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醒回莊不久,下起瓢潑大雨。
這一場雨是莊民苦盼已久的天氣,沖散了連日來積壓他們心頭的蝗災陰霾。
但凡是經營園田的人,最是懼怕蝗蟲過境,修仙界同樣如此。
前些天金露酒莊的園田里出現蝗妖身影,導致人心惶惶,莊民們都在謠傳,大規模的蝗災即將爆發。
蝗災讓莊民們如芒在背,整日提心吊膽。
就在大家焦慮不安時,老天忽然降下了一場暴雨。
這可是喜事。
蝗妖怕水,它們不會在雨季出沒。
如果這場大雨能持續數日,那些正在不知名地域醞釀出世的蝗群大軍,有可能被扼殺在萌芽里。
所有莊民都在翹首以待。
丁醒也不例外。
他同樣盼著天天都下雨,這樣的話,蝗妖就永遠不會再光臨金露酒莊。
但他希望蝗災消失,并不是擔憂自家的桔園被毀掉,而是不想自己的修行生活被天災破壞。
他無意間煉造出了‘蟲兒淚’,隨便去一趟九莊集,就能換回他所需要的材寶,他如今可以源源不斷的釀制‘羊脂漿’,用于提升修為。
修為越是增強,他的信心就越充足,他甚至有把握在將來,進階為金露酒莊的第六位玄胎期修士,到時一言既出,他就能把伯祖丁塵之從冰華山要回來。
但這一切都需要安寧環境。
所以丁醒不止討厭天災,也厭惡人禍。
遺憾的是,事與愿違,他求安不得安。
僅僅隔了一日,就已雨過天晴。
從這以后,連續數月,再也沒有下過一場雨。
當時間進入九月份,金露酒莊的收成進入落幕期,各處園田的靈果基本都已經摘個精光。
丁醒家的火烽桔也全部摘完,他按照約定與于泰共享收成,盈余比去年少的多,卻也不算空無所獲。
今年是一個特殊年份,從陽春三月到現在,時有蟲群禍亂,小規模的蟲災就沒有斷過,但莊民們全都熬了過來,大家收成都還行,損失并不算大。
眼下唯一需要擔憂的是果樹。
天氣不轉寒,蝗災的危機就不算徹底解除。
如今,越來越多的莊民開始相信,莊外有股勢力在推波助瀾,試圖把蝗群引誘或者驅趕到莊上來。
因為十月份金露靈窖要開啟,如果莊外真有毒修惦記莊中的王牌佳釀‘金露液’,那么他們最佳辦法就是利用蝗群,給他們盜酒創造時機。
沒有誰敢掉以輕心,大家都認為蝗災隨時會爆發。
因此等收成期結束后,莊民們仍舊閑不下來,家家戶戶都在準備與滅蝗相關的寶物,這連帶促進了酒莊集市的生意,真是一天比一天火爆。
上個月丁醒從九莊集返回,儲備了一批滅蟲香,他不需要再額外配備,但在蝗蟲過境之前,他必須守在桔園內。
他聽不少經歷過蝗災的老莊民介紹,蝗蟲一起,鋪天蓋地,甚至是遮天蔽日,稍微耽誤一點時間,沒有把滅蟲寶驅使起來,果樹就要被吞噬一空。
縱然丁醒招募了于泰,他仍舊不敢馬虎大意。
須知酒莊內的各種靈樹,樹齡普遍都在甲子以上,那幾位玄胎期前輩名下的私田,樹齡一律超過兩百年,這些老樹結出來的靈果,功效更強。
萬一蝗群真的到來,莊民卻沒有守住各家的果樹,代價是極其慘重的。
重新培育樹苗,動輒都要幾十年,這意味著幾十年內,全莊的莊民都要失去靈果收成,沒有收成,如何給上宗朝貢?如何輔助修行?又如何培養家族人才?
這是元氣大傷、家族沒落的大災禍。
半甲子都不一定能恢復過來。
對于丁醒來說,這也是災難。
他雖有一片能夠快速煉酒的桔葉寶貝,但如果沒有靈果,他照樣要抓瞎。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一旦失去靈果的交易集市,丁醒將煉不出任何一種靈酒。
“于伯伯,蝗災來時速度那么快,莊上如何給咱們示警啊?”
丁醒每天與于泰守在園內,免不了要打聽有關蝗災的具體細節。
“那肯定要敲響‘飛蝗警鐘’,這種法鐘是上宗專門去沿海之地尋找鯨寶,給各莊煉制出來,一經敲動,全莊的所有人都能聽見!你放心,莊上不會讓你錯失準備時間!”
海中鯨妖是修仙界已知最善傳音的生靈,各大宗門或者仙莊的警戒之寶,往往會使用鯨妖身上的材寶煉制。
飛蝗鐘就是這一類鯨寶。
丁醒又問:“那莊上會使用什么辦法抵御蟲群?總不能全讓莊民來對付蝗蟲吧?”
于泰嘿嘿一笑:“到時候,肯定是要開啟護莊法陣的!但酒莊內到底布置了多少法陣,又是哪一種類型的法陣?只有那幾位玄胎期前輩和他們的嫡系子孫才知道!”
護莊法陣事關金露酒莊的安危,不是核心弟子,沒有資格獲悉底細,甚至連擺陣的方位在何處,普通莊民都一無所知。
正聊著,于泰忽然遠指天空:“上宗門徒自然也一清二楚!”
上個月莊上陸續出現蝗妖,而且不止一頭,根據以往的經驗判定,蝗災爆發的可能性高達七八成,那幾位在金露窖閉關的玄胎期前輩隨之出關,開始組織防衛。
金露液雖然昂貴,卻遠遠比不上果樹,因為果樹是家族根基,只要根基還在,金露液早晚還會有。
非但如此,莊上還向上宗做了稟告,請求支援。
上宗對這種蟲災也比較重視,指派了五位玄胎期門徒,其中有四位分別坐鎮在各向莊門處,還有一位自由巡察,等蝗災爆發后,哪一片園田遭災嚴重,巡察就去哪里支援。
當然支援也是圈定在固定區域,這位巡察只負責保護莊上的核心田產,核心絕對不容有失。
像丁醒家的桔園,就算被蝗蟲啃光啃凈,上宗門徒也不會搭理。
丁醒順著于泰手指的方向望過去,見高空滑飛十余口飛劍,每一口劍上都站著一位修士,他們俯瞰園田,指指點點,像是在商議什么防御策略,故而劍速都很慢。
領頭者是一男一女,那個男修是莊主伍尊榮。
女修是位白發老嫗,微弓著背,看去衰老嚴重,也顯得弱不禁風,但伍尊榮卻對她客客氣氣,每講一句話都要拱一次手。
大莊主身嬌肉貴,能讓他如此尊敬一位修士,顯然是上宗門徒無疑了,而且是神通非常厲害那一種。
“于伯伯,那位上宗高士可有什么來頭?”
“她外號神針婆婆,煉了一口本命法筒,可召如絲針雨,有萬蟲莫敵之力!”
好家伙!丁醒心想,這是專業的殺蟲高手啊。
他正感嘆之際,耳邊忽起一股沉悶鐘音。
“終于來了!”
丁醒脫口道出與所有莊民相似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