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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地皇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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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地皇三年  從魏地鄴城到南陽舂陵,路程一千五百里。

  軍隊要走兩個月,使者輕車而行,要走一個月,這是最理想狀況下,若是遇到盜賊、災害、冬日等,就更慢了,來回能走出三月來。

  所以,雖然聽說劉交真名劉秀,嚇了第五倫一大跳,驚呼:“秀兒就在我身邊。”

  他對劉文叔的了解其實不算多,初見時以為才干平平無奇,不如劉隆;后來才從第八矯口中知曉正是文叔阻止太學生們亂來,遂敬重之,遣人贈炭,后來又聽說他帶頭逃出了太學,只笑其機敏。

  到了南陽相互贈玉,仍帶著幾分隨意,第五倫只把劉文叔列在岑彭、任光之下。

  直到現在被人家秀了一臉,回望過去種種,才發現此人竟深不可測,如此能藏。

  盡管第五倫這些年讓商隊四處尋找,起碼找到了十幾個“劉秀”,但這次深刻的教訓,讓他覺得,此秀就是彼秀。

  但舂陵劉氏,就好比弱化版的武安李氏,都是能拉起來幾千人的大豪強,區別在于,李能靠的人世代積累,劉家靠的是劉伯升個人魅力。

  第五倫茫然四顧,發現近在咫尺的魏地豪強自己尚不能制,兩千里外的豪強反而能制焉?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再派第五福等人帶上幾個粗壯大漢再跑一趟,希望屆時劉秀還好好在原地做著幕府的糧官,第五倫寫了封信,看能不能把劉秀騙來,如果不行……

  “那就綁了來!”

  至于綁了來干嘛他也沒想好,且先這樣布置,然后第五倫就顧不上想這件事了,因為現在的他,自顧不暇。

  進入地皇三年(公元22年)后,第五倫忙得不可開交,新歷臘月為歲首,第五倫這做郡大尹的得主持各種各樣的祭祀活動,臘八的大儺、磔牲于城門之旁、又要將魏地的名山大川連同西門豹大夫祠都祭祀個遍。

  帶著豪強們做儀式時第五倫顏色肅穆,下來后,耿純卻譏諷他:“這些都是冀州本地的淫祠,而伯魚身為關中人,卻祀之不疑,難道沒聽說過,非其鬼而祭之,諂也。”

  所謂淫祠,便是非官方祭祀的總稱,亦可叫做民間信仰,不被朝廷承認撥款的野廟,自古就有。對這些淫祠,秦朝是直接粗暴搗毀,不過漢朝則比較放縱,導致巫風盛行,街巷有巫,閭里有祝。

  不過在第五倫看來,淫不淫祠,根本沒有本質區別,都是跳大神,家生的就比野生的高貴?

  而且新朝代漢后,很多前朝設在郡國的先帝廟也成了“淫祠”。反而是王莽對鬼神淫祀癡崇,自天地六宗以下至諸小鬼神,凡千七百所,都成了官祠。用三牲鳥獸三千余種祭祀,因為不夠用,乃以雞當鶩雁,犬當糜鹿來獻祭。

  皇帝都不講究,底下人還講究個啥,只要能得當地人歡心的,見神就拜唄,又不少塊肉。祭祀用的薪燎,官府財政再困難也拿出來一點助祭,答應給西門豹修的石碑,也豎立起來。

  大的幾個廟由官府出面祭祀,但對那些打著祭祀名義,哄騙百姓耗費大量財帛的里閭巫者,第五倫還是重拳出擊的。

  一個巫祝就被逮了來,他組織了一群人殺耕牛祭給“魏公子無忌”,抓來時還嚷嚷道:“此言當真,不以牛獻魏公子者,發病且死先為牛鳴!”

  類似的巫祝可不少,哄騙了不少愚民,結果牛肉全叫這些巫祝吃了,更過分的是有些巫祝還禍害了不少女子。

  第五倫對他們可豪不容情:“移書屬縣,曉告百姓。其巫祝有依托鬼神詐怖愚民,皆案論之,吏輒行罰,罰如是!”

  “效西門豹大夫之法,將此人,投入漳水!”

  乖乖,這可是寒冬臘月,漳水封凍啊。只能鑿了個大孔,將那巫祝塞了進去,只露出個頭,他仰著頭呼著白氣,一開始還大聲詛咒第五倫生孩子沒,慢慢便鬼哭狼嚎,最后連聲音都被凍住,成了一個河上凝固的冰人頭。

  此景駭然,鄴城人遭到震撼,里閭巫祝們縮頭縮腦,都覺得第五倫簡直比西門豹還狠。

  而官府又乘機重申,春耕在即,有妄自屠牛的村落,地皇三年一概加租!若有病牛死牛,及時通報鄉中,鄉再報郡縣,每頭牛都要入籍。

  第五倫這次不笑印度了,對這種古代的拖拉機,決定把她們當神來供,就算謠傳牛糞能治病牛尿可辟邪牛眼淚能復明,也比殺牛強啊。

臘月時節萬里冰封,但官府卻沒法閑著,第五倫一面和耿純、馮勤  整飭上計,討論四時的政綱和量入為出,并安排春耕事宜。開始為官田挑出五谷的種子,計度耦耕之事,修繕犁鋤,籌劃新開的水渠等。

  到這時候,第五倫就感受到武安李氏“割據”西北產鐵三縣帶來的麻煩了。

  “欽口山的盜寇又在鬧了,侵犯了梁期縣,鐵官說送來的鐵器也被劫了。”

  現在靠著那“欽口山盜”,武安、涉縣、武始三地的交通幾乎與鄴城斷絕,山里的鐵器運不出來,兵器還好說,武庫里有很多存活,但農具是消耗品,每年都得大量補充,一時間郡中鐵價飆升,第五倫不得不派黃長去趙地邯鄲購鐵。

  他們搶的每一點,第五倫都記得,定叫其十倍奉還。

  “被人卡住脖子的感覺,真是難受。”第五倫知道,這是李家在監守自盜,給自己使壞呢,看來此僚是不能不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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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立春前一日,第五倫主持了鞭春牛的儀式,制土牛來送寒氣,乃是周時傳統,與真牛大小無二的土牛身上被點綴了種種色彩與綢緞,置于府前。

  第五倫盛裝而出,載青旗,衣黑衣,手里的杖子用五彩絲纏繞,正所謂“策青幡而立土牛”,隨鼓聲,他持鞭對著春牛開始輕輕抽打,而圍觀的官吏和百姓們則高呼:

  “寒氣降!”

  “陽氣升!”

  “東風解凍,蟄蟲始振。”

  “魚上冰,獺祭魚,鴻雁來!”

  第五倫打了三下后,交給郡丞耿純再打,而后讓人將春牛打碎,圍觀的鄴城民眾就等這一刻,紛紛涌上前來搶奪春牛,因為民間流傳春牛碎土能治病痛,埋在各家田里還能增加豐產。

  但真正能使得田疇豐產的,還是先進的農業生產技術,第五倫帶來的私從里,就有第五里的老農,曲轅犁和第五氏的農具也被帶了來,讓本地匠人照葫蘆畫瓢制作了些,就等開春大顯身手。

  第五倫卻沒法等在鄴城看到那一幕了,立春剛過,他便將政務交給郡丞耿純處置,自己則帶著一百名親衛和計掾馮勤等人,乘車匆匆離開了鄴城。

  這次出行,第五倫拿出了在蜀中所見,公孫述的排場來:門下五吏騎吏、執戟、執殳、前驅和封人開道導從,斧車前驅,鼓吹車壯聲威,四名騎吏扈衛。除此之外,又有散騎及兵卒從行,真可謂輜軺蔽日,車騎滿道。

  而看到這架勢的官吏百姓,都道:“是第五公行縣去了。”

  行縣乃是郡尹親自巡視郡中諸縣,一面可以檢查獄案,抽查縣吏,若百姓有冤獄想要上訴,這可是大好機會;此外還能探訪名士,拜訪長者,辟除人才,充實郡庭。

  當然,第五倫趕在立春后出行,應該稱之為“行春”,還有督促春耕之效。

  對第五倫來說,這一趟還有其他目的。

  “我雖然基本控制了鄴城,但政令仍只限于鄴和郡南黎陽、內黃三地,行春是向各縣吏民展示新大尹威儀的極好契機。”

  在郡城中還好,若是出行,區區百余人,可是容易被“盜賊”襲擊的,所以第五倫出城后,讓人直接往南走,他要按照逆時針行春,先去郡南的內黃拉點人手壯膽。

  整整一個冬天,內黃縣從昔日的賊窩,變成了練兵場,馬援麾下的流民兵,已經多達八百人。

  今天出了太陽,馬援帶第五倫參觀營地,指著校場上熟悉旗鼓,持兵戈訓練的士卒道:“我南下時,帶來一百人的豬突豨勇和刑徒兵,現在都做了士吏、什長。其余七百都是陸續招募的,入冬后更多人活不下去,想要來軍中吃碗飯,還有幾百等待甄別選拔,到一月份時,便能有一個營整千的兵力了。”

  不吃空餉的滿額兵,為了讓他們穿暖和,第五倫將鄴城武庫都搬空了,人人有冬衣,比他在新秦中時裝備可好多了。

  第五倫親自巡營,讓人以酒肉饗士,他一口的魏地方言讓臉凍得通紅的流民兵們感到十分親切,魏地人甚至還和從治亭逃過來參軍的流民兵爭論起來。

  “第五公肯定是治亭本地人啊。”

  “胡說,聽他口音,明明是魏人。”

  “看面相,應該是吾家河內人呢!”

  小兵們甚至都不知道第五倫來自何處,有人連關中方位都不清楚,往往知本地豪強而不知空降郡守。

  “從現在起,就該是知第五倫,而不知新朝了。”

  第五倫尋思著,卻發現馬援不是很高興:“兵練好了,我何時能走?”

  原來,馬援的原計劃,是冬天時幫第五倫站穩腳跟就回關中去,親自將女兒送來。

  可沒想到魏地形勢比想象中更加復雜,加上要帶這群流民兵,竟抽不開身。

  第五倫也少不了他這員大將,馬援一走,他的麾下戰斗力恐怕要大減,等馬文淵再回來,好女婿可能就變成死女婿了。

  第五倫只好寬慰丈人行,說快了,只要干掉那塊絆腳石,控制全郡的時候就不遠,屆時一定將愛妻接過來。

  “不瞞你,我此次行春,下一站是繁陽,再下一站則是都尉府所在的魏縣,就是想要收了屬令的郡兵,為我所用!”

  “欽口山的盜賊厲害啊。”第五倫冷笑道:“又是搶糧,又是斷路劫鐵。”

  “看來,這姓李的盜匪必須剿,不剿,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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