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路期間,丁醒并未插手莫仇子的療傷事宜。
莫仇子什么時候能夠痊愈,丁醒并不清楚:“最近你昏迷的時間越來越短,想必是魂魄已經快要恢復如初了吧?”
莫仇子感激著說:“承蒙丁道友護法在側,我才有養傷機會,再有月余應該就可以尋人奪舍了。”
他會自己去物色目標,不會再麻煩丁醒,反而會在這期間,他會盡心幫助丁醒尋找血硯獸。
與丁醒相處時間越長,他越發覺得丁醒的救助之情難能可貴。
當時他魂魄在升騰河被血竅老怪吞噬,丁醒本可以袖手旁觀,因為他死了以后,對丁醒沒有任何影響,反而減少了丁醒的許多麻煩。
兩人定下的交易是使用小墨妖,換取丁醒的沿途護送,直至他平安抵達海外,他何時入了海,何時才會交出小墨妖。
丁醒完全可以等著他被血竅老怪偷襲致死,這樣一來,小墨妖會被丁醒保全下來,又不用在他身上浪費一點精力。
但丁醒仍是果斷出手,救下了他的性命。
他察覺到丁醒身上罕見的道義品質,打定主意要報償丁醒,卻又不知從何報起,他想到丁醒最為在乎呼延蘿,便決定在傷勢好轉以后,假如奪舍有成,他就前往西極大陸,前去追查那片大陸內遺留的守宮道庭遺址,把有關月竅圖的線索統統找出來。
帶回天東,交給丁醒,至少能給予丁醒尋找呼延蘿提供一定助力。
這位莫仇子,他是在海外荒島長大,自幼就被老師莫非嚴苛教導,教他尊師重道,恪守孝義,漸漸就養成了他對莫非的愚忠性情,即使他老師利欲熏心,為了爭奪月竅圖,不惜拿他性命冒險,但他從無怪責與埋怨,只當聽從老師的命令是理所當然,反正他就是這種性情。
論及知恩圖報,莫仇子比一剪道人更為甚。
他與丁醒閑聊了一會兒,青風已然遁出沙暴肆虐的區域。
迎前一看,環境陡然開闊,視線內再無塵沙遮蔽,遠方盡是一派如似畫卷般靜止不動的大漠景致。
隨著青風奪路狂奔,沙暴漸漸被甩在身后。
丁醒回眸遠望,不見鷹群出沒,看來它們是追丟了丁醒蹤跡,全部四散遠離了。
丁醒旋即拍了拍青風的脖頸,示意它停步下來,它在沙暴中吃了不少苦頭,需要調整休息。
“去!”
丁醒揚手丟出一枚紙鶴,入空擴漲為丈許大的鶴身,他攜著青風與莫仇子爬上鶴背,代步飛行。
此時已近黃昏,丁醒連夜趕路,等到次日清晨時,漫天黃沙之相慢慢隱去,丁醒遠眺之下,看見前方的地平線上,涌出了起伏的山巒之影。
心葉綠洲已經到了。
天東沙漠疆域廣袤,但漠內形成的綠洲卻不多,又因為靈氣淡薄的緣故,綠洲當中棲息的修士數量就更加稀少了。
這些修士普遍是以家族為傳承,旁門宗派極其罕見。
論及疆土規模,以及凡間居民的數量,心葉綠洲在天東漠的諸多綠洲中都能擠入前幾位,這要受益于綠洲當中的心葉湖。
心葉湖號稱有八百里水疆,但那是過去,沙暴常年都在湖外肆虐,導致湖水漸漸干涸,如今已經減少了三四百里,不過沿湖棲息的凡民卻是越來越多,丁醒趕到心葉湖畔時,發現湖岸上建筑林立,渡口無數,這些凡民全在圍著湖泊討生活。
在心葉湖中有一座大島,島上被一批修士家族占據,并修建有統治綠洲的城池,丁醒要尋找的清醇寺就坐落在城中。
清醇寺的主持法號長愿,昔年墨河出世,丁醒初入冰山探險,曾經與這位長愿和尚并肩作戰,一塊狙殺了魔域的懷瞳老魔。
在大戰途中,長愿和尚為滅敵施展了一式‘金佛斷腕’,不幸斷掉右臂,因為道途斷絕,他便離開墨河,前來心葉湖安家落戶,開山建了一座清醇寺,他早年曾經替心葉湖邊的百姓解除毒患,原本就有威望,建寺以后,吸引了大量信眾,香火相當旺盛。
當初牧野鐵手受了丁醒委托,前來心葉綠洲打探消息,就是直奔的清醇寺落腳,長愿和尚得知牧野鐵手是丁醒晚輩,不止熱情招待,甚至親自出面,給牧野鐵手介紹天東漠內各處綠洲的情況,這給牧野鐵手尋找線索提供了極大方便。
丁醒是在牧野鐵手的傳信中,簡要了解這里的情況。
但丁醒也是第一次造訪,他并沒有冒然跨湖飛行,畢竟島上并非清醇寺一家修士勢力,整座島嶼被四五位玄胎修士共同管轄,等同于他們的私有領地。
丁醒遵照當地規矩,在湖岸上雇了一艘客船,先行船登島,到了島上再送上拜帖,如此不會被當地修士視為冒犯。
他租賃的客船稍顯簡陋,船上只有一位似他一樣的游客,像是來自其它綠洲,頭回光臨心葉湖,免不了要抒發一下感嘆。
“早就聽聞,咱們天東大漠里,景色最勝就是心葉湖,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丁醒易容為一個老者,站在船頭欣賞湖面風景,附近還有位儒生打扮的青年,負手站立,喃喃自說著心中感受。
舟上還有一位頭戴斗笠的船夫,常年在此擺渡,并不覺得心葉湖有什么稀奇,卻也不打擾青年的興致。
似青年這種遠游書生他每隔月余就能見到幾位,初次上到心葉湖面,無不是豪情大發,或吟酒頌詩,或提筆作畫,但青年接下來的表現讓他頗多意外,寥寥一語說過,即轉回舟中坐下,把夾在行李里的那個長木匣抽出來,橫擺在腿上,雙掌摁在匣面,垂首撫摸。
“方公子準備撫琴嗎?”船夫是個健談漢子,今晨青年找他租用船只,曾經報過姓名,那時他就想和青年交流,但他閱人豐富,看出青年出身顯貴人家,性子偏冷,他一直陪著小心,怕得罪了貴人,此刻冒然問起,不過是犯了話嘮毛病,水途漫長,他實在是忍不住嘴巴。
木匣長有三尺多,寬約半尺,像是裝古琴的盒子,船夫故有此問。
“琴?”方姓青年抬頭望他,卻是搖頭:“這可不是琴,而是家母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