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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容忍和放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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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正,李桑柔帶著大常等人,以及陸賀朋,在東水門米行大門外下了馬。

  米行大門臺階上,和臺階下,各站了一對兒黑衣云夢衛,空著手沒佩刀,站的筆直。

  往碼頭那一側,七八名云夢衛面朝外,站成一線,前來糶米的客商,碼頭上的扛夫,看熱鬧的船工等人,黑壓壓站在一片,離云夢衛站成的那條線還有四五步,就不敢再往前擠。

  孟彥清站在臺階下,見李桑柔過來,欠身見了禮,跟在李桑柔后面,進了米行大門。

  院子四圈,隔上七八步,就立著一名云夢衛,院子中間,一群二三十人,看向李桑柔。

  李桑柔越過眾人,進了米行大堂。

  米行大堂是用來核單子付米錢的地方,三面都是柜臺。

  黑馬先一步沖進去,竄上柜臺,從柜臺后面拎了把椅子甩出來,放到大堂正中。

  陸賀朋頭一回經歷這樣的事兒,緊繃著一張臉,亦步亦趨,緊跟在李桑柔身后,跟的太緊太快,要不是大常揪了一把,他差點一頭撞到黑馬甩過來的椅子上。

  李桑柔坐下,“叫他們進來。”

  站在大堂門口的小陸子揮了下手,“老大叫進!”

  滿院子的行首行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拉出條雜亂的長隊伍,拖拖拉拉進了大堂,左一邊右一邊,站成兩團。

  “一家米行的人站到一起,行首站前面。”李桑柔聲調柔和。

  左一團右一團的人,拖拖拉拉,粘粘連連,大致站成了六團,六團人中,有兩團前面沒人,人全部到齊的,只有東水門米行。

  李桑柔伸出手,大常將一面桑字小旗放到李桑柔手里,李桑柔抖開小旗,搖了搖問道:“這是哪家送出去的?”

  滿堂人鴉雀無聲的看著那面小旗。

  李桑柔看向大常。

  “蔡河南碼頭米行。”大常悶聲道。

  “我的旗,都有編號有標識,哪天送到哪里,哪天收回來的,都用小本本記著呢。

  你們初初歸到我門下,不懂規矩,我不能不教而誅,這一回,且饒過。”

  李桑柔說著,將旗遞給大常。

  蔡河南碼頭米行的行首直直瞪著那面小旗,臉色慘白。

  那面旗,他昨天親手交到了睿親王府二爺手里……

  大堂門口,有人施施然進來,掃了一圈,站過去。

  李桑柔仿佛沒看到,只看著東水門米行行首朱長盛道:“你跟他們說說,以后米行要怎么做。”

  “是。”朱長盛低眉垂眼應了一聲,攏著手垂著頭,說的很快。

  李桑柔凝神聽著,眉梢微挑,不愧是做老了米行生意的,把她的意思說的清晰明白,準確無誤。

  大堂外,陸陸續續進來了五六個人,站到各個小團里。

  “都聽清楚了?那說說吧。”李桑柔示意眾人。

  “你一面小旗,一句話,我們這米行就歸你了,這也太過份了吧。”晚來的一個米行行首,一邊說,一邊瞄著負手站在旁邊的孟彥清。

  “那你說怎么樣,才不過份?”李桑柔接話問道,“這米行是你們的嗎?”

  李桑柔從東水門米行朱長盛,一個個看過去。

  “你們是不是覺得,年里年外的時候,又是新皇又是戰起,有了機會了,這機會該是你們的,從此,這米行該是你們的了?”李桑柔笑起來,“你們,哪一家有本事護得住你們的米行?

  覺得有這個本事的,那就從我手里奪回去,你奪得回去,我敬你一句大當家!”

  大堂鴉雀無聲。

  “有要試試的嗎?”等了片刻,李桑柔再次問道。

  “你既然知道米行不是我們的,你要拿米行,該去找米行的主人,你現在找到我們頭上,這不是難為我們么。”剛才的行首硬著頭皮道。

  李桑柔沒說話,看向蔡河南碼頭米行行首。

  蔡河南碼頭行首抬起頭,碰上李桑柔的目光,立刻避開,極其不情愿的開口道:“昨天那面旗子,在大當家手里。”

  “哪一位是總帳房?”李桑柔不再理會剛才的行首,掃著五團人,問了句。

  每一團里,各有一個,四下瞄著,遲遲疑疑站出來。

  “帶他們去封帳。”李桑柔示意孟彥清。

  “是。”孟彥清干脆應聲,走到門口,招手叫進幾個人,推著五位總帳房出了大堂。

  “這是建樂城,這是有王法的地方!”兩三個行首一起往前,怒目李桑柔。

  “王法。”李桑柔看著從大堂門口回來的孟彥清,“你們真要論王法么?誰要論王法?站出來,咱們就論王法。

  我這個人,一向公道,你們說怎么論,咱們就怎么論。

  誰要論王法?”

  李桑柔站起來,從幾個行首面前,一一問過去。

  “你們哪一個,能論得起王法?

  昨天,我和陸先生說,隔行如隔山,讓陸先生多倚重你們,把米行這件事情做好。

  就是因為隔行如隔山,我才留下你們,沒有跟你們一個一個的論王法。

  除了隔行如隔山,還有一句,死了張屠戶,難道就要吃渾毛豬了?”

  李桑柔的話頓住,目光冷冷,挨個打量著諸人,“我一向慈悲,給你們一個機會,贖身贖罪。

  這個機會,你們要是不要,我不介意把你們一家一族,從建樂城地面連根撥起,抄干滅盡。

  我給你們十天,十天后,整個建樂城米市,照我的規矩做。”

  “那這十天,這米行,是不是先停了?”朱長盛不停的瞄著陸賀朋,小意的問了句。

  “米行,一天不許停,一絲不許亂。”李桑柔瞇眼看著朱長盛,一字一句道。

  “大當家的這規矩,跟原來一個天一個地,實在是變動太大,光告訴下頭的人怎么做,就得十天半個月,這中間……”朱長盛又瞄向其它幾位行首。

  “你今天怎么晚了?”李桑柔沒理朱長盛,站到晚到的一個行首面前,問道。

  “在下家在曲院街,馬行街上人太多,堵的走不動。”行首下意識的推脫。

  “你呢?”李桑柔再問第二個遲到的行首。

  “在下也是,正好碰上散朝,總要避一避。”

  “你呢?”

  “在下走到半路,車輪壞了。”

  “在下的馬腿崴了,換馬耽誤了功夫。”

  “在下早起拉肚子……”

  李桑柔聽他們一一說完,轉身看向朱長盛,笑道:”你看,都是不得已,要是他們下次再晚了,還會有別的不得已。

  要是只要遲了,就斷一根指頭,你覺得他們還會有這么多的不得已嗎?“

  李桑柔再看向遲到的幾個人,“你們初初歸到我門下,我不能不教而誅,這一次就算了,至于下次,黑馬,告訴他們你們老大的規矩。”

  “是!”黑馬胸膛一挺,“老大有召,頭一回遲到,斬一根手指,第二回遲到,斷一只手,第三回遲到,斷一條腿!”

  “都聽到了?”李桑柔環視了一圈,目光落到朱長盛身上,“你覺得,下回還有人遲到嗎?”

  朱長盛臉色發白,勉強道:“大當家,實在是……”

  “跟我說難處之前,你們都掂量好,這難處,你們是不是確實無能為力。

  你們確實無能為力,我責無旁貸。

  你要說的這難處,你,你們,確實沒有辦法嗎?”李桑柔看著朱長盛問道。

  “大當家讓十天就改好,這中間,實在是煩難重重。”朱長盛硬著頭皮道。

  “東水門米行的帳,還有幾天能查清?”李桑柔轉身看著陸賀朋問道。

  “明天早上就能清結了。”陸賀朋忙欠身答話。

  “請朱行首回家歇著吧,讓人看住朱家,只許進不許出。”李桑柔看向孟彥清吩咐道。

  “是。”孟彥清抬手,離朱長盛最近的一個云夢衛,上前拖著朱長盛就往外走。

  “大當家的,我不是……”朱長盛一句話沒喊完,就被云夢衛摘了下巴,拖了出去。

  “你叫程世雄?”李桑柔看向南水門行首。

  “是。”程世雄嚇的臉色蒼白。

  “由你統總,十天。”李桑柔吩咐了句,看向眾人,冷冷道:“還有誰要回家等著嗎?”

  見眾人鴉雀無聲,李桑柔冷笑道:“很好,這十天里,每隔一天的辰正,就在這里,我來聽聽你們做的怎么樣了。

  今天就這樣,你們先議議吧。

  陸先生留下聽聽。”

  李桑柔說著,大步出屋。

  大常和黑馬跟在后面,孟彥清也緊跟出來。

  出了東水門米行大門,李桑柔看著孟彥清吩咐道:“留些人看著這里,聽陸先生吩咐。最近十來天,最要緊的,就是各處米行。

  你這邊人手怎么樣?才能調度得過來吧?”

  “足夠!大家伙兒雖說年紀上去了些,這些小事還都能做得來。”孟彥清精神十足。

  李桑柔和大常幾個上馬回去,黑馬留下,等孟彥清四處查看一遍,出來上馬,一起去看房子。

  李桑柔回到順風鋪子里,對著孟彥清給她的那份人名名冊,剛看了一半,就聽到竄條一聲喊,“老大,公主來了!”

  李桑柔回頭,寧和公主已經穿過院子,直奔過來。

  “咦,這是怎么了?”李桑柔迎著寧和公主撲帶而來的那股子怒氣,下意識的往后仰靠在椅背上。

  “大哥!”寧和公主氣的跺腳,“非要把阿暃送到我那里!”

  “阿暃?”李桑柔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個阿暃是誰。

  “干嘛把阿暃送到你那里?出什么事兒了?”李桑柔站起來,按著寧和公主坐下,倒了杯茶遞給她,“喝口茶,緩一緩。”

  “誰知道啊!”寧和公主接過茶,氣的猛喝了一口。

  “昨天傍晚到我那兒的,一進門就哭,我又不知道她為什么哭,看她哭我不就問她么,怎么啦?家里出什么事了?誰欺負你了,不都是這么說話么,對不對?”

  寧和公主看起來真氣夠嗆,話都快說不清楚了。

  “她就說我:你還好意思問我!我當時就懞了,她哭,難道是因為我?我就問她,她就跑到院子里哭去了,我讓人拉她回來,她說我,你不就是想讓我們死么。

  你說說這是什么話?

  我氣壞了。

  從前她小心眼,動不動就生氣,好歹還有個緣由,這一回,這算什么?

  我真是氣壞了,我就不理她了。

  等她不哭了,我問她,我什么時候想讓她死了?

  她說,大哥讓人把她阿娘送去皇陵了,把她二哥三哥都派出去了,還把她送到我那里,說大哥這是要拆散她們一家,要讓她們一家一個一個的死。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姜尚宮知道,姜尚宮說,她阿娘去皇陵,是因為王爺身邊沒人照料,她二哥三哥是點了差使,都在建樂城,根本沒出去!

  我氣壞了,就跟她吵起來了。

  真是氣死我了!”

  “你沒吵過她,吵輸了?”李桑柔眉梢高挑。

  “沒輸,我贏了!”寧和公主昂起頭。

  “吵贏了還氣什么。”李桑柔笑道。

  “那也氣啊,她怎么能這樣不講理,大哥根本就沒怎么著她們。

  宗室子弟,都巴不得能領份差使,有個晉身之路,大哥讓她二哥跟在潘定山身邊,讓她三哥去將作監,從前文先生就管將作監!都是最要緊的地方。

  姜尚宮說,現在正打著仗,這兩個地方,只要用心,立功晉升都極容易。

  這難道是壞事嗎?

  她阿娘不是去皇陵,是去照顧她阿爹,她說大哥害了她阿娘,她這話什么意思?難道她阿娘不想去照顧她阿爹嗎?”寧和公主說著說著,氣兒再次上來。

  “問得好!”李桑柔拍手。

  “你怎么像在看笑話兒?”寧和公主瞥著李桑柔道。

  “你就這么跟她吵的?”李桑柔笑問道。

  “嗯。”寧和公主一個嗯字,尾聲上揚,帶著絲絲我就這么說了怎么著的意味。

  “那該生氣的是她。”李桑柔笑道。

  “今天早上,她起的晚,我一直等著她,我不好先吃,總要等她一起吃飯,對吧,可她說,她看到我就飽了,不吃了,你說說,這話氣人吧。”寧和公主氣的將杯子拍到桌子上。

  “是挺氣人的。”李桑柔點頭。

  “真想打她!”寧和公主攥著拳頭,捶了下自己的膝蓋。

  “那就打一頓。”李桑柔接話很快,“你打得過她嗎?”

  “我就是說說。”寧和公主再次斜瞥李桑柔。

  “我可不是就是說說,想打就打一頓,打過你就知道了,可痛快了。你打得過她嗎?”李桑柔關切問道。

  “她在我那里,要是打起來,姜尚宮她們肯定會拉偏架的,肯定打得過。”寧和公主再次斜瞥李桑柔。

  “那你下次想打的時候,就打一頓。”李桑柔建議的很認真。

  “算了,我現在不生氣了,她挺可憐的。你知道吧,她還不知道她阿爹出家了,唉,算了,我不跟她計較了。”寧和公主連聲嘆氣。

  李桑柔一邊笑,一邊重新倒了杯茶遞給寧和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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