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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胡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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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仁愿舉刀厲聲道:“還能動的,來兩百人,隨我守住城門。”

  說著,拖著沉重的腳步,一跛一跛的下城,向城門奔去。

  “讓開讓開!”

  泗沘城大門前,阿史那道真帶著的突厥騎瘋狂打馬。

  城門前的唐軍慌忙避往兩邊。

  讓阿史那道真的人,趕緊入城。

  在他們身后,只聽巨大的破空聲響聲。

  落得最慢的騎士被粗大的床弩貫穿身體,如破布娃娃般被撕裂成兩片。

  突厥輕騎中,瞬時裂開一條血路。

  高句麗人的車弩實在厲害。

  在近距離內,被射速更快的突厥人的箭給壓制。

  一旦拉開距離,立刻展現射程遠,威力大的優勢,幾乎在唐軍陣中,射個對穿。

  原本泗沘城也是有床弩的,但當時扶余義慈等人敗退時,都已砸毀或焚燒,遠道而來的唐軍,并沒有準備守城的利器。

  擅攻的唐軍那時還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需要困守孤城。

  阿史那道真率領的輕騎終于全部沖泗沘城中。

  但是叛軍來得好快,已經有精銳百濟叛軍,蜂涌入城。

  “關門!快關門!”

  守住泗沘城邊的唐軍怒吼著,無數力士光著膀子推動厚重的城門。

  在泗沘城頭上,大量唐軍涌上絞盤,奮力推動絞盤,牽動鐵鏈,通過機關合攏城門。

  但是——

  如天崩地裂般的巨響。

  車弩電射而過,將聚在城門絞盤的唐軍衛兵,身體撕碎。

  城下,數十名大力的唐軍,依舊在奮力推門。

  但城門重逾千斤,一時半會之間,哪里能合得上。

  大量叛軍涌入,同時推擠著大門。

  兩邊的力量,一時陷入僵持。

  不斷有叛軍涌入泗沘。

  而唐軍這邊因為方才涌入的蘇慶節的重甲騎,以及阿史那道真手下的輕騎,一時建制混亂,難以行成有效阻擊。

  眼看著敵人越來越多。

  阿史那道真奮力撥轉馬頭,騎于馬上,不斷張弓開箭,射向從城道口涌入的叛軍。

  叛軍挾有巨大的人數優勢,沖擊著唐軍立不住陣腳,不斷后退。

  狹小的城門口前,一下子堵塞住數百人。

  更多的人在后方推擠著。

  “門前唐軍速速退開!”

  所有人耳中聽到蘇慶節如怒獅般的吼聲。

  下意識向道旁避讓。

  正努力推擠的叛軍陡然覺得前方一空。

  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見一人一騎,順著狹小的通道沖來。

  蘇慶節單人獨騎,手執馬槊。

  蹄踏雪口鼻鮮血狂噴,奮力向前。

  轟隆!

  愛馬奮不顧身的沖撞,將最近的叛軍十余人撞飛出去。

  人在空中,已經傳出骨斷筋折的爆裂聲。

  蘇慶節手中的馬槊同時瘋狂掃出。

  電光如龍,刺目驚心。

  城門前,瞬時空出一片。

  后續的叛軍不及涌入。

  城頭上的唐軍怒吼著,將燒得滾燙的開水與金汁推倒,從城墻倒下。

  下方的叛軍發出鬼哭狼嚎之聲。

  還伴隨著滾滾的濃煙與惡臭,宛如人間地獄。

  幾乎同一時間,蘇慶節身體一晃。

  身下的蹄踏雪轟然倒地。

  再無聲息。

  心愛的戰馬,蹄踏雪,已經走完它生命中最壯麗的一程。

  從出生到現在,從未哭過的蘇慶節,被人喚作獅子的蘇慶節,在這一刻,淚如雨下。

  “獅子退開!”

  阿史那道真大吼。

  和數名突厥力士上前,奮力將蘇慶節推開。

  連躺在地上的蹄踏雪都顧不上。

  身后,涌來一彪人馬。

  不是劉仁愿。

  劉仁愿已經被十余名唐兵士卒推到一邊,并將其牢牢壓住,令這位老將破口大罵。

  壓住他的人,一邊笑著挨罵,一邊賠罪道:“副總管,城門有我們,保證安如泰山,副總管你先休息,讓人看看傷勢,來人啊,帶副總管去治傷。”

  “惡賊,王八羔子,誰給你們的權力,你們這是簪越!大膽,大膽……”

  一群唐軍力士將奮力掙扎的劉仁愿直接抬了起來,飛快離開城門。

  泗沘城門,此時已經成為雙方爭奪的焦點。

  堪稱血肉磨盤。

  要是讓劉仁愿折在這里,所有人都難辭其咎。

  見到劉仁愿被架走,崔器一臉沉毅的接過身旁親兵遞上來的頭盔戴上。

  又接過仆從兵們奮力扛過來的一塊用黑布罩起的長兵。

  他雙手接過,只覺腰背向下一沉。

  雙臂一較力,將其牢牢握住。

  然后用腳踢開罩在其上的黑布。

  一柄寒光凜凜的長刀,出現在他的手中。

  形制似斬馬刀,又與尋常斬馬刀不同。

  大唐陌刀。

  身后,屬于崔器屬下的八百唐軍力士,已經坦露著上身,露出肌肉虬結的雄壯身姿。

  八百力士,扛起陌刀,向墻門緩緩前進。

  所有的唐軍瘋狂擠向兩邊,替陌刀陣讓出通路。

  而叛軍依舊茫然無知,奮力穿過城門甬道,向城內涌入。

  此時的叛軍,對即將迎來的命運,一無所知。

  對大唐的陌刀,也只當做是斬馬刀一類的兵器。

  斬馬刀?

  我們見過。

  無非是勢大力沉。

  只要反應靈活,趁敵方砍空,就可以近身擊之。

  叛軍是有準備的。

  為了對付大唐的鐵甲,不乏拿著狼牙棒,鐵錘一類重武器的。

  唐軍,在崔器的帶領下,陣列向前。

  對著迎面的叛軍,唐軍紛紛露出獰笑。

  狼牙棒,我見過。

  狹路相逢,勇者勝。

  兩股洪流,在狹小的城門口,終于碰撞到一起。

  “陌刀,起!”

  崔器怒吼,揚刀。

  “落!”

  刀光如雪,轟然下落。

  瞬間,城門口突然多出一片血色荼蘼。

  那是鮮血盛放的地獄之花。

  緊握著重武器的叛軍,連驚愕的時間都沒有,連人帶著武器被斬為兩段。

  狼牙棒、鐵錘,用的皆是木柄。

  否則在戰場上絕對難以持續作戰。

  重武器,除了重心的配給,在保證攻擊面的重量時,務必盡可能減輕全重,以保證在戰場上可持續作戰。

  崔器率領的唐軍之所以脫去上身衣甲,正為了可以持續揮刀更久一點。

  做出這個決定,這支陌刀軍,自崔器以下,便是做好了決死一戰。

  “陌刀陣,向前!”

  崔器怒吼。

  滾滾的刀光向前涌動,此起彼伏。

  如墻而進。

  陌刀無前。

  當者披靡。

  涌入城中的叛軍眼見著前方的戰友紛紛變做碎體殘肢,終于被殺得落膽。

  但是在狹小的城門前,他們無法后退。

  后方的叛軍不明情況,還在奮力向前,推著前面的叛軍,向著陌刀陣的刀光擠去。

  薛紹義及徐世杰、衛滿夫、牛火旺等將領,終于帶著援兵趕來。

  任誰都知道,陌刀不可能一直揮舞。

  不快點關上城門,這批大唐勇士,遲早會活活累死。

  “放箭!放箭!!”

  城頭上,有了薛紹義等人的指揮,有了生力軍的加入,唐軍軍勢復振。

  反擊也變得更有章法。

  擂木、滾石,還有金汁,沸水,依次從城頭灑下,阻斷后續的叛軍。

  又是一聲大響,城頭密集的唐軍將士,再次遭到高句麗人弩箭的重創。

  薛紹義等人破口大罵。

  但對遠處的弩箭又毫無辦法。

  戰爭的天秤,再一次向著百濟叛軍滑去。

  前方的叛軍被殺,后方的涌上。

  狹小的地形限制,反而令后面的叛軍看不到陌刀如何斬殺敵人,也就失去了心靈上的震懾。

  力竭之后,唐軍陌刀陣終于出現潰口。

  有人體力不支倒下。

  也有被敵人狼牙棒掃中胸膛。

  被鐵錘擊中頭顱而陣亡的將士。

  后方的唐軍不斷補上。

  維持著陣形不亂。

  但唐軍陌刀陣,已經不如初始時那樣高效有力。

  沒有萬能的武備,戰場上也沒有真正無敵的王者。

  能做重甲騎者,能揮舞陌刀者,都要求天生大力,但除了力量,耐力與韌性也極為重要。

  一但力竭,便是死亡。

  “快合上城門啊!城頭的人在做甚!”

  阿史那道真怒吼。

  城門前,陌刀陣正與涌入的叛軍鏖戰,狹小的空間根本無法再容下哪怕一個人。

  縱是想上前合上城門,也是無法做到。

  就在戰況最焦灼的時刻。

  突然——

  一道白光閃過天際。

  阿史那道真抬頭,立刻看到空中掠過一個嬌俏的身影。

  聶蘇!

  在蘇大為身邊,幾乎毫無存在感的聶蘇。

  被蘇大為留在泗沘城,眾人從未過多關注的聶蘇,在此時出手了。

  巨大的水霧包裹著她的身體,使她得以從空中劃過。

  如飛鳥般,投向敵人的車弩。

  速度太快了,高句麗人根本來不及調整射擊角度。

  聶蘇雙手揮舞,空氣中的水汽凝聚,在她手中,化作兩道白色的怒浪,襲卷而下,將前排的弩車掀飛。

  城頭上的薛紹義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大聲吼道:“關城門!快關城門!”

  無數唐軍涌上來,奮不顧身的推動絞盤。

  平時得用牛來拉動的絞盤,在唐軍將士的推動下,發出吱吱響聲。

  無數唐軍肌肉卉起,額頭上青筋跳動,面色赤紅,怒吼著推轉著絞盤。

吱吱吱  泗沘城大門,終于一點一點的開始合攏。

  “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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