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隱修會？”
這個名字讓吉賽爾陷入沉思。
她走入牢籠，戴上手套翻看了一下冥修士蛇形身軀，左右端詳之后咦了一聲。
“準確來說，它不算。”
吉賽爾先是扒開它的眼皮，觀察了一下里面的瞳孔和晶狀體：“意識混亂，不具有個人意志和思維，應該是被用某種方法豢養之后控制了。”
“讓我想想該從哪里說起。”
她一邊給冥修士做體檢，一邊不緊不慢地開口：“最早，萬物主宰神殿還未建立時，羅斯特大陸并不是只有一個神明信仰。”
“那時候，不同地域的人們信仰各不相同。除去一些自然崇拜之外，真正確定是有古神之名的有兩個群體，一是伽布麗艾爾帶領的萬物主宰信徒，二是塵世隱修會，背箱人的身份那時候還不確定，只是偶爾會出沒……”
最早在羅斯特大陸爭奪信仰的，就是萬物主宰信徒和塵世隱修會。
與前者不同，塵世隱修會的成員很少出現在公眾面前，他們來歷神秘，認為死亡與新生就是世間最重要的意義。
因此，嬰兒出生時，他們會出現給予祝福，人之將死時，他們也會現身為亡者祈禱。
他們贊美死亡，讓人們學會擁抱死亡，而不是恐懼死亡本身。
直到與萬物主宰使徒發生沖突之前，塵世隱修會是一個看起來并無危害的群體。
“其實呢，他們可不簡單。”
吉賽爾從冥修士身上取下了一些樣本，包括傷口處的血肉，骨甲，以及一些粘液，封裝好后，她才帶著樣本走出牢籠。
“伽布麗艾爾發現，塵世隱修會在用嬰兒喂養一種蛇怪，那種蛇怪被稱之為‘七支蛇’，是古神‘冥界之蛇’的象征。”
“他們通過將這些才出生的嬰兒，獻祭最鮮活的生命，以獲得‘七支蛇’的興奮和愉悅，從而能夠聆聽到七支蛇口中的真名。”
“那是古神冥界之蛇·奧蘿波羅絲，名字的真正音節。”
吉賽爾取下手套，將它們折疊放在麻布口袋里：“你知道，四元素構成的巫術，本質上是通過一些特定組合排序，再通過某幾種方式進行激化。其中一種釋放出四元素力量的方式，就是咒語，也是如今巫師依舊在使用的經典手段。”
“頌詠奧蘿波羅絲之名，這本身就能獲得四元素之力，讓他們獲得一些超凡的力量。”
“只是古神之名并不是普通生命可以記憶的，哪怕是曾經說過，也會轉瞬即忘。”
她做了一個簡單的解釋：“因為古神的存在在大多人腦子里只是一個模糊的概念，可一旦頌詠真名，就會被祂的靈格注視。古神不在意凡人的看法，但念誦真名卻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不具有資格的人，念誦真名只會當場慘死或者發瘋。”
“慢著。”
馬修做了個停的手勢：“你說的‘冥界之蛇’名字不是叫奧蘿波羅絲，這不就是她的真名嗎？”
“不，那只是我們能念出來的名字。”
這個問題讓紅發女巫也稍微思考了一下。
“‘奧蘿波羅絲’只是一種接近的發音，但卻不是真名本身，就像阿拉克涅叫你‘吸血鬼’，我們都知道這代指你，但你的真名并不是吸血鬼。”
馬修眼神露出懷疑：“一定要舉這個例子嗎？”
“因為這樣比較直觀。”
吉賽爾露出一個輕巧的笑容，而后收斂神色：“而且，古神的真名是不斷在細微變化的，只有從古神的象征上，才能得到真名當下的發音和序列。”
“懂了，就是一種特殊密碼。”
馬修立即聯想到：“象征就是唯一的動態鑰匙，能夠獲得真名的指令。”
“這個比喻也對。”
吉賽爾接著前面的話講道：“七支蛇就是奧蘿波羅絲的象征，它以一種類似于生命的形態存在，獻祭初生的嬰兒，會讓它非常愉快和興奮，繼而會念誦奧蘿波羅絲的真名。”
“塵世隱修會的人借此，能夠觸碰到古神存在的領域，從而獲得那前所未有的奇妙體驗和能力。”
“伽布麗艾爾對他們進行了驅逐，認定他們是褻瀆生命的邪惡存在。”
“后來很多年，都沒有聽到塵世隱修會出沒的事跡，只是他們的相關信息依舊被封存在古德涅維帝國的神殿中，現在的神殿應該是繼承了過去的遺產。”
馬修看向牢籠里發出沉重呼吸的冥修士。
“你為什么說它不算塵世隱修會成員？”
這一點和低語者給出的情報相悖。
“它不是真貨，只是贗品。”
吉賽爾反問：“沒看出來嗎？它天生意識混亂，沒有自主行動能力，沒有操控者后，就只能憑借本能。智力上有著巨大缺陷，本身更是進行了某種特殊改造，導致原本不擅長直接對敵的冥修士，反而武裝上了甲胄和骨劍。”
“這家伙，就是神殿通過他們捕獲的‘冥修士’做出的復制品。”
她眼里閃爍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光亮：“難怪，神殿千年前早就廢除的‘迷霧侍女’會再次出現，圣女不再需要孕育圣子和圣仆，卻還在不斷挑選合適的少女……”
吉賽爾輕聲說：“迷霧侍女的使命已經變了，需要她們服用‘圣靈花’，植入‘冥修士’的種子，從而孕育出‘冥修士’的贗品。”
“不論是之前骸骨軍團的鴉人，還是塵世隱修會的冥修士，都是用這種方式不斷批量制造。”
“這就是神殿武裝的原理。”
馬修原本的一些猜測被吉賽爾不斷證實，也讓他心情沉重。
神殿暗地里挑選“迷霧侍女”，是在孕育新的圣仆，這些圣仆是曾經的邪神教徒。
難怪夜鶯玫瑰的母親千方百計不肯去神殿，大概也是知道一些內幕，后來也警告兩個女兒，千萬不要進入神殿。
所謂迷霧侍女，曾經榮譽無比的稱號，如今已經淪為了人形生殖工具。
“鴉人和冥修士的復制品，或者說后裔，控制的方式就必須簡單粗暴。”
馬修咬著手指甲。
按照羅伊斯所描述，控制鴉人和冥修士的懲戒騎士只有五人，他們穿著打扮并無奇特的地方，也沒有攜帶什么奇怪器械。
要控制這些智力有問題的野獸……
馬修猛地看向吉賽爾：“圣植，是圣植。他們通過一些特制藥物，讓神殿武裝上癮，通過這種方式控制它們行為！”
圣植，迷霧侍女，圣仆，神殿武裝，抓捕邪神信徒……這一個個散落的點終于串了起來。
神殿一直積蓄力量的手段原來是這樣。
“不錯，只有這種辦法，才能馴服它們這樣的怪胎。”
吉賽爾看了一眼牢籠內喘氣的冥修士。
“他們現在用魔靈活體制作‘魔金’，用女體孕育這些怪物，好像也不是那么難理解的事。”
她轉過頭，慢慢朝外走去：“現在的神殿，已經只是頭頂‘萬物主宰’名義的政治團體。伽布麗艾爾時代的信仰和理想，都已經和古德涅維帝國一起，徹底煙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