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蹲下,手掌在虎斑犬身上各處拍了兩下,最后在骨關節處停下來,笑著道,“骨折了,難怪起不來身,看來這斗狗也挺兇狠的。”
說完手一按,咔擦一聲脆響之后,虎斑犬發出高亢的慘叫聲,本能性的從地上彈起,四肢著地,茫然的看著屋子里的兩個人。
“阿彌陀佛,”
和尚合十道,“還是你厲害,它現在已經能走了。
斗狗實在有傷天和,王爺要是能禁了,那就是最好不過了。”
“要是禁了,大家伙閑著沒事就會打架,到時候死的會是人,而不是狗。
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這個道理你應該是懂的,”
瞎子朝著虎斑犬招手,虎斑犬小心翼翼的走到他的身下,吐著舌頭對著他的手不停的舔著。
他笑著道,“倒是個伶俐的,放聰明一點,以后少挨點打。”
和尚道,“你為什么要打它?”
瞎子一邊撫摸狗頭,一邊笑著道,“王爺說過,凡是聽不懂人話的,都要先教訓了再說,這樣它們才能長記性。”
和尚爭辯道,“王爺說的就不一定是對的,人無善惡,善惡存乎爾心。”
“和我說這些有什么用?”
瞎子側過頭,對著和尚道,“有本事,你去把這話說給總管聽。”
“你明知道我不敢的。”
和尚怏怏低下了腦袋。
如果讓總管聽見了,總管肯定會把他當做需要教訓的人,因為他居然膽敢聽不懂和王爺的“人話”。
瞎子笑著道,“你越來越迷糊了,有時候眼睛瞎了沒事,心不能瞎。
心要是瞎,就是真正的廢人了。”
“我明白了,”
和尚的手同時摸向虎斑犬,“給它起個名字吧。”
瞎子想了想道,“就叫小年吧。”
和尚沒好氣道,“怎么可以叫我的名字?”
他俗家的名字叫韓年。
“你又著相了,眾生平等,你叫的這個名字,它就叫不得了?”
瞎子揶揄道,“再說,你現在叫濟海,誰還得想起來你韓年這個名字?”
“那也不行,”
和尚很肯定的道,“這種狗的斑紋和老虎一樣,就叫它小虎吧。”
瞎子點點頭,算是認可了,又接著道,“給你算了一卦,你最近面犯桃花,風流不假。”
和尚漲紅著臉道,“你又是什么意思?”
瞎子笑著道,“這上望著那山高,站在這山把腳蹺,羨慕不來啊。”
大笑著出了門,那條虎斑犬看了一眼和尚后,又跟著竄出了屋子。
“沒良心的玩意,是我救得你性命的,如今卻跟別人跑了。”
和尚搖頭嘆氣。
蔣侃在新宅子里度日如年。
和王府本來是給了一塊安家銀子的,但是居然一頓飯給吃的只剩下三十多個銅板。
他是大戶人家出生,大樹底下好乘涼,半輩子順風順水,沒吃過苦,不知道什么叫精打細算過日子,這三十多個銅板,他只用半天時間就用沒了。
眼看著就要天黑,晚上不能餓肚子吧?
他便厚著臉皮去布政司衙門找善琦。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開口找人借錢!
卻想不到善琦只有一句話,布政司衙門也困難,不過好在最后還是答應借他一兩銀子。
為了這一兩銀子,他經過了兩道手,摁了三個手指印!
銀子拿到手的時候,他眼淚水都差點出來了。
他娘的!
太難了!
他這輩子就沒這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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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他學機靈了,下館子都找最便宜的地去。
可惜,居白云城大不易,一兩銀子也只用了五天。
再次去找善琦,善琦只是一個勁的嘆氣,表示愛莫能助。
但是,卻是給他出了一個主意。
白云城有不少從南州逃難過來的大戶,皆是非富即貴之輩,善琦建議他去拜訪一下。
他當即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雖然眼前他是三和的階下之囚,但曾經好歹做過水師提舉,余威猶在!
用手里最后的幾個銅板,從車馬行租了一輛馬車,路邊買了兩個大馕,用油紙抱起來,提在手里,徑直往桑家去。
令人遺憾的是,桑家并沒有理會他“好漢當年勇”,他硬著頭皮開口,人家也只肯借他五兩銀子。
想當年,他管著南州水師,這些人踏破他門口,搶著給他送銀子,他都是未必肯答應的!
現在,他終于明白了什么叫人走茶涼。
五兩銀子到手,他沒有勇氣再走第二家了。
他請求善琦把自己大船上的伙夫放了出來,雖然家里多一個人就多一張嘴,但是自己家做飯,總比天...
,總比天天下館子省錢吧?
就這樣勉強過上了吃上頓有下頓的日子。
如此過了十天。
他終于迎來了自己父母、正妻、小妾、子女,以及前些日子在慶元城被抓住的弟弟蔣沛。
一家團聚,高興了沒兩日。
家里又沒米了。
傳說中的“月錢”為什么還沒有發?
正忐忑不安之時,他被善琦請到了布政司衙門。
他在衙門里看到了老態龍鐘,白發蒼蒼的烏林。
他感覺烏林好像又老了許多!
他與烏林各自拿了三百兩銀子后,被要求從明日起進白云城的學堂學習。
就這樣,他每日跟著自己的兩個小兒子一起開始了正式的上課生涯。
入秋的第一天。
他與烏林終于結束了學業。
兩人對著和王爺磕了響頭后,烏林從陸路返回慶元城,蔣侃走水路去放鳥島,再次登上自己的大船,重掌南州水師。
紀卓與將楨站在南門的門口親自迎接烏林。
重返故地,烏林感慨萬千,但是對紀卓和將楨卻沒有好臉色,只是冷哼一聲道,“愣著干嘛,直接回衙門。”
無論是車夫,還是兩邊的民夫、官兵皆是一動不動,沒有一個肯聽他使喚的。
烏林的管家大聲呵斥道,“你們都是聾了呀!
咱們大老爺說話都沒聽見嗎?”
所有人還是沒有一點動作。
烏林臉色鐵青。
紀卓笑了笑,然后擺擺手道,“既然烏大人要回衙休息,就回去吧。”
他的話音一落,載著烏林的馬車才緩緩駛動。
紀卓等馬車過去后,冷哼道,“看來這是故意不配合了,只能拿來做擺設了。”
將楨道,“我想不明白,既然如此,為何不繼續關在白云城,還要放回來給咱們添堵?謝先生,陳先生、卞先生,誰不比他強?”
“名分!”
紀卓淡淡地道,“如果和王爺讓謝贊、陳德勝這些老先生過來,就等于是和朝廷撕破了臉面。
暗地里怎么都沒關系,但是這臉面破了,就不好補了。”
將楨不解的道,“名分就這么重要?”
紀卓笑著道,“比你想象的重要的多。
從現在開始,布政司衙門我就不去了,你安排人把左右各處守好了,不準這位大人隨意進出。”
將楨道,“你放心吧,這個我會看牢的。
你不在衛所,你去哪里?”
紀卓點點頭道,“永安的衛所兵也太不中用了些,居然輕易讓黃四方和趙立春給擊破了,南州與永安的交界處肯定不安定,我要帶兩千人去看看,剩下的一千人就留予你了,記住,萬萬不可大意。
這烏林可是老狐貍。”
將楨聽說紀卓要留一千人給自己,自然高興地很,拱手道,“多謝紀將軍。”
紀卓接著道,“你可認識韋一山?”
將楨笑著道,“一條街上長大的,怎么可能不認識?”
紀卓道,“我的建議是把他拉攏進你手里,這小子聰明的很啊,做你的幫手,也是不錯的。”
將楨搖頭道,“捕快一個月就這么幾個錢,他怎么可能答應?”
紀卓道,“這就要看你手段了,真到了衙門,你倒是能少很多麻煩。”
說完就騎著馬慢慢跟上了烏林的車隊。
三和的天漸漸涼了,因為正式取消了宵禁,廣場愈發熱鬧了,唱戲的、說書的,一天到晚都不停歇,偶爾到后半夜才散場。
林逸很是欣慰,終于有點夜生活了。
但是,他很少去看。
畢竟走到哪里,面前都跪下一大片,自己落了個沒意思,還敗了別人的興致。
什么與民同樂,不存在的!
當然,他還可以去醇香樓,只是他現在窮,凡是想與他發生一毛錢關系的事情,他都是敬而遠之。
坐在院子里,看星星、月亮似乎也挺不錯的,漫漫長夜,也不是那么難熬的。
洪應貼心的道,“王爺,你要不繼續學會外語?”
林逸左右看看,低聲道,“那倆娘們呢?”
洪應笑著道,“放鳥島的初中學堂明天落成,明月和紫霞都去籌備了。”
“真的?”
林逸差點高興地尖叫出聲來,“那趕緊的,本王是一定要好好學習的。”
小喜子不需要洪應使眼色,麻溜的跑了出去,然后又騰騰的跑了回來,沮喪著臉站在林逸面前。
“王爺.....”
“人呢?”
林逸朝著小喜子的身后張望,見只有他一個人,很是好奇。
小喜子訕笑道,“明月和紫霞姑娘把那四個洋婆子都帶到放鳥島了,說她們官話都學會了,可以帶到放鳥島做通譯。”
林逸道,“居然學會自作主張了,也不跟我打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