村,那些能轉化出數倍重量糧食的「白色黃金」,天然絕佳的鳥糞石肥料…

  「叮…砰…叮…砰…」

  南鳥石村外,鳥糞石堆積成了小丘。而村莊外的紅薯地卻稀稀拉拉的,根本長不出多少。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太旱太缺水。能出產鳥糞石的地方,都是年降水量100200毫米,甚至降水更少的不毛之地。大多數時候,南鳥石村的糧食,還要靠海峽對面的北方大陸第一大鎮,建立在河邊的雷金鎮來支援。

  「主神啊!什么玩意兒?…塔拉斯科王國最后的羽毛氏族,竟然真的跑到北方大陸來了?!這什么羽毛親王彭瓜里,還給我派了個氏族信使,送來一封投靠的圖文信?…」

  雷金鎮紅磚的主神廟宇中,歌鳥祭司皺著眉頭,翻來覆去的,看著手中的那封樹皮信。這信上畫了一堆糧食,又畫了個頭插羽毛跪著的小人,明顯是要來借糧。而前來的羽毛使者戴著主神的徽記,念誦著主神的神名,表示他們氏族上下,已經盡數皈依了主神。這個使者還說,他們已經不是白借的,而是愿意當雇傭的軍團,

  用氏族的「兩千精銳武士」,用手中的斧矛,為雷金鎮「干活」換糧!

  「這個狡詐的羽毛親王…都是普雷佩查出身,他前后坑害了那么多家貴族!從普雷佩查湖區到查帕拉湖區,再到北特科斯諸邦,無數死不瞑目的貴族,都在地淵中咒罵他…眼下,他又能騙得了誰?我就是相信老火雞能飛上樹梢,也不會相信他這個老羽毛會從良!…」

  「但是數千拖家帶口的羽毛氏族,號稱有"兩千武士",還都是從高原廝殺十年幸存下來的…嗐!這可真是個煩!神猴軍團長戰無不勝,怎么會漏了這么個女干猾的老家伙,竟然讓他帶著氏族武士,一路逃到了這里來?!…」

  想到這,歌鳥祭司就頗為頭疼。眼下是春耕的時節,雷金鎮雖然有近萬部族,但各部的部落民們都在農忙,難以征召。并且,鎮中真正能打的,也就一千多王國武士,固守城鎮有余。但要大舉出動,追殺能跑的羽毛氏族,卻是力不從心的。而羽毛眼下缺糧,算是急紅了眼。要是真等到對方分兵燒殺,到處劫掠梅奧人的村莊和小部落,他又無法出兵保護,那就麻煩大了。

  「王國用了幾年時間,好不容易才皈依了近萬梅奧人的部族民,樹立起主神的強大形象,建立起雷金鎮一帶的統治基礎!…要是被羽毛氏族這么一禍害,哪怕最終把他擊潰驅逐,雷金鎮的部族和人心,也難以收拾了…」

  「無論如何,先給一批糧食,把這家伙哄走再說…看著普雷佩查同族的份上,我不打他,他也不要來惹我…還是把亞基各部的情報給他,讓他去北邊的約梅大部落,禍害那些亞基人吧!」

  斟酌許久,歌鳥祭司才無奈的嘆了口氣,對親信的神廟護衛吩咐道。

  「主神庇佑!去把那位羽毛使者,好好請過來吧!都是普雷佩查出身,我不會見死不救的…嗯,好好的談一談…什么"用手中的斧矛,干活換糧"…」

  親信的護衛匆匆而去。不一會,一個戴著主神護符、掛著主神飾品、額頭臉頰上足足畫了三個蜂鳥的羽毛使者,就恭敬的來到神殿。他看了眼上首的歌鳥祭司,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無比虔誠的大喊道。

  「贊美又大又高的主神!贊美又大又高的祭司!卑微的羽毛氏族,愿為偉大的北方祭司效力,懇求您站在我們的肩輿上,變得更大更高!…」

  「...你起來吧!不要磕頭了。談正事!…你能全權代表羽毛氏族嗎?要是不能,就讓羽毛他親自過來!…」

  「回稟又大又高的祭司!我是羽毛族長的小兒子,小羽毛。您有什么吩咐,盡管和我說!阿爹他帶著部族,躲在附近的山里,躲得嚴嚴實實的,生怕沖撞了主神的神廟,沖撞了您手下種地的部族…他說了,您只要給糧食,您就是我大爺,是我爹的爹!大爺有吩咐,我們氏族一定照辦!」

  「聽說那什么北方的約梅大部落,一直和您不對付…只要您告訴我們怎么打,我們羽毛氏族哪怕拼死所有武士,一定給您把這個不信主神的狗屁大部落,一股腦的打下來!…」

  看到這無恥的勁頭,歌鳥祭司又是一陣頭疼。不怕羽毛能打,就怕他狡猾無恥,滑不留手,毫無任何底線。而接下來的談判,恐怕不會那么容易啊!

  思索許久,歌鳥祭司才沉著臉,問出了最重要、也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先祖見證!小羽毛!你們羽毛氏族…流竄到這么遠的地方,究竟想要跑到哪里?…或者說,你們歸降王國,想要的封地位置,到底在哪?」

  聞言,一身蜂鳥的小羽毛又一次跪倒在地,連連磕了十幾個頭,才恭恭敬敬的伸出手指,往北方一指。

「阿爹說了!羽毛氏族不敢冒犯王國,爭搶海濱的地盤…我們想要的封地在北  面…比那個約梅大部落還要北…直到北方的山中!…」

  聽到這,歌鳥祭司霍然抬頭,瞇眼看向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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