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李楚又乘著最早的船回到了余杭鎮。
幫秦家驅邪的事,只是個小小插曲。秦家那小鬼再鬧騰,也不外乎是個灶櫥鬼之類的東西。
尋常修道之士,一道符箓也就解決了。
李楚是絲毫不通制符之術,所以才只能親身前去。
說起來,杭州府里道觀諸多,他倒還真有心想要學一些基礎的道術,譬如制符、煉丹、法印等等……
只是已有師承,不知人家肯不肯教。
這也都是后話。
當前最嚴峻的問題,到底還是王龍七的性命。
找不出一點頭緒的氣運消失、斬衰境大能都束手無策的奇怪災厄……
除了找師傅詢問,李楚也不知要去哪里探尋真相了。
實在沒辦法,就要眼睜睜看著王龍七倒霉致死……李楚做不到。
到時他只好閉上眼睛。
他回來的早,回到十里坡的時候正趕上狐女出來開門。
見到李楚,她大為驚喜:“呀,主人,你回來啦?”
她往后看了看,又納悶道:“小月兒呢?”
李楚搖搖頭:“事情不順利,小月兒暫時留在那邊。我回來問師傅一些事情,待會也要再回去。”
狐女趕緊乖乖讓開。
在她眼里,李楚是天神一樣的人物。
能讓他覺得不順利的事情,難以想象有多棘手。
她問都不敢問。
李楚走到后院,就見師傅萬年如一日的坐在那棵老槐樹下。
秋葉飄落,衣鬢隨風,那一陣直沖云霄的高人風范,仿佛已經要羽化而登仙了。
李楚的心里莫名安穩了幾分。
在他心里,師傅是天神一樣的人物。
自己覺得不順利的事,也只能來問師傅……
一見李楚,余七安呵呵一笑。
“小月兒怎么沒一起回來啊?怎么了,事情不順利?”
“沒錯。”李楚來到石桌旁,坐在師傅對面,神情嚴峻道:“這件事情若是解決不了,王龍七的性命危矣。”
“唉,那倒是可惜了。”余七安淡淡地說了句:“那可是個挺有干勁的小伙子。”
李楚眨了眨眼。
他還是第一次聽人這樣夸王龍七……
換了別人肯定要問一句。
你說的這個干勁……它正經嗎?
不過,李楚畢竟不是喜歡說爛話的人,現在也不是扯皮的時候。
他正色道:“打近百年前開始,正氣書院的入學考試倒數第一名,都會因氣運衰竭……倒霉而死。正氣書院曾經請斬衰境大能坐鎮,對此也毫無辦法。”
“今年……輪到王龍七了。”
言簡意賅,王龍七講了半天的話,李楚三兩句便說罷了。
余七安聽了,了然地點點頭。
抿口茶,似乎也不太在意。
放下茶杯,他才悠悠道:“這怕是有邪靈纏咒啊。”
李楚心中豁然。
師傅果然知曉此事。
一種“不愧是師傅”的感覺油然而生……
他追問道:“邪靈纏咒……此為何物?”
“就是一位邪靈布下的咒法,通過它的念力,緊緊糾纏,難以斬斷。”
余七安似笑非笑。
“這玩意可不好對付,小王怕是讓人招進去做了替死鬼吧?我就說他那個德行,上鐘是把好手,上學哪里能行?”
李楚心中反倒并不擔憂,聽師傅語氣,就知他八成是有對策。
于是追問道:“邪靈……可是邪祟的一種?”
“也可以說是邪祟吧,畢竟是害人的東西。但是不屬于妖魔鬼怪,嚴格來說,它原本甚至不是活物。”
余七安想了想,組織了下措辭,道:“靈這種東西,起初是巫神創造出來的侍者。”
“巫神就是傳承了巫術一脈的神明,它用這種靈來儲存、煉化人間供奉的氣運。”
“早在上古之前,巫神就已經從人間消失了。”
“但是它創造的靈卻留了下來,數量不詳,可以知道的是,后來一部分衍生出了善念,成為了善靈。一部分衍生出了邪念,成為了邪靈。”
“邪靈在世,近乎不老不死。這種玩意活的時間長了,難免會成為禍患。”
“盯上正氣書院,想必是看上人家的王朝氣運了。畢竟,能傳載王朝氣運的地方,只有書院算是最好欺負的。”
“氣運……”李楚捕捉到了關鍵詞。
“沒錯,這玩意沒法自我修行,它主要的修煉方式仍舊是煉化氣運。”
“那正氣書院這一尊邪靈,就是在煉化學生的氣運?”李楚問道。
余七安點頭道:“與其說是煉化,不如說是盜取。”
李楚疑惑:“可是……它究竟是如何行事,連斬衰大能都無法堪破。它若有這般實力,又為何只盯著倒數第一呢?”
“呵。”余七安嗤笑一聲,“也不過是個斬衰罷了。”
“他懂個屁?”
李楚聞言,瞳孔一抖。
師傅霸氣側漏!
就聽余七安繼續道:
“那邪靈之所以選中正氣書院,大概是因為這天下四大書院之一,學生一進入其中便能暴漲百倍氣運!而且會有王朝氣運加持,將自身氣運變成金色。”
“這對于邪靈來說,是大補之物。”
“但是,正氣書院給學生的不止是金色氣運,還有正氣傳承。”
“那股代代傳承的正氣猶如利劍,混在氣運里,如果一起吸收了,那就難受了。”
“邪靈怕正氣,對它來說這是致死之物。”
“所以他才不敢大肆地吸收,只能一年一個,而且要選倒數第一,這個正氣傳承最弱的軟柿子去捏。”
“就像吃魚摘刺一樣,小心翼翼將其中正氣剝離,再吞噬煉化。”
“另外一個重要原因……氣運這種東西,是有一個規律的。”
“永遠是少的流向多的。”
“譬如我有一片氣運池,施法就可以吸收你的小水洼。但若是你有一片氣運海,那我再施法,就只能被你吸收了。”
“那邪靈因為要煉化氣運,將其化作力量,所以能保留在外的氣運是有限的。是以他施咒的時候,也不敢將標準定高,只敢選中倒數第一。”
“畢竟巫咒不同于其他,一旦施展,連它自己都無法抹除。”
“萬一稍微定高了,遇見一位氣運奇才,它就傻眼了。”
“想來是這些條件合在一起,才造就了現在的局面吧。”
“每年死一位替死鬼,對書院來說也并非不能忍受。而邪靈可以細水長流地盜取王朝氣運,再過三五百年,未必沒有成為邪神之日。”
李楚看著余七安滿臉輕松、侃侃而談的模樣,料定了師傅早有主意。
于是直接問道:“師傅心中可是已經有了計較,如何能救王龍七?”
“呵呵。”余七安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叫了他一聲:“徒兒……”
“嗯?”
“你想上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