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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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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京戲曲學校今天大門洞開,不禁出入。

  到處都是大包小包,到處都是依依惜別的師生和同學。

  不乏抱頭痛哭者。

  很快就有出租車司機、黑車司機們聞風而動,跑到學校門口來趴活,門衛一個走神的工夫,甚至有司機直接就把車子開到學校里來攬客了,氣得門衛了不得,嘶吼著往外趕人——別的年級的學生還在上課呢。

  一時間人滿車也滿,熙熙攘攘。

  因為這所學校有點特殊,雖然是高中,或者說中專的等級,但學生卻來自天南海北,既然徹底畢業了,當然要回家,而且勢必大包小包。

  彭向明站在女生宿舍樓下,盡量躲個清凈點的地方,不時地抬頭往樓道門那邊看過去一眼,同時卻還在跟柳米打著電話。

  她進組已經好幾天,兩人幾乎每天都要有兩通以上的電話,外加半個小時以上的視頻聊天。姑娘別看平常挺颯,也架不住現在戀奸情熱,有點粘人。

  “……今天還是開會啊,開完會就讓我繼續練怎么坐,天哪!一坐就是一個小時,要求必須挺得筆直嘛,太難受了,比站軍姿還難受!”

  “而且待會兒我們還有一節臺詞課!噯,我真是第一回知道,劇組里還教臺詞課?說是要讓我們矯正一下在現代社會說話語速過快、說話現代感太強的問題!哎呦……你不知道,這個戲拍的真是較勁!”

  姑娘痛并快樂著,偶爾沖彭向明撒個嬌,但根子里的敬業精神是沒問題的,抱怨歸抱怨,回去在酒店房間里還自己加練。

  就是……的確夠較勁的。

  在當下這個年代,演員的時間多寶貴啊,恨不得同時串三部戲五部戲的,偏偏這劇組居然能狠下心來把一幫演員聚到一起,花著錢,不拍戲,請了專家來,讓演員們練儀范、練步態、練臺詞。

  老實講,真是牛逼得很!

  怪不得拍一季,僅僅十二集,就要砸六個億進去!

  這簡直就是在直接燒錢!

  但人家樂意燒,演員簽了合同不說,關鍵是也在合約規定的檔期內,沒什么話好講,那就拿著錢練基本功唄。

  而且劇組牛逼得很——您要真忙,違約金拿過來,您走人,我們另找!什么,你抵抗劇組安排?那你滾蛋,直接開除,不給違約金就打官司!

  不是玩虛的,不是恐嚇,據說入組到現在幾天的工夫,已經開除了四個了。

  具體到柳米要飾演的何美人這個角色上,導演說這個角色雖然出身屠戶之家,但畢竟是宮廷里的美人,所以舉止行為都要符合漢代的儀范。

  那種刺繡的大袍服,一件就好幾斤,穿上,各種頭飾都戴好的假發頭套,也不輕,也得帶上,練習坐姿,練習走路,每天十個小時,不許脫。

  據說是只有這樣,才能培養出一舉一動中那種穿古代袍服時的細小動作——至少有一個,你滿頭珠翠,敢像什么都不帶那樣動不動猛甩頭么?

  你不敢了,味道就出來了!

  專家們甚至為她這個角色加一起不知道能有幾句的臺詞,特意給開出了一個課目表,列出了十幾篇包括漢賦、漢代奏章、唐宋名篇的文章,要求熟讀,最好能全文背誦——就為了練出說臺詞時候的“古代語感”。

  說到底,柳米那個詞對這種感覺的描述,相當精準,就是倆字:較勁。

  整個制片方,整個攝制組,都在跟這部戲較勁,而且人家砸出錢來,要求演員們也必須拿出時間,陪著攝制組一起較勁。

  別人怎么看,不知道,也不好說,但至少在彭向明看來,對這個事兒,他是豎大拇指的——佩服!

  …………

  正聊著劇組的八卦,柳米忽然問:“噯向明,你在哪兒呢?怎么老那么吵啊?”

  “學校啊!我在學校呢!”

  他一向不大喜歡說謊話,能不說就盡量不說。

  柳米沒往別的地方尋思,轉頭就又問:“那你今天都準備干嘛?”

  “呃……今天……”他想了想,“可能要跟建元一起去買點東西吧?”

  這個話就更不可能是瞎話,因為這件事幾乎每天都有可能發生,昨天就還一起去買東西來著——齊元嫌彭向明隨便湊合買的一套被褥和床單,都實在是太次了,說你連那么貴的房子都租了,這方面沒必要湊合,于是昨天就拉上彭向明,要去給他選一些床上用品送給他。

  趙建元見齊元要送禮,思來想去,決定要給彭向明弄一套茶具,陳宣也跟著想了半天,最終花三百多給彭向明買了一口平底的小煎鍋,還是個大牌子,說是讓彭向明早上起來能煎個雞蛋什么的,惹得趙建元齊元他們爆笑不止。

  就連被齊元叫上一起出來選東西的舒雨欣,也跟著湊趣,跑超市里選了一對拌面條用的那種超級大海碗。

  噫,這倆都是聰明人,送東西送的貌似有點深意的樣子。

  結果到最后,因為選的東西都太貴,又不舍得做取舍,最初把事情挑起來的齊元反而耍賴了,她送禮物,還要彭向明自己掏錢付賬。

  不過東西是的確選的不錯。

  …………

  剛提到要跟趙建元一起買東西,果不其然,每天必不可少的環節準時到來了,柳米問:“噯,我不在家這幾天,你出去偷吃了沒?”

  “……”

  “說話呀!”

  “我偷吃誰去呀!”

  其實要嚴格來說,還真偷吃了,他跟老安同志約了一次的。

  但這種事兒,能不承認當然是盡量不承認,而且能不撒謊的,也盡量不撒謊。比如說,別用回答的句式,就不涉及是否撒謊的問題。

  “切!我還不知道你?那你跟我說,最近幾天,齊元勾搭你了沒?”

  “沒!”

  這個是真沒有。

  齊元一向都是那樣,并不介意彭向明主動靠近一些,哪怕親昵地明顯超過了閨蜜的度,只要別太過分惹她,姑娘都陪你玩,但主動過來撩撥漢子這事兒,仔細想想,她好像還是真的沒做過。

  “那你呢?撩她了沒?”柳米又問。

  “那怎么可能!我這人一向正經!”

  “裝吧你就!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這回彭向明有點委屈了,可能最近在大佬面前裝委屈有點上癮,但更主要的是,最近他一直在忙著個忙那個,是的確沒打過齊元的心思。

  “我真沒有!”他生氣地說。

  柳米馬上就說:“好好好,沒有就沒有!沒有最好了!那你乖乖的哈,不許往身邊招人!等過幾天我會請假回去演我的畢業大戲,還要參加畢業典禮,到時候好好喂你,好不好?”

  “呵呵,好!”

  一抬頭,兩個小姑娘已經從宿舍樓里出來了,腳邊放著兩個碩大的行李箱,正在跟一個老師模樣的中年女人說話。

  于是彭向明說:“那行了,你抓緊歇歇吧,回頭不是還有臺詞課嗎?自己注意勞逸結合,我等你回來!”

  “嗯,好,那拜拜,嗯嘛!”

  “呵呵,啵!”

  …………

  倆姑娘一人推一個碩大的行李箱,跟老師說完話之后,沉默地往這邊來,偏偏這學校年頭太久,紅磚水泥的地面有些失修的坑洼,媛媛一個沒推穩,大行李箱PIA的一下歪倒了,于是倆人費力的扶正。

  彭向明快步過去,一把拉起來,那個也接過來,推起。

  兩人情緒都很低落。

  但略有不同的是,即將告別這所學校,回幾百里外的縣城去的陸媛媛,只是有些失落的感覺,而家就在城里頭的吳冰,情緒反而顯得更加低落,甚至沮喪。

  這都好多啦!

  昨天她沒能通過各京劇院加試的結果剛出來的時候,打電話給彭向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怎么都哄不好。

  人家媛媛就比較厲害,順利通過了老字號大牌子燕京京劇院的加試,已經確定只要文化課過線,就會被錄取為“委托培訓生”了。

  也就是說,四年之后,她就會成為職業的京劇演員。

  要是節奏夠快、老師也夠給力的話,說不定兩三年后,就已經能在一些小劇場見到她零星的墊場演出了。

  走路中間扭頭看,吳冰的眼睛還腫著呢!

  于是一邊推行李箱,彭向明一邊問媛媛:“昨天回去她又哭了沒?”

  陸媛媛點了點頭。

  但吳冰明顯是不樂意了,看都不看彭向明,攥拳頭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要你多管!”

  大家情緒都不高,彭向明也沒什么逗樂的心思了。

  一路沉默著,她倆偶爾抬頭,跟認識的同學打個招呼,有的還要依依惜別一陣,約好在大學再聚,就這么走到了門口。彭向明招手叫過一輛出租車,把兩個大行李箱放進后備箱,居然蓋不上蓋子了。

  但司機表示沒事,自己開車穩,保證穩穩送到。

  那就走吧。

  彭向明坐前排,倆姑娘坐后排,一路到了燕京站。

  取下行李箱讓吳冰看著,陸媛媛自己去取票,彭向明又跑去買了兩張站臺票,最終和吳冰一起,直接把她送上了火車。

  但是等彭向明放好了行李箱下車,卻見倆姑娘已經又在站臺上抱在一起,嗚嗚地哭起來了。

  他不由得就嘆了口氣,過去從身側抱住倆姑娘。

  本來正沉浸在離別的悲傷之中,但彭向明這么一抱,卻反而讓倆人哭笑不得,紛紛推開他,說他大色狼,趁機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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