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內。
一名容顏嬌俏的婦人自閣樓上推開窗,用一根竹竿將窗欞架住,讓市井的風透進屋內。
樓下的長街,一名身著錦繡的官人匆匆路過,并未抬頭看上一眼。
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震天巨響!
轟隆隆——
仿似雷云在平地摩擦,炸響在耳邊。
“啊。”那婦人被駭地嬌呼一聲,心肝兒一顫,柔荑一抖,便失手將那竹竿掉落下去。
那官人原本也被巨響震住,不提防愣了一愣,就有一根竹竿正砸在頭上。
他“哎呦”一聲,撿起那竹竿,怒氣沖沖地抬頭一看,那婦人恰巧也在垂眸俯首。
二人驀然對視一眼。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官人眼中的怒氣忽地消散,轉為柔和的注視。那婦人的眼眸里,也溢出一抹嬌羞。
只因臨去秋波轉,惹起春心不自由……
造成那巨響的罪魁禍首,就是城外飛來峰頂,飛天門的那一尊至寶元火天爐。
李楚具現顯圣之神,居然具現出了自己的身影,正在詫異。
就聽天爐傳來一聲碎裂之響。
一道龜裂爬了上來,隨即,絲絲縷縷的白光滲透而出。
那熾烈的白芒仿佛蘊含著千萬鈞之力,元火天爐再也承受不住,爐壁崩碎,被壓抑的力量洶涌澎湃地釋放出來。
下場,就是爆炸。
而且是超乎想象的絕頂大爆炸。
那一霎,曜斂長老忽然想起了那白光是什么。
“是陽極真火!”他高聲叫道。
那是仙火的一種,凡間極難得見。
他曾經隨曜鼎真人去中州丹鼎閣總堂,參觀一場規格極高的丹成大禮、
當時那位丹鼎閣的半步地仙,就用他三年時間煉化出的一縷仙氣,催發了一道陽極真火。
只有這種仙火,才能煉出仙丹……
這一刻,熊熊的陽極真火在他眼前炸開。
曜斂長老人傻了……
他于修行一道已多年未有寸進,這場面顯然不是他能應付的。但他隱約覺得,這可能是飛來宗千余年來,最大的一場危機……
旁邊的曜鼎真人倒是第一時間出手阻止。
包括無根長老、柳莊、沈二富……這些前輩級的人物齊齊出手,恨不得瞬間將一身修為拉滿,想要阻止這場爆炸蔓延。
可是……
竟好似螳臂當車……
層層真氣屏障一觸即碎,倉促之下根本來不及布置堅固的禁制或法陣,眼看周圍的飛來宗弟子都要遭殃!
這還不止。
恐怕整座飛來峰都要被夷為平地!
任誰也想不到,飛來宗竟要遭這一場飛來橫禍,一場突如其來的……滅門大劫!
嗡——
千鈞一發之際,自飛云宮里驟然傳出一聲驚弦之響。
彩光一現,仙音奏響。
一道縹緲的身影當空出現。
這身影似乎是個中年道人,身著道袍,須發飄飄,一聲無羈仙氣。
只見他口中輕叱一聲:“住!”
一抬手,那將要擴散開的白光便生生僵住了一剎!
竟好似被什么巨大的圈禁住了一般。
只是他也不足以令這巨大的能量消弭,手印向上一抬,一道光柱轟然被牽引著朝天空射去!
杭州府的天,近來似乎多災多難……
下一個瞬間,光柱在高空炸響。
轟隆隆好似神罰,喀喇喇仿佛天裂。
那一日,全杭州府的百姓都看到,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當空升起。
少頃,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琴音再起。
“祖師!”
曜鼎真人的聲音第一個響起,緊跟著,身子跪拜下去。
天空那道縹緲的身影,竟是這四方宗門共同的祖師,飛道人!
隨即,眾多受其傳承的弟子,紛紛跪拜!
“不必拜我——”
高空中身影聲音溫雅,語調不高,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名弟子的耳邊。
“我只是飛道人留在此間古琴內的一道分神罷了。”
周圍人聞言,詫異紛紛。
飛來宗的諸位長老倒是面色如常,他們早知道其中隱秘。
為什么逢雨便有琴音?
只是因為古琴中藏著的那一道祖師分神,仍然會奏響瑤琴罷了。
“留下這道分神,就是為了在飛來宗有滅門之難時,可以出手解救一次。如今我耗盡神意,也該消散了。”
“爾等……今后好自為之。”
說著,那縹緲身影越發淺淡,漸漸的,竟消散在了空中。
“從此以后,江湖再無雨宮琴音……”
眾人無不惋惜。
可悲、可嘆。
曜鼎真人凝視高空,目送那道分神消失,只覺眼前發黑,氣血一陣一陣地上涌。
這道祖師分神……
可是飛來宗最后的底牌!
千余年來,即使再危難的關頭,只要還能挺過去,就不曾有人想去動用它。
這代表宗門的一條命!
今日……
居然在他手上,稀里糊涂的沒了……
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是飛來宗的罪人……
如果真是外敵入侵、生死存亡,用了也就算了。
關鍵這只是……因為一場弟子之間的比試。
全宗上下吹著風、唱著歌、看著大會,突然就差點滅了門……
未免有些太……滑稽。
想到這,他突然一蹙眉:“李楚呢?”
曜斂長老神情悲戚,指了指空蕩蕩只剩一個大坑的場間。
“元火天爐都沒影兒了,他一個……哇呀呀!”
他話沒說完,就聽一位青衣素凈的小道士在旁應聲道:“我在。”
李楚來到曜鼎長老跟前,心情略微有些起伏。
他也沒想到……
自己的靈力不止能引動元火天爐,而且……效果拔群。
在天爐碎裂的那一瞬間,他就感覺到不好,接連幾次閃現,瞬間退至眾人身后。
再多一會兒,恐怕他就已經要離開飛來峰了。
多虧此時那飛道人的分神出手,止住了爆炸。
李楚這才折返回來。
曜鼎真人訝然地看著他,眨了眨眼,再上下打量一遍,才問道:“你沒事?”
“嗯。”李楚頷首。
“唉——”曜鼎真人重重嘆了口氣,苦笑道:“我飛來宗倒是差點出大事。”
看著一片狼藉的現場,李楚心中浮起一絲隱憂。
曜鼎真人找他干嘛?
該不會是……叫他賠償吧?
對于眼下造成的后果,他略有歉疚。對于飛來宗遭受的損失,他深表同情。
但是……
倘若曜鼎真人真地開口要他賠償。
那他只能不好意思的、堅定的、無情地拒絕。
賠不了。
絕對賠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