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灑在浩瀚的林海上,云朵染著紅霞如波浪般起伏。天空潔凈如平湖,一縷炊煙寥寥升起。
炊煙下是一個簡陋的聚居地,散落著樹枝和長草搭建的茅屋。幾十個只圍著皮裙的部落民聚集在正中的火塘間。他們生火做飯,笑談打鬧。空氣中隨即飄來玉米、野菜和不知名動物肉的香氣。
十二歲的修洛特站在樹林深處,少年有點迷茫的看著遠處的聚居地。
他面容清秀,黑頭發,黑眼睛,黃皮膚,有一張干凈的小臉。在他頭上戴著一頂錐形尖帽,披著一件能裹住全身的墨綠色坎肩。小肚上系著一塊棕色襠布,布頭垂下正好遮住要害,腳上則是小鹿皮鞋。
他右手握著一把尺長的黑曜石匕首,左手綁著一塊小盾牌。說是小盾牌但也足夠遮住他小小的身體。最惹人注目的是一串特制的黑曜石項鏈,一直從他脖子垂到胸口,這是一種重要身份的象征。
修洛特看看身前,一群兇悍強壯的武士在樹影中隱約可見。
武士們身著綠色皮甲,勾勒出強壯的線條。袖口和褲口染成紅色,穿著同樣的的兜襠布,尖皮帽。他們大多赤著腳,腰系一條繩索,左手一面半米的蒙皮木盾,上面刻著可怖的花紋。右手則握著一把一米多長的黑曜石木棍,尖銳的插片已經取下。
此時此刻,武士們弓著身子保持安靜,像是叢林中的野獸,眼中閃爍著危險而興奮的光。
也許是感受到修洛特的注視,兩個武士起身,無聲的走了過來。領頭的武士三四十歲,身材格外強壯。他臉上繪著紅綠的條紋,頭戴兇悍的虎頭盔,鮮艷的羽毛從頭盔后垂下,搭在一身斑紋的黃色皮甲上,如同直立行走的猛獸。
這是帝國的精銳,20人小隊的頭領,一位美洲虎貴族戰士。
美洲虎戰士走到修洛特身前:“修洛特,馬上我們就要進攻了。這是你第一次參加戰斗,所以不需要跟隨我們沖鋒。你站在外圍,如果看到有逃出的野人就告訴特爾斯。如果看到合適的對手也可以上去,用好你的盾牌和小刀。”
“記住你不需要抓俘虜,不要留手!”
說完,他又扭頭對身旁年輕的武士吩咐道:“特爾斯,你跟好修洛特,不要讓他面對錯誤的對手。如果他能對付,也不要插手。第一次,讓他沾沾血。我會給你帶兩個俘虜的。”
最后,美洲虎戰士沖修洛特點點頭。他咧嘴一笑,露出寒光的牙齒,再次悄無聲息的離開。
年輕的武士約莫二十歲,他有些沮喪的蹲在修洛特身旁:“修洛特,我會一直跟在你旁邊,等會你可以找個落單的小野人或者老野人...”
“特爾斯,為什么我們要攻擊這群部落民呢?他們又沒有傷害到我們。”修洛特眼中帶著迷茫,“過去”的記憶始終在腦海中縈繞,縱然開始模糊,幾百年后的價值觀依然倔強的生存在他心里,在這個殘酷的叢林時代。
“為什么?”特爾斯撓撓頭,“因為新的特拉托阿尼剛剛即位,我們需要更多的祭品在加冕典禮中啊。”
“那為什么要把這么多生命消耗在祭祀典禮里?”
“因為這是諸神的喜好啊...”
就在這時,一聲嘹亮的鷹啼傳來,接著便是數十道身影沖出密林。
武士們口中發出恐怖的嚎叫,從四面八方包圍了聚居地。一頭“美洲虎”沖在最前,虎皮上的條紋斑斕跳躍,沉重的黑曜石長棍像舞動的閃電。
他輕巧一拍,就把一個年輕的野人打昏在地。接著一反手,擊打在另一個人的腰腹,對方立刻倒在地上疼痛翻滾。其他的武士們也不斷取得戰果,縱然部落民的數量是武士們的四五倍,戰局卻是一邊倒。
部落戰士倉促舉起的短矛被武士們靈巧避開,在武士們的皮甲上滑過一道道淺痕,反擊而來的棍擊卻是強猛有力,一擊即倒。
幾個部落獵手也開始反抗,用簡陋的獵弓射出自制的短箭,插入幾個武士的皮甲上。這是最后有效的反抗,獵手們很快便被吸引來的武士優先擊倒。
接下來的戰斗就變成了一邊倒的追逐與俘獲,部落民向四面八方逃竄著,武士們或者追捕,或者則掏出繩索,捆綁起滿意的俘虜。一個武士開始把火塘的火挑向茅屋,很快火光和哭聲便印滿了晚霞。
“我們也上吧。”特爾斯在身后催促到。修洛特則怔怔的看著部落的火光,人影在眼前閃爍,哭聲和笑聲似遠似近。這時,一個瘦小的人影猛地從前方竄來,跑步聲帶著劇烈的喘息,向著修洛特正正沖來。
“小心!”后方傳來急切的呼喊。前方的人影顯然也發現了修洛特,手中尖銳的木矛直直插向不大的敵人。
修洛特眼前一花,左手下意識的舉起盾牌,木矛擦著厚實的蒙皮滑向一邊。強制訓練兩年的動作已經銘刻在他的肌肉里,如同行云流水。修洛特接著邁前一步,右手緊跟著往前一送,匕首深深刺入了一個柔軟的物體中,濕潤的液體很快溫暖了不大的手掌。
前方的人影立刻一頓,木矛無力的再次擊打在盾牌上,然后又是一次,力量迅速變小。
修洛特這才看清眼前的人,一個蓬頭垢面的少年。他身材極瘦,顯然長期營養不良。不過十五六的年紀,一雙仇恨的眼睛緊緊盯著自己。
很快,那少年瞳孔漸漸發散,身子一軟從匕首上滑落,無力的倒在修洛特身前。他失去神采的眼睛,依然看著修洛特。
修洛特像是被什么擊打了一樣。他踉蹌的后退了一步,匕首從右手滑落地上,膝蓋猛地一軟。這時候,后面伸來一雙大手,穩穩的扶住少年的肩膀。
“干的不錯。”特爾斯笑著說道,“舉盾刺擊很熟練,看來團長和隊長大人訓練的很好。”
“我殺人了,無辜的人...”修洛特微微顫抖,眼中失去了焦距,口中喃喃低語。現實撕裂了和平的過去,仿佛驚醒了他沉醉的幻夢。這是前世今生,他第一次,殺一個人。
“什么?”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戰斗是最大的榮耀,最大的喜悅。當然,獻祭也是。等再抓一些祭品,我們就可以等待今年的加冕典禮了,真是期待啊。”特爾斯一臉單純的笑著,眼中散發著喜悅的光芒。
“鮮血...死亡...注定要這樣嗎?...”
“修洛特,你在說什么?大聲點,我聽不清楚。”特爾斯撓撓頭。
“算了,第一次有點暈也是正常的。我以前第一次的時候也是這樣,當然你更小一點。哦,隊長那邊好像結束了,我們趕緊過去吧。”特爾斯撿起匕首,塞在修洛特腰間。然后半拉著少年向“美洲虎”走去。
背后,一具少年的尸體斜倒在草地上,眼睛無神的望著天空。晚霞漸漸遠去,黑暗隨即吞沒了他,在這蠻荒兇野的美洲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