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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9、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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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梁國的文盲率太高了,一萬個人中間,能找到一個識字的就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大多數都是屬于貨真價實的“白丁”。

  現在最重要的工作不是說培養多少真正的人才,促進醫學、農業與生物、科技、人文、社科、教育發展,而是提高人口識字率,加強人口素質。

  只有識字的人,才有能力推陳出新!

  沒有教育,生再多的孩子都沒用!

  教育是重投資,回報周期也特別長,必須要有極大的耐心著眼長遠。

  道理都懂。

  奈何口袋空空。

  大梁國的國庫老鼠猖獗,根本就沒有多少銀錢,連給官員、官兵發例銀都是勉強。

  新式教育的投入基本都靠各府州自籌。

  也就一般的大城才能有幾個像樣的新式學校,里面大多數都是富家子弟。

  偶爾鄉鎮也有那么一所,不過一般都是接近城市規模的大鎮。

  比如眼前的湯加河鎮。

  鄉村這塊,基本就是空白。

  林逸出于現實考慮,就把鄉村私塾作為基礎教育的重要補充。

  給錢是不可能的,只能鼓勵當地鄉賢投資、資助。

  特別是對那些“德行著聞,為鄉里所敬服者”的土豪進行旌獎,光是去年一年,林逸就簽發了十塊大梁國“慈善楷模”的牌匾。

  有重大突出貢獻者,甚至減免賦稅,子女參加公考加分。

  總之是想盡一切辦法,不但讓偏遠鄉村的私塾運轉起來,還得大規模的擴張,保證所有鄉村適齡兒童能夠入學,能夠識字。

  政府唯一投入的就是教材,每個鄉村私塾給個三五本教材,全部教學內容都跟府城的新式學校同步。

  學滿二年以后,參加當地統一升學考試。

  成績優異者,可以進入府城中學繼續深造。

  三年中學畢業后,就可以參加大梁國的公務員考試。

  林逸本來想做個年齡限制,最后發現完全想多了。

  參加考試的,基本就沒有低于十六歲的,甚至還有不少頭發花白,窮經皓首一輩子的老翁。

  他現在也終于明白,為什么他嚷著要廢除“科舉”的時候,沒人反對。

  因為對許多人來說,這個學習的“成本”太低了!

  現在只要把基本所謂的課程學完了,就可以“跳級”,參加考試做官了!

  從古至今,就沒有過這種好事!

  詩詞歌賦不會,文章不通的人再也不怕了!

  只要“算術”、“政治”、“歷史”、“物理”、“化學”中,只要有一門滿分,甚至都可以破格錄取!

  “公子有所不知,”

  寬伯訕笑道,“這所私塾的老師便是老朽,今日我就給他們放假了,讓他們自由活動。”

  心里腹誹,還不是你們耽誤的?

  要不然,每日的這個時候,他就該給學生們上課了。

  林逸笑著道,“那你們這一家子把持了莊子里的政治、經濟、教育,確實很了不得。”

  他并沒有感覺到有什么稀奇。

  他雖然大力打擊土地兼并,但是,現實還是現實,在大梁國的廣大鄉村,最有錢的人還是這幫子地主鄉紳,他們通常兼任族長、村長、校長、聯防隊長多職。

  雖然屬于政府的編外人員,但是在農村,有著絕對的話語權。

  他曾經感慨過,在這些基層宗親社會,窮人盡管努力,要是能突破“天花板”,就算他們贏.....

  基本上不可能……

  “公子說笑了,”

  寬伯雖然不明白林逸話里的具體意思,但是也知道這是揶揄,昂頭道,“我們家小姐積極響應攝政王‘為大梁國培養建設者和接班人’的教育方針,拿出了一萬兩銀子,用自己家的良田,建了大屋,能容納五十個學生!

  老朽不才,添為校長。”

  林逸拱手道,“失敬,失敬。”

  不過隨即好奇地道,“能把算術、格物講明白的,都是了不起的人物。”

  這倒是實話。

  如今安康城很多學校的老師都是從三和抓過來的,本地老師甚少有能把算術和物理講明白。

  寬伯訕笑道,“不滿這位公子,算術、物理是湯家鎮的齊秀才,老朽只教授歷史和語文。”

  林逸道,“那今日這位秀才呢,不知能不能見一面?”

  他還是想盡量了解一下鄉村的教學情況。

  寬伯道,“也是不巧,其母重病,這些日子一直在家里侍奉。”

  “原來如此。”

  對于這里的教育水平,林逸也是不指望了。

  動不動就停課的學校,還能怎么樣?

  撩起衣擺,塞到腰帶上,光著腳走在泥濘的麥場上,一個半大小子并沒有隨著許多孩子一樣瘋玩,正蹲在地上拿著樹枝在地上寫字。

  “宇宙玄黃”四個字寫得遒勁有力。

  “不錯……”

  林逸忍不住夸贊了一句。

  小孩子抬起頭,好奇地道,“你是小姐家的客人。”

  林逸道,“你這眼力勁不錯。”

  小孩子道,“昨個我看見你們進去的。”

  羅漢看了看小孩子厚實的手腳,嘿笑道,“你小子原來也學過腿腳功夫的,難怪說話這么大聲。”

  鄉野小孩子沒見過世面,說話都很是拘謹,很少有像這個孩子這樣無所畏懼的。

  小孩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羅漢,低著頭道,“我打不過你。”

  羅漢譏笑道,“你要是能打得過我,還不得造反。”

  林逸擺手道,“別與小孩子計較。”

  “是。”

  羅漢聽見這話就退到了一邊。

  林逸的手摸上小孩子枯黃的腦袋,小孩子下意識的要躲避,可是看到羅漢瞪過來的眼睛,只能老實的站著,由著隨便揉腦袋。

  “好好學習,將來也能成為我大梁國的棟梁。”

  “我將來一定會出人頭地的!”

  小孩子聽見這話后,很是肯定的道。

  “那你將來想做什么?”

  林逸緊跟著問道。

  小孩子昂著頭,高聲道,“我要做將軍!”

  “哈哈哈......”

  旁邊的孩子皆是大笑,好像聽見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

  小孩子面不改色,依然堅持道,“我一定會做大將軍的!”

  林逸看著面前這稚嫩的小臉,笑著道,“不錯,一定要堅持自己的夢想,如果...

  ,如果你放棄了,他們就會再嘲笑你一次。”

  “喂,我叫沈平,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子見有人肯定自己,很是興奮的問道。

  “林逸,有一天你真的成了大將軍,你就會知道我是誰了。”

  林逸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林逸......”

  小孩子默念了兩句后,把這個名字牢記了。

  林逸由著寬伯陪同,又在村里看了看,依然到處是低矮的茅屋,大部分人都是食不果腹。

  能吃飽飯的,估計只有一個羅家和為數不多的富戶。

  “苛捐雜稅。”

  林逸再次認識到了封建官僚對底層百姓的盤剝。

  有時候,有些事情,不是一紙命令就能改變的。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即使是到處派欽差巡視,也解決不了根本性的問題。

  所有的一切都是經濟基礎決定的。

  下晚的時候,路面被太陽曬得板結了。

  羅琦站在村口,依依不舍的送別了自己的師父。

  杜隱娘騎在馬上,頭也沒回。

  天堪堪要黑,一行人終于到了人頭攢動的湯加河鎮。

  與別的鎮子不一樣的是,這里有城墻,有守衛,有駐軍,儼然就是個小城。

  “這都是什么黑心人啊,”

  林逸肚子餓了,此刻坐在一處豆花攤前,感慨道,“進來居然還要給進門費,實在是無法無天。

  此處的駐軍守將是誰?”

  他依然憤憤不平。

  潘多猶豫了一下道,“王爺,此處駐軍五百余人,領兵的是守備韓龍,兵部支應不開,何吉祥大人做主,就由著他們自籌,打擊一部分山匪,引起民憤的惡紳,也是捉襟見肘,連馬料都供應不上。

  據屬下所知,這一截道路原本是土路,韓守備無可奈何之下,就讓組織官兵、百姓修路,下雨天也能同行,與其說是城門費,不與說是關卡厘金。

  按梁律,也不算違法。”

  “韓龍?這貨弄到現在還是個守備?”

  這個名字林逸不陌生。

  曾經是他的侍衛。

  和王府的老人了。

  韋一山、劉闞、將楨這種三和出來的小崽子都能壓他一頭了!

  羅漢道,“前年在塞北,與陶應義意見不合,產生了沖突,差點刀兵相見,實乃以下犯上,沈初將軍以軍法處置,把他一個游擊將軍擼成了守備,發配到此地。”

  林逸沒好氣的道,“這貨確實是個二百五。”

  然后把碗里的最后一口豆花喝完,站起身道,“走,去看看這狗東西死了沒有。”

  潘多引路,找左右行人打聽一番后,最終找到了駐軍的營地。

  一圈木柵欄圍著,里面是一排石頭壘成的草房。

  林逸皺眉道,“窮成這個樣子了?”

  羅漢進去通報。

  不一會兒,軍營里想起來一陣號角聲。

  拒馬剛撤開,官兵已經集結完畢,等林逸走進去,面前已經跪了一大群人。

  韓龍泣聲道,“屬下參見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底下官兵異口同聲,聲音響徹天地。

  “起來吧。”

  林逸沒有多言,徑直進了最近的一處屋子。

  里面是兩排長長的土炕,上面放著破爛不堪的被褥,林逸用手隨便搓搓,在陽光的照射下,霉灰和舊棉絮亂舞。

  “你們就過得這么磕磣?”

  “屬下知罪!”

  韓龍看著眼前的和王爺,總感覺跟做夢似得!

  和王爺怎么可能來這種鄉野之地!

  低著頭道,“請王爺責罰!”

  林逸看也沒看面前的茶盞,只是淡淡道,“本王雖然不喜官兵經商,可也沒有完全禁止,你們哪怕是出去給商戶擔當護衛,也不至于過成這個慫樣吧?”

  韓龍苦笑道,“王爺有所不知,塞北一戰,糧草緊張,屬下這一營屬于后備役,手下二郎想建功立業,冒進了一些,無奈自籌了一部分,等塞北戰事了解,債務纏身。

  哪怕是積極響應王爺市場經濟政策,種地、修路、設關卡,廣開財源,依然是杯水車薪,屬下眼前還欠著燕葵生三萬多兩銀子呢。

  每個月光是還息錢,就有五百兩。”

  后備役屬于后娘養的,優先供給前鋒營,等前鋒營吃飽喝足了,輪得到他們的時候,連吃飽飯都成問題了!

  戰場之上,爭一口氣倒是其次,主要還是為了出人頭地!

  但是,不沖鋒再前,又怎么出人頭地?

  糧食沒有,鎧甲沒有,兵器沒有.....

  總之就是要什么沒什么。

  為了能夠沖鋒在前,他們迫不得已舉債.....

  “行了,”

  看著滿臉大胡子的韓龍哭哭啼啼,林逸的心里突然有點不是滋味,“這個窟窿自己趕緊想辦法補了。”

  他倒是想替韓龍把這個窟窿補了!

奈何條件不允許  他要是敢說替韓龍兜底,何吉祥一定找他拼命!

  無論是朝廷,還是兵部,都沒錢!

  何吉祥都恨不得天天喝稀粥了!

  “屬下斗膽,”

  韓龍猶豫了一下,大著膽子道,“請王爺恩準守備營與冀州豪商出海!”

  “你個旱鴨子要出海?”

  林逸詫異的道。

  韓龍無奈的道,“啟稟王爺,鳳凰城不少海商請守備營出海做護衛,奈何由于梁律所限,屬下不敢擅專,已經請示了五軍都督府,何大人至今沒有給出答復。”

  林逸道,“他們就不會請水師的人?”

  韓龍道,“蔣侃大人水師的人數也是有限的。”

  五軍都督府中,最有錢的就是水師了!

  陪著海商出一趟船就有幾萬兩的進項!

  就這水師營還是愛搭不惜理!

  哪里像他們守備營,爹不疼娘不愛!

  修完路收點銀子,還被百姓所罵!

  林逸沉吟了一下道,“準了。”

  “謝王爺。”

  韓龍喜極而泣,想不到在他看來的難比登天的事情就這么輕而易舉的解決了!

  林逸再次站起身,然后出了屋子,看著緩緩落下的夕陽,揉著眉頭道,“怎么就都這么多破事呢,天天沒個好。”

  他真的想躺平,不搭理這些繁雜的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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