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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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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漢雖然嘴上罵罵咧咧,但為將者的直覺,卻讓他立刻做出了配合小耿的判斷:調動輪換下來的預備隊,利用高陽地勢,對著山腳下的隴右兵最薄弱混亂位置,發動又一次猛沖!

  這次沖擊,迫使看不到全局的隴右步兵不得不扎堆擠在南山坡下,努力加厚己方陣線,被吳漢緊緊吸引住,而無法在隗囂的旗幟晃動時及時回援。

  吳漢本人則站到了一塊大石頭上,不顧從身邊擦肩而過的箭矢,眼睛也不眨地望著山腳谷地里的戰斗。

  “這小將,膽子和我一樣大!”

  他看到極有趣的一幕:耿弇的騎隊一往無前,已經離隗囂的旗幟越來越近,而隴右騎兵則匆忙回頭想撤出戰斗,去救他們的統帥,大多數并州兵騎也緊隨其后,拖延他們的速度,就這樣你追我趕。

  而隗囂本人,則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耿弇如同一把利劍,刺入己方后陣之中,他緊急備下的長矛和車壘擋住了騎兵鋒銳,頑強的六郡子弟們依然三五成群,和步步逼近的敵騎作殊死搏斗。

  但隴兵也立足未穩,來不及扎硬寨,并州兵騎在耿弇率領下猛地向左旋轉,繞開了零散的車壘矛陣,朝敵人柔軟無防御的“腹部”沖去,很快就抵達了隗囂面前一箭距離之內。

  隗氏子弟簇擁在他們的族長周圍,這隗囂雖不是行伍出身,而以儒術出名,但卻也沒拉跨,知道戰況已到最緊要關頭,一如既往地以身作則,擊鼓鼓舞士氣,希望能拖到隴右騎或山腳下的步卒趕回來救援。

  但敵人統帥比他更加驍勇,耿弇身邊的并州兵騎在不斷減員,虧得他這匹白馬平素從來不騎,直到作戰才排上用場,還披了一身皮馬甲,被數十騎寸步不離地保護著。

  他們和手中的矛組成了耿弇的劍尖,隨他臂使而揮動,如此劈開一批又一批隴右兵的阻礙,堅定地向前突進。

  刀光劍影,人喊馬嘶,血流成河,尸橫遍野,統統不在意,耿弇的目光就沒離開過隗囂的大旗。

  他很清楚:“吾等兵力劣勢,且在隴右腹地作戰,附近略陽、街亭守軍也可能趕來支援,必須速戰速決。”

  而結束戰爭的最便捷方式,無異于斬首!擒賊先擒王!

  耿弇決定自己來辦這件事。

  在馬蹄踏入距隗囂百步范圍內時,耿弇眼睛瞇了起來,他抽出箭矢,將其搭上弓弦。

  他從小就跟父親去了上谷邊塞,武藝超群,當初弟弟被烏桓奴帶走,十多歲的耿弇親將族騎追逐百里,將其射殺,帶回了幼弟。

  即便在高手如云的上谷突騎中,耿弇的弓術也是佼佼者。

  因隴右兵豎矛抵御,騎兵減速,很難再往里突進,只能繞著防御圈游走,尋找最佳的風向和位置。

  六十步、五十步,耿弇讓其他隊持自己的旗幟,而他則隱匿身形兜了小半圈,連隗囂都已經注意到了這批游騎,不能再拖延了。

  他立刻停了馬,猛地拉開弓,用盡了全力,大拇指扣弦,瞄準了旗下那西漢大司馬大將軍,心無旁騖,周遭一切,都聽不見看不見了。

  耿弇松開手,弓弦猛地彈回,將箭矢送出,時間似乎慢了下來,一切都凝滯住了。

  唯獨飛矢如追星,它飛速旋轉著前進,從正在廝殺的魏、隴兵卒頭頂掠過,隗囂親衛高舉的盾牌也沒攔下它!

  “中了!”耿弇大喜,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因隗囂的馬車稍稍移動尺寸,導致箭矢沒有命中隗囂,反而深深扎進其身前御者的胸口!

  這一箭力道十足,御者當場斃命,還不等耿弇感到遺憾,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

  本就在戰亂中有些驚慌的駟馬失去了控制,頓時開始亂跑,脫離了指揮位置,它們盲目亂跑的方向,居然還是并州兵騎沖來。

  隗囂愕然大驚,但他反應很快,情急之下一手猛地拉住八轡,另一只手則抽劍指向前方,高呼起來:“隨我反擊!”

  隴右兵還以為真是隗囂親自沖陣,立刻嚎叫著跟著一起往外沖,失去了馬速的并州兵騎不想被淹沒,也只好往兩邊讓開,眼睜睜看著隗囂在數百親衛保護下沖出了他們薄薄的“包圍圈”,一口氣沖到兩百步外的平谷處,才與拼命趕回來救援的隴右騎兵匯合。

  耿弇頗感遺憾,也立刻回到旗幟旁,準備收攏并州兵騎,與之再戰。

  可雙方卻沒料到,隗囂指揮旗這次向后挪動,卻引發了連鎖反應。

  南山腳下,正在經受吳漢猛沖的隴兵主力,一回頭發現隗囂旗幟居然在朝外跑,頓感大駭,只以為士卒正在死戰,統帥竟已先逃。

  這個意外一舉摧毀了三四千人的戰斗意志,他們本就是隴右各個家族湊一起的,隗氏都不玩了,那他們還拼什么?

  山上的魏軍攻勢猛烈,他們早就打得頭皮發麻,不愿再受損失了。這下倒有了借口,原本還算秩序井然的隴兵剎那間土崩瓦解,也不等待命令和鳴金,就開始自行撤離戰場。

  隗囂即便急急擊鼓,想要收攏各營,卻已無濟于事,除了還剩下千余的良家子騎及隗氏親衛數百外保護他外,已經沒人聽指揮了。

  “功敗垂成,功敗垂成啊!”

  眼看己方明明撐了許久,勝利在望,卻因為一件小事崩潰,隗囂捶胸痛哭,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在親衛護送下,朝街亭城方向撤退。

  耿弇仍欲追擊,但并州兵騎一場鏖戰后已是傷痕累累,疲憊不堪,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追到街亭城外,反被隴右良家子抓住機會一陣反擊,折了數十騎,只能眼睜睜看著隗囂退入鄉邑。

  而等耿弇悻悻回到南山腳下時,吳漢已清掃完了戰場上的殘敵,和隗囂的有序撤退不同,那些崩潰的隴兵被他好一陣殘殺,至少殲滅了上千人,其余作鳥獸散,想來隗囂要再度將其收攏,也不容易。

  直到這時,耿弇才搞清楚,原來在山上與自己配合默契的,不是什么“萬將軍”,而是吳漢這匹頑劣的下等馬啊!

  “怎么是你?”耿弇頗感意外,旋即板著臉問道:“吳將軍不在蕭關外守備,為何出現在此處?”

  吳漢也不客氣:“我還要問呢,耿將軍不在高平第一城圍攻,為何也出現在隴右腹地?”

  二人相互嗆完后愣了愣,旋即竟不約而同大笑起來。

  這場仗,雖沒有事先約定,而是湊巧兩批客人吃同一案席,卻也打得痛快。以步騎三千,擊潰了隗囂六千之眾,避免了孤軍深入覆滅的危險,這中心開花的局面,算是打開了。

  這一刻,想到對方涉險深入敵境,都來到了略陽,想法與自己不謀而合,耿、吳竟產生了一絲惺惺相惜。

  但并不意味著,他們會一笑泯恩仇,高興了一會后,二人就開始了相互甩鍋。

  吳漢從爽朗大笑變為陰陽怪氣的冷笑:“可惜啊,若非耿將軍嚇跑了隗囂,此刻老賊已是我軍中俘虜了。”

  “哦?”小耿嘴上功夫也不差,加上年紀輕,沒涵養,遂止住笑,哼了一聲:“若非我擊走隗囂,其步騎一起圍住南山,吳將軍恐怕要被頂回去,斷水后士卒疲乏,為賊所擒了罷!救命之恩,轉頭就忘?”

  雙方在那又嗆了幾句,還是第五倫安排的監軍郎官規勸一番,才肯坐在一塊,商量下一步該怎么辦,但也隔得老遠,相互嫌棄。

  雖然獲勝,但不論步騎,損失都有些重,隗囂雖退往街亭,但這城小而堅,沒有攻堅器械很難奪取。

  “事到如今,攻城為下。”

  這是耿弇的看法,立刻給自己和吳漢分配好了任務:“并州兵騎隨我在略陽與隴坂之間,繼續斷敵糧道支援,而吳將軍……”

  吳漢也反應過來了,立刻接話道:“我便帶著步卒,直接繞過隴縣,往隴山西坡走!”

  他的拳頭砸在代表著隴坂的那枚土塊上,直接敲成了碎末。

  “如此,便可里應外合,接應陛下大軍入隴。”

  沒錯,隴關的守軍在第五倫親自進攻下,早已疲敝不堪,又被耿、吳、萬三將鉆進來一攪合,導致隗囂兵力捉襟見肘,許久沒給他們增員了。

  若吳漢從后襲之,隴右這間大屋子的門栓,將從里面被打開!

  這是耿弇第一次與吳漢軍議,二人又看對了眼一次。

  耿弇將在附近游弋,讓隗囂以為他們將圍攻街亭城,隴右良家子騎實力尚存,這亦是刀尖上跳舞的游戲。

  而吳漢則要趁夜離去,隗囂從驚慌中反應過來后,可能會進一步征調各地守卒及所剩青壯來支援,六郡子弟的武力不容小覷,就要趁著驚慌失措的這幾天,趕緊做事。

  分別之際,二人本來想著互道珍重,但說出口的,依然是冷冰冰的嘲諷。

  “耿將軍當心啊,勿要被隗囂反敗。”

  “我還想叮囑吳將軍,可別爬不上隴山西坡,叫敵兵給攆了下來!”

  話不投機半句多,二人沒好氣地分手,但吳漢回頭看著白馬將軍,暗想:“耿弇雖然經常自視甚高,但能帶騎兵在隴右騎眼皮底下迂回至此,確實也有點本事,能和我手下的蓋延比比高下了。”

  耿弇也目送吳漢離去,心想:“吳漢雖莽撞,但勇銳確實不下張宗、鄭統,說他是下駟有些過分。可惜不敬上將,否則確實是個好屬下。”

  與此同時,耿弇也有一個疑惑。

  “據俘虜說,略陽、街亭附近之所以如此空虛,是因為隗囂將預備的五千人調去圍攻萬脩將軍,加上隴西守軍,遭遇之敵,恐怕比吾等還多。”

  “只不知萬將軍處,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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