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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這天底下恨我的人,何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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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看她不言不語,臂彎將她身子往里一束,勒緊馬韁繩往前小跑一段路,沖過林間一條清澈的小溪,這才接上一個話題。

  “你怎知我會有危險?”

  時雍看他一眼,只能順著他的話往下說:“營中發生的事情,朱九沒有告訴大人嗎?”

  趙道:“說了。因此,我讓謝放徹查了伙房食物。”

  時雍臉上嚴肅了幾分,“可有發現鱔魚?”

  趙眸色變暗,“有。”

  還真有?

  時雍訝異,“沒吃吧?”

  趙注視著她,唇角微微抿緊,顯得整個人有些嚴肅,“戰事緊,我走前,沒來得及證實鱔魚是否有毒,卻也沒有驚動任何人,但已派了心腹之人去伙房,靜默查探。”

  時雍松了口氣,“幸好幸好。我是這樣想的,這種鱔魚能生出毒蛇的蛇性,要么就不是普通的鱔魚,要么就是采取了特殊的培育方法,不論是哪一種,定然得來不易。總不能只是為了殺害幾個伙夫吧?”

  趙道:“你認為對方的目標是我?”

  時雍沉吟不決,搖頭:“目的倒不一定,不過九哥說營中可能有叛徒,那就大意不得。我怕大人不知情,中了別人的圈套,這才匆匆趕來……”

  她說得極是自然,趙聽了,眼里卻掠過一抹異色,渾然不覺摟住她的胳膊已然緊得將時雍整個兒壓在了懷里。

  冰冷的甲胄裹著火熱的胸膛,他心跳十分的快。

  時雍貼得近,在山風中聽他的心跳聲,感受格外不同。她將掌心覆上冰涼的甲胄,掌心卻被什么東西灼燙了一般,抬頭望著趙冷冽的眉眼,唇角一彎,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

  “大人是不是很感動?”

  這女子。

  趙沒有推開她的手,眉目越發冷,心跳越發快。

  “那你也不該私自離營,更不該一個人去兀良汗大營。你可知有多么兇險?”

  兇險是兇險,可刺激也是真刺激。

  想到軍械庫爆炸那一聲巨響,時雍整個人便亢奮。

  “我還發現一樁異事。”時雍道:“昨夜在兀良汗營中遇到一個男子,臉上有傷痛,戴了半幅鐵制面具,我說不準此人,不知他到底想殺我,還是想救我,覺得他有些古怪……”

  “阿拾。”

  趙打斷她,低頭,“手拿下去。”

  時雍一聽,察覺到他呼吸變重,目光也變厲了,這才發現自己的手縮到了他的小腹,本是無意,可他這么嚴肅,一種古怪的氣息便在彼此中蕩了開。

  “此地無銀三百兩啊大人。”

  時雍很喜歡看趙這樣的表情,忍耐,克制,像一個古董。

  她心跳也不知不覺快了起來,靠近他的那臉兒,逐漸滾燙。

  這是在大軍之中,

  時雍膽大,但她從不知自己如此膽大,

  還想更膽大。

  她低下眼,那只手沿著甲胄慢慢往下……

  又仰起頭,湊到他的下巴,悄悄地問:“拿下去?大人要我拿哪下去?”

  “宋阿拾!”

  趙猛地拉開她的手,看到時雍淡笑的眼睛,正惡作劇一樣看著他,心窩一陣氣緊。

  “你是女子。”

  趙低呵一聲,冷眼看她,臉上保持著平靜,可是,女子柔軟的身體與鐵甲冰冷的磨蹭,無意地研磨十分要命,明明林中氣溫很低,他身體卻滾燙如烈火烹煮,偏生她還好死不死地對他說這種話。

  一個女子怎會如此大膽。

  趙想痛腦袋都想不明白。

  時雍跟他之前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樣,她直率坦誠又有滿腹心機,她熱烈大方又能冷漠如冰,她從不拘著自己,也絲毫不會掩飾她的野心,一句“都督夫人”張口就出,沒有絲毫猶豫,卻又直白地拒絕了他收房。

  她就像一個燃燒的火球,隨時會把她自己和火球籠罩下的人,一并焚燃殆盡。又如一杯烈酒,喝時濃烈甘醇,寧愿長醉不會醒,醒來卻發現,一切俱是空無。

  時雍能感覺到他喚自己那一聲時胸膛里震蕩而出的怒氣,仿佛用足了力氣,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一般。

  嗯一聲,時雍抱住他精壯的腰身,微笑抬頭,

  “是女子又如何?大人吼得這樣大聲,是想所有人都聽到嗎?”

  “不要亂動。”趙看著她,那雙黑色的眼瞳,如同深不可測的深淵,飄出絲絲的寒意,仿佛她再不聽話,下一刻就可能被掐死。

  奈何時雍不怕他。

  紙老虎!

  說出的話冷硬又無情,可是呼吸卻滾燙熱烈。

  時雍軟軟的手慢慢抬起,覆在他的鐵甲上,嘆口氣,聲音帶出一股溫熱的暖流,“大人,我沒有動,是你在動。你的心,跳得好快。大人,你這是動情了嗎?”

  趙身子驀地一僵。

  那雙鉗制著時雍的胳膊仿佛鐵一般,素來從容淡定的臉,也僵硬仿佛一塊寒風中的石頭,冷靜被撕裂,聲音幾乎咬牙切齒:

  “宋阿拾,你在找死嗎?”

  時雍淡淡地道:“大人慌了。”

  她說得篤定,眼皮還抬了抬,“其實,男子愛慕女子,女子愛慕男子,乃是人之常情,大人何苦這般壓抑自己?我不瞞大人,我仰慕大人英姿,喜歡看大人揚鞭策馬朝我奔來的樣子,喜歡看大人揮動繡春刀時凌厲霸氣的樣子,喜歡大人頎長挺拔的身材和俊朗美艷的臉,喜歡大人……這一副看不慣我又干不掉我只能生悶氣的樣子。”

  說罷時雍飛瞄一眼,從趙臉頰看到泛起的紅。

  不知是氣到了極點,還是感覺被一個女子褻瀆了?

  時雍想,大都督這輩子可能都沒有遇見過如她一般,敢于這么直白說愛慕的女子吧?

  不對!時雍想到了趙青菀。那是個比她更為大膽的女子,上來就玩坦誠相見那一套,可是趙這樣的男子,并不會單單為迷戀女子的身體而放縱自己。他既然動情,就必然是對這個女子有感覺……

  這一點時雍十分自信。

  “大人不肯承認嗎?你對我有感覺。”

  “宋阿拾。”三個字甫一出口,趙仿佛是決定了什么似的,臉色冷了下來,為了不讓時雍那只手胡亂顛狂,他緊扎她的腰身,手臂添了幾分力道,幾近強勢地將她壓在懷里。

  “你再胡鬧,我丟你下去!”

  時雍訝然地看著他,故作害怕的樣子,緊張地抱緊他的腰,雙臂一勒,當即感覺到他胳膊收緊,整個人都僵硬了。

  時雍躲在他懷里偷笑,“大人才舍不得。”

  趙:……

  頭上寂靜無聲,

  只有風和他的呼吸掠過。

  一種奇異的感覺掃過時雍,她緊貼甲胄的臉漸漸爬上紅暈。這件甲胄冰冷堅硬,并不是一種很好的觸感,卻給了時雍一種久違的溫暖。

  那個在詔獄中死去的時雍灰暗逝去的世界,

  在這一刻,突然變得鮮活。

  以前時雍壓根不相信自己會有這般幼稚的時候,會為了逗一個男人反復說一些稚氣無聊的話,甚至暗戳戳的喜歡看他生氣又無奈的樣子。

  “大人,你現在是不是好氣呀?”

  趙氣得胸腔震蕩,“松手。”

  時雍道:“松手我就掉下去了。”

  趙咬牙切齒:“宋阿拾!”

  時雍道:“心疼大人一刻鐘。”

  趙低頭看她,好一會沒有吭聲。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

  時雍知曉這人脾氣古怪,不是那么容易跟人親近的人,對女人更是如此。這一次她的舉動不僅氣到了他,對他的沖擊肯定很大,他或許需要一些時間去消化,她便默默地閉了嘴,不再刺激他。

  原以為他自個兒想想,就能往前走一步。

  不料,頭上突然傳來涼涼的哼聲。

  “想做我的女人?膽量不小。”趙突然俯身低頭,逼視著她,一只手將她裹在身上的氅子往脖子上勒了勒,那虎口如同掐著她的脖子一般,面色冷漠,聲音也幽幽涼涼,冷若冰霜。

  “宋阿拾,你想死的話,不妨一試?”

  想死?

  時雍心里一凜,看著趙不說話。

  剛才惹得他狂怒生氣,她還能有心情玩笑。

  可是聽到這句話,她笑不出來了。

  趙的表情太過嚴肅,與剛才的樣子判若兩人。

  在他冷漠的目光注視下,時雍試圖找到一個讓他突然改變的答案,可是他身子突然坐直,纏在她氅衣上的手指也收了回去,甚至連抱她腰身的手都松了幾分。

  這回時雍沒有玩笑,而是認真地看著他。

  “大人認真的?”

  趙不言語。

  時雍琢磨他的表情,“大人不怕我恨你嗎?女子的心,可是傷不得的。”

  趙微微瞇眼,陽光從樹葉間探出頭來,明明暗暗的落在他的臉上,許是因了那一抹光暈,讓他冷漠的俊臉少了幾分凌厲,一身甲胄正氣凜然,如那一日從正陽街上打馬而過的少年將軍,光芒萬丈,高不可攀……

  “這天底下恨我的人,何其之多?”

  趙淡淡看著前方,目光幽涼。

  “終歸都要恨的,我寧愿你早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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