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盡頭的那間病房門開了,病人被推了出來。
小白立刻放下吊瓶,噠噠噠跑了進去,對醫生說她家奶奶生病了,該給她奶奶看病了。
但是醫生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因為好幾個病人家屬涌了進來,小白人小,被擠在了外頭。
她氣哼哼站在人群外,癟癟嘴,差點哭了,強忍著,哼了一聲,重新跑到走廊盡頭的病床邊,再次舉起吊瓶,給奶奶輸液。
奶奶昨晚摔了一跤,在地震來臨時。
白家村沒有受到太大的破壞,但是震感還是很強烈,地震一來,奶奶立刻帶著小白往院子里跑,過門檻時,奶奶腿腳不便,摔了一跤,醫生看了說,是腿骨和胸骨骨折了,還蠻嚴重的。
奶奶不想麻煩人,以為只是摔疼了,休息一下就好。
這一下,就是一晚上。
她昨晚痛了一晚上,直到今天早上才由白志強和白建平送來醫院。白志強送來后就趕回去了,照顧有孕在身的老婆,換了馬蘭花來。
此刻,馬蘭花和白建平一個正在給奶奶辦理住院手續,一個買早點去了。
住院手續很難辦,鄉鎮醫院本來就小,逢此天災,病人劇增,病床幾乎要靠搶。
而買早餐的馬蘭花也不順利,鄉鎮大半成了廢墟,買不到早點,最后找到一家勉強開著的超市,買了些食物,正在往回趕。
奶奶昨晚疼了一晚,直到早上送到醫院后才簡單做了治療,這會兒已經睡了。
小白一邊給奶奶唱歌,一邊緊緊盯著旁邊的病房,有人出來她就跑進去,搶著跟醫生說看看她的奶奶叭。
“小白”
忽然有人喊她,小白以為聽錯了,沒有在意,因為聲音聽起來像是張老板,但她知道,張老板在好遠的地方。
“小白!”
聲音又響了,小白這回當了真,轉頭看向走廊的方向,當看清來人時,呆了呆,大張著嘴巴,吃驚不已,能塞一套煎餅果子進去呢。
張嘆走到她面前,蹲下來,溫柔地說:“怎么了?小白,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張嘆,我來看你了。”
小家伙眼睛里有血絲,臉上臟兮兮的,頭發也亂糟糟,可以看出她昨晚沒有休息好,出來的很匆忙。
小白眨眨眼睛,震驚中,說不出話來。
張嘆笑著捏捏她的小臉蛋,幾天不見,小盆友有了點嬰兒肥呢。
“怎么了?真不認識我了?好傷心哦,你個屁兒黑。”
一句屁兒黑喚醒了小白,她試探地問道:“張老板?”
張嘆點頭:“對啊,是我,張嘆,張老板。”
小白伸出小手,捏了捏張嘆的臉,往兩邊拉了拉,又抓了抓他的頭發,確認是真人,不是假人,也不是做夢,驚訝道:“你啷個來了咧?”
張嘆笑道:“我來看你啊,我不放心你。”
心里說,這瓜娃子還蠻記仇的,他不過是捏了捏她的臉蛋,她不僅反捏,還拉了,并抓亂了他的頭發。
小白呆了呆,忽然蹦跶起來,緊張地嚷嚷這里好危險嗷好嚇人嗷,到處都在震,她差點死了呢,嚇死她啦。
“你快回去噻,好危險嗷。”小白說道。
張嘆心里又是溫暖,又是難過,小朋友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擔心他的安危。
他說道:“不怕不怕,那是地震,地震已經結束了,現在沒有危險了。”
小白旋即慘兮兮地說:“我的奶奶生病啦奶奶——”
張嘆剛要安慰她,忽然見這個小家伙風一樣從身邊席卷而過,躥進了旁邊剛打開的病房里,緊接著她的聲音傳出來。
“住啥子?!住啥子!!醫生大叔你看看我奶奶噻,我奶奶生病嘮,她好慘嗷——醫生大叔”
小白在人群外蹦蹦跳跳轉圈圈,最終還是沒能搶過別人,再次無功而返,氣哼哼地大聲說屁兒黑,一群屁兒黑,出來時看到張嘆,癟癟嘴,眼淚沒能忍住,流了下來。
她抬手隨意地抹了一把,氣哼哼地繼續罵屁兒黑,經過張嘆,回到病床邊,繼續舉起吊瓶,生氣地對張嘆說:“這里的人好壞,我再也不來這里嘮”
張嘆拿走她的吊瓶,一只手舉著,一只手把小白摟在懷里,柔聲說道:“別擔心,你還是小孩子,別想這么多,奶奶不會有事的,大叔來處理就行了。”
小白的雙手捏成小拳頭,橫在她和張嘆之間,小身子緊繃,聽了張嘆的話,想到眼前是對她很好的張老板,漸漸地放松,小拳頭松開,變成抓著他的衣服,抽了一下鼻子,嚶嚶嚶小聲哭起來。
從昨晚到現在,小白一直處在各種負面情緒中,慌亂、緊張、害怕、惶恐、無助……始終沒有放松,直到現在,張老板突然出現,突然把她抱在懷里,撕開了她偽裝的外殼,露出才剛5歲的柔弱的她,防線崩潰了,眼淚刷的流下。
張嘆把她抱的更緊了,輕輕撫摸她的后背,讓她釋放情緒,放輕松,小孩子不應該承受這么多。
蘇瀾站在不遠處,微笑看著眼前這一幕,微微低頭,擦了擦眼睛。
白建平和馬蘭花回來時,看到張嘆突然出現,震驚之情自然不在話下,這里不再贅述。
白建平沒能辦好住院手續,這座小型醫院已經人滿為患,沒有空床位,而且預計今天會有更多重傷患者入院。
聽公務人員在廣播里說,醫療物資和隊伍正在快速趕來,醫院后原本是一個大院子,如今正在搭建臨時帳篷,當做病房。
張嘆和白建平商量,再征詢醫生的意見后,抬著奶奶上了越野車,往縣城趕去。
小鎮上太忙亂了,沒有多余的人力物力照看奶奶,只有到臨近的縣城。
而且,奶奶這個年紀,骨折后需要長時間的休養,不是一時半會能好的,留在小鎮醫院顯然不妥。
半個多小時后,汽車開到了縣城的一家醫院,順利給奶奶辦了住院手續,再請醫護人員查看治療,做了防護措施后,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奶奶這時候已經醒了,小白趴在床邊,笑嘻嘻地說:“奶奶,你康康這是哪里噻?”
奶奶沒有查看周圍,她不關心這是哪里,她只關心床邊的這個小不點,容不下其他的,不論是眼里,還是心里。
哪怕醫生告訴她,她活不下去了,她也不會放心上,只要小白一切安好,她就好。
小白是她的一切,勝過一切。
眼前的小白漂漂亮亮、可可愛愛,活潑健康,讓她放心了。
剛剛,蘇瀾給小白洗了臉,扎了頭發,小朋友現在白白嫩嫩的,加上奶奶看了醫生,已經醒過來,所以精神也不錯。
“張老板,快來噻快來。”
小白嘰嘰喳喳,朝張嘆招手,要向奶奶介紹他。
前幾天張嘆在和小白視頻電話時,已經和奶奶見過,這是一位滿頭銀發、氣質賢淑的老人,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好脾氣好相處的人。
雖然生活不如意,但是在她臉上看不到丁點愁苦,此刻見到張嘆,慘白的臉上露出讓人心靜的笑容,仿佛躺在病床上的不是她。
“奶奶,這是張老板咯,我的好盆友”小白說道。
“奶奶,終于見到您了。”
張嘆姿態擺的相當低,和小白一樣喊她奶奶。
奶奶仔細端詳他,良久說道:“謝謝你,聽小白說過很多你的事,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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