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雍很難描述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她站直身子，看著趙。
“侯爺，還記得你答應我的三個條件嗎？侯爺重諾，怎能反悔？”
趙平靜地看著她，眉梢微揚，“你跟本座談承諾？”
時雍略微一怔，抿嘴不語。
趙目光深深，冷笑道：“你在本座面前撒了多少謊，是要我提醒你么？”
時雍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侯爺就不曾騙我嗎？”
“不曾。”趙冷然開口。
“對雍人園的誅殺令，侯爺當真不知情？”
趙神色微冷。
若說毫不知情那是假話，但他對時雍沒有殺心，甚至一心查找證據為她想為她脫罪——
但如今，
物是人非，何須再言？
“知情。”趙淡淡看她，“雍人園背逆朝廷，死有余辜。”
時雍倒吸一口涼氣。
原本，她想伏低做小先順著他，等趙氣消了一些，再慢慢同他解釋，解開彼此的心結。兩人經歷了這么多，到底曾經相愛一場。縱然現在有什么恩怨，只要愿意卸下心防來談，就沒有什么說不開的話。
哪怕說到最后，當真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化解不了，那也可以豁達一點，好聚好散，得個好的結局。
可是，趙顯然沒有好好談的想法。
說得再多，身段放得再低，也是無用。
時雍慢慢收住笑容，皺著眉看他。
“既然如此，那侯爺何故要娶我回來？我就是這樣不懂規矩的人，從認識你的時候開始，就是這樣，沒有變過，也改不了。侯爺若是喜歡那種懂規矩的閨閣千金，外面有的是，你只要打開這扇門，喊一聲，說不定就有人搶著把女兒送到你跟前來……”
看她一聲聲數落自己的不是，趙眼眸里浮浮沉沉，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低笑一聲。
“時雍。你是不是很得意？”
時雍咬緊牙槽，“眼下我是侯爺的籠中之鳥，有什么可得意的？倒是侯爺，有人質在手，可以對我為所欲為，得意的是你才對。”
“為所欲為？”
趙淡淡復述一句，微微瞇起眼，視線復雜地在她臉上流連。
“敢在本座面前如此說話，還活得好好的你，這才叫為所欲為。”
時雍挑眉，“所以呢？侯爺娶我就是想找虐？體驗不一樣的快感？”
從來沒有女子在夫君面前敢這樣說話，趙看著這個可惡的女人，揉了揉額頭，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明知她欺騙他，利用他，有目的的接近他，甚至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喜歡他，他仍然不舍得將她打殺下獄，也不舍得將她推離身邊半邊。
銅爐里的熏香，輕煙裊裊。
洞房花燭夜，本是人生極樂之事，可如今的洞房里，暗流涌動，如同山雨欲來。
二人眼對眼，相看許久，誰也不肯示弱。
許久，趙閉了閉眼，冷笑。
“時雍，你贏了。”
他突然伸手拉住時雍的胳膊。
“想怎么稱呼就怎么稱呼吧。時辰不早，歇了。”
時雍猝不及防，站立不穩，差點一頭栽入他的懷里。好不容易撐住他的肩膀站穩，低頭看去，趙臉上怒意未散，但目光里更多的是無奈。
她嘴唇抿了抿，“侯爺還有心情？”
趙冷著臉，抬高她的下巴，左右端詳片刻，涼涼一笑。
“本座為了今夜，滴酒未沾，怎會沒有心情？”
滴酒未沾？
時雍懷疑地吸了吸鼻子，聞到一股子酒氣，根本就不相信。
“侯爺說起謊來，不輸于我嘛。”
趙不想解釋他是如何避開那些人的灌酒，急不可耐地推辭了應酬，匆匆回房來的，只是將她拉坐到腿上，目光逼視著她，不冷不熱地勾了下唇角。
“本座知你不肯，但沒有關系。今晚，沒有任何人能來救你。”
不愿？
不等時雍反應過來，又聽趙冷嘲一聲。
“縱使你再編什么討本座喜歡的借口，也是逃不過的。”
時雍心里一窒。
兩個人的誤會是真的大了。
他把皇陵里那次不成功的歡好，當成了是她有意的拒絕與借口。出于男人的尊嚴，當初他有多么憐惜她，因為怕她疼痛而終止，如今就會對她有多么的憤怒。
“我為何要逃？”
時雍不肯退縮地迎上他的視線，離他更近了一些，目光里閃著狡黠的笑意。
“既然侯爺已經認定我是一個妖女，為了利用你才不計代價地接近你，勾引你。那如今我的目的都沒有達成，逃了豈不可惜？”
趙面不改色，只黑眸瞇起。
時雍拉開他的胳膊放在自己腰上，跨坐在他身上，雙手攬住他的脖子，看著男人冷冷蔑視的樣子，莞爾一笑。
“今天晚上，誰慫，誰是王八蛋！如何？”
趙面色微變，臉頰泛起一陣詭異的潮紅。
“時雍，當初你對趙煥，也是如此？”
時雍看著他的目光，笑容微微僵硬。
他不再叫她阿拾，一口一句時雍，雖然沒有明說什么，可是這表情無一不是質疑，就差直接說她“勾引趙煥，引導他的奪位野心”一樣了。
女魔頭的名聲，果然洗刷不清了。
在趙幽深的眼睛里，時雍看到了自己突然綻開的笑容。
“紅顏禍水。侯爺又不是頭一天知道？”
趙心頭一抽，“你這個女人，到底要什么？嗯？趙煥能給你什么？本座又能給你什么？”
她懶洋洋地纏住他的脖子，整個身子柔軟地偎入他的懷里，在他變得更為陰沉的目光里，若有似無地勾出一個笑。
“這個天下是你們男人的天下。身為女子，我能要什么呢？江山，權力，金錢？地位？侯爺太小看我了。這些我都不屑。我要的……自始至終，只是侯爺你的美色而已。”
趙差點沒被氣得窒息。
他冷冰冰看著時雍，滿目冷意。
時雍卻仍然在笑，“你認為是我誘使楚王叛逆，是個野心家，是我害得大晏朝廷動蕩不安，明明對我恨之若骨……”
她捻起一絲頭發，在趙臉上輕掃。
“可惜，你仍然躲不掉，還不是被我勾引到了？”
她不冷不熱地笑著，突然俯到趙的耳邊。
“趙，你一直都想睡我，對不對？”
如此大膽！
趙喉頭仿佛被烈火灼了一下，目光冷冷看著她，說不出話。
時雍勾起笑容，“我其實也有些疑惑，他們都說侯爺潔身自好，孑然一個慣了，從不喜女子近旁。為何，偏偏對我感興趣？難不成，因為時雍？嗯，你想試試趙煥的女人是什么滋味？還是想嘗嘗看，女魔頭是不是與眾不同？”
“夠了！”
趙突然抱住她站起身來。
時雍身子一顛，差點被他甩下去。
稍一疑惑，她想去抓住他，趙卻已然轉身，猛地將她重重丟在喜榻上。
背后的喜果硌得時雍難受地皺起眉頭，趙卻仿佛沒有看到一般，目光里毫無憐惜。
“愣著干什么？要本座親自為你更衣？”
他居高臨下，站在腳踏上，比平躺的時雍不知高出多少。
濃濃的威壓與憤怨的疏冷，外加化不開的恩恩怨怨，這讓時雍對即將到來的第一次很不看好。她抿了抿嘴，迎著趙冷冽的目光，深吸一口氣，慢慢將那一身繁復的喜袍褪下，散開在榻上，然后閉上眼睛。
“……皇陵那次，我沒有說謊。我不是不想，是第一次，真的害怕。今日新婚，請侯爺憐惜幾分……”
趙看著她微蹙眉頭手指微攥的模樣，心頭劃過剎那的異樣。
“你同趙煥，不是有過。”
他語氣輕描淡寫，卻攪得時雍喉頭一緊。
果然撒過的謊都要自己承受。
她沒有睜眼，呼吸起伏。
“我說沒有，侯爺信嗎？”
趙沒有回答，安靜地站立著，一動未動。
時雍等待了許久，沒聽到動彈，猛地睜開眼睛，迎上男人凌厲的雙眼，突然泄一口氣，又爬起來把中衣褪去，然后將喜榻上的喜果和多余的喜被一股腦的拂到地上，把自己躺出一個更為舒服的角度，將頭靠在枕頭上，瞥他一眼。
“慫了？”
她的笑容陰陰的，壞壞的，
噎得趙面色微變，冷冷道：“你真是不怕死。”
時雍大大方方地撩他一眼，媚色生香，“侯爺才舍不得我死……”
趙眸色幽暗，血液幾乎剎那躥起。他是個正常男人，有七情六欲，又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禁欲多年，如今美色當前，又恰是心頭好，哪能不為所動？
“是。本座舍不得你死。”
趙微微傾身，修長的手指慢慢拂上她的身子，聲音涼沉喑啞。
“卻能讓你換個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