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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變局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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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著書,魏合繼續朝布匹店走去,不多時,卻看到路邊居然還有酒坊。

  不過酒坊門口已經一點酒味也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大股子茶水味道。

  酒坊里就算是這個時節,也不斷飄出吹牛說話聲。

  魏合頓了頓,走過去掀開門簾,進了酒坊。

  坊里稀稀疏疏坐了十來人,大部分都是衣著打扮還算整齊。

  能在這個世道還能維持體面,還能來喝茶的人,多是有些家底之人。

  一旁的墻角處,蹲坐著三個蓬頭垢面的瘦弱人,三人前面都放了一塊木牌,上邊各自歪斜的寫著:賣身葬父,賣身葬母,賣身葬弟。

  三人排成一排,凄涼無比,但魏合卻不知道為何,心頭無語。

  他提著書走到一張空桌邊坐下。

  馬上便有一女孩上前,給他倒水。并且小心的說了價錢。

  不同茶水有不同價錢,這里不用雜糧面交易,而是收通城幫的救濟牌。

  “通城幫救濟牌?”魏合詫異,“那是什么?”

  “客官有所不知,這通城幫幫主他老人家,憐憫大家伙艱難過活,便發放了一批批救濟。

  這救濟牌,就是用來領取救濟糧的。一塊救濟牌,能換一定量的雜糧面。”

  女孩熟練的解釋道,看樣子也是不知道說了多少遍。

  救濟牌?

  這三幫二派之一的通城幫,會這么好心?

  魏合不信,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其中背后定有圖謀。

  “若是客人沒有救濟牌,也可以用內城金豆付賬。”女孩提醒。

  金豆魏合倒是有。

  他最近殺了不少的山匪,搶來的錢袋子里最多的,就是這種說是金豆,其實只是摻雜了黃金的銅角。

  這東西十顆能換一片金葉,十片金葉換一兩黃金,算是內城最簡單的流通貨幣。

  內城還能如今維持穩定物價,也是全靠七家盟的穩定。

  就是不知這七家盟,還能撐多久。

  魏合心頭嘆息,要了一壺蕎麥茶,放在桌上,靜靜喝著,至于價錢就是一顆金豆,還有余。

  店家額外送了他一碟花生米。

  那花生米都有些霉味了,倒是一壺蕎麥茶里,滿滿的全是蕎麥和雜糧米,喝完水還能當飯吃。

  魏合安心坐下,便是打算好好聽聽這如今的城里情況,這酒坊茶館之類的地方,正是閑聊吹牛的好去處,也自然是消息流通的聚集地。

  一般能來這種地方的人,都是不愁吃喝,閑得沒事干的散人。這類人往往有大把時間揮霍,家里既然不愁吃穿,也自然不是尋常家庭,都有一定家底跟腳。

  如此而來,消息自然多有靈通。

  這部分人一旦有什么趣事奇事,往往都會來這里宣揚傳播,和好友分享,以此在這成為的大家的關注焦點,獲得地位上的虛榮心和滿足感。

  而這些人的聚集,也進一步吸引了做他們生意的人。如說書人,江湖賣唱,賣曲人等。

  娛樂方式變多,又進一步引來更多人氣。

  而這些說書人之類,因為走南闖北,也能進一步帶來更多真假不定的各種消息信息。

  魏合要的就是這種渠道。反正他如今石皮后,沒了鄭師的督促盯著,自由時間一大把。花一天時間調查情況也是必要之事。

  ........

  ........

  ........

  永和鏢局。

  有些凄涼的石板廣場上。

  幾個大鏢頭和程家的主干男人們,都在場。還有不少的鏢師,也都從各個町的分局來了。

  數十近百人聚在一起,黑壓壓的全是人頭,都是來等個消息。

  程少久也站在程家男丁的前列,靜靜等著消息。

  等著總鏢頭程正興的消息。

  不多時,程正興和幾個鏢師一起從廣場外進來。

  他面色僵硬,一言不發,一路朝著最高處的講話木臺走去。

  周圍鏢師們紛紛自動給他讓出一條路。

  不多時,程正興走到程少久身邊時,頓了頓,看了自己侄子一眼,想說什么。

  但還是沒開口,而是繼續走向高臺。

  高臺上。

  很快程正興一步步走上去,站到最高處,往下注視著大家。

  眾人也紛紛聚焦到他身上。

  剛剛就很安靜的氣氛,此時更加安靜,甚至靜得有些可怕。

  所有人都微微屏住呼吸,等待最后消息的到來。

  程正興舉目四望,這諾大的鏢局隊伍,是他一手一腳,花了數十年時間打拼出來。

  而現在.....

  他張了張口,想要說話。

  但太陽太辣,熱騰騰的曬得他居然都出汗了。

  他感覺胸口發悶,深呼吸了幾次,都沒能緩解過來,反而越來越悶。

  最近他連續熬夜,東奔西走,就是為了維持鏢局如今的生機。

  而這最后一單鏢,就是他翻身的一切本錢。

  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壓了上去。

  但....

  程正興心中一片冰涼,明明那么熱的天。他卻渾身發冷。

  他用力握了握手,掌心里沒有一點溫度。

  “我......”

  他終于張開口。

  所有人都盯著他。

  所有人都等著他。

  程正興再度張開口。

  “我....讓大家....”

  他忽然感覺眼前一陣陣暈眩,耳朵一下蒙住,仿佛被什么東西堵住,突然什么也聽不到。

  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后一仰。

  噗通。

  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程家要倒了。

  這個消息宛如風暴一般,迅速通過結算離開的鏢師那里傳開。

  鏢師們都在等著最后這趟鏢能不能挽回一切。

  但可惜,這趟鏢完了,被劫了。

  而被寄以厚望的總鏢頭程正興,也徹底一病不起,當場暈厥倒地。

  因為失了鏢,永和鏢局要面臨一筆天價的巨額賠款需要支付。

  而程正興昏迷病倒,鏢局無人能擔大局。之前本來就已經快發不出鏢師薪水了,現在總鏢頭倒下,原本聚集的鏢師們終于無法忍耐。

  一部分老鏢師重感情,家里有糧的人,勉強留下等待情況。

  但大部分年輕鏢師本就是流動來流動去,此時迅速離開,尋找其他活計。

  短短一天內,鏢局迅速人煙稀少,程少久在兩個鏢頭的輔助下,把家里所有糧食資產清算一遍。

  卻駭然發現,居然還差一些才夠賠付這趟鏢的價值。

  “按照雙倍賠付規矩....至少還缺七百兩黃金....”

  賬房出身的程少久妻子程張氏,低聲愁眉道。

  “七百兩....”程少久咬牙看著面前的一箱箱物資和糧肉。

  若是平日里,七百兩黃金雖然不多不少,但他鏢局家大業大,也能拿出來。

  但現在...

  大伯病倒昏迷,家里所有人的私房錢都籌了出來,其中還有幾個大鏢頭的鼎力支持。

  卻還是缺七百兩黃金....

  他能找誰借這筆錢?

  周圍誰能拿得出這筆錢?

  程少久心中一片迷茫,同時宛如有一座山一樣,重重壓在他心頭。

  “少總鏢頭....”大鏢頭程凱欲言又止,但想著七百兩黃金的缺口,他根本沒辦法湊出這么多。

  “那邊要我們就這兩天內,給出答復,否則就拿銀吻黑蛇的蓄養法出去抵價。”妻子程張氏的聲音在程少久耳邊回響。

  他咬著牙,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房休息的。

  第二天,他渾渾噩噩的一個人說是去想辦法,換上衣服,朝著回山拳院方向去了。

  到了院子里,他呆呆的站在自己的一角里,看著升起炭火的鐵砂盆,一動不動。

  周圍平日里和他稱兄道弟的師兄弟,都一聲不吭,也不過來和他招呼。

  而蕭然江嚴姜蘇三人,也早已和他漸漸疏遠,不怎么待見他。

  他舉目看去,心知大家都應該是知道鏢局的事了。

  “程哥。”

  忽然魏合的身影朝他走近過來。

  “我昨天聽到鏢局出事了,有什么要幫忙的你盡管開口。”

  程少久和他關系莫逆,他也在永和鏢局掛靠,如今鏢局有問題,他擔心程少久這邊應付不來,也趕緊過來問問情況。

  程少久抬頭看了看魏合。

  張口正想詢問錢的事,但心頭忽又苦笑。

  那可是七百兩黃金....魏合師弟的那點收入他更是清楚,一個月加起來才頂多四十兩黃金的掛靠。

  哪里能拿得出這么多錢?

  話到嘴邊,程少久沉默了下,又收了回去,臉上露出笑容。

  “沒事,我能處理。放心吧小河。”

  與其說出來讓魏合也跟著擔心,不如自己一個人悶著。

  畢竟這是自己程家的事,和魏合無關。

  就算說出來,魏合除了擔心也無能為力,既然如此,不如不說。

  “放心。”程少久再度拍拍魏合肩膀,笑道。

  “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直說,你我兄弟,我還是程荷的干爹。別一個人悶著。”魏合沉聲道。

  他最近一直在搶人,收獲不錯,加上自己的收入攢著沒怎么用,可是攢了足足一千五出頭的金票,正想著看能不能幫上忙。

  “知道了,放心吧。”程少久聽他這么說,越是如此,他越是不想拖累魏合。

  自己家的事,自己處理,豈能拖累兄弟。

  “只是這個月的薪水可得暫停下來了。”程少久苦笑道。

  “那沒事,先處理你那邊要緊。”魏合點頭。

  他看程少久似乎真的沒事,便也慢慢放心下來。

  “你真沒事?”

  “真的沒問題。”程少久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他知道周圍人都在看著他,越是這個時候,就越是不能露怯,不能慌。

  如今大伯已經倒了,如果連他也露了怯,露了底細,那以前程家的那些對頭,可不會眼看著發呆。

  他們會像餓狼,趁著程家衰弱,紛紛從四面撲上來撕咬他家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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