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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告別站著撒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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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的地方就有窮人,有窮人的地方就有貧民窟。

  杜鵑的家在南城,南京這座曾經紙醉金迷,現在充滿朝氣的大漢都城中,最貧的貧民窟。

  冬日的空氣在這里變得渾濁,也變得有些異味。到處都是低矮的窩棚,遠遠望去,像是一片巨大的墳頭。

  孩子們在街道上瘋跑,幾只土狗在窩棚邊的角落里,嗅著刨著,偶有生人路過,嗖地一下沒了蹤影,等人消失再次回來尋找不多的食物殘渣。

  馬車在街道口停下,因為這里坑洼地泥路,容不下馬車通行。

  席老頭警惕地拉著杜鵑下車,目光凌厲地在街道上掃視,毛驤一手握著一只手銃,扳開扳機。

  街邊地孩子們和土狗,同一時間消失,然后在角落里,好奇并有些恐懼地打量著三個人。

  “你就住這?”席老頭輕輕拉住杜鵑地手,“一個女人住這,可不怎么好?”

  “城里租房子太貴,俺們又沒有戶引,租不到房子!”不知道為何杜鵑地聲音有些顫抖。

  朱五推行了戶引制度,就是后世的身份證,但是只局限于本地人,這些漂泊在南京的外鄉人,舍不得三文錢的工本費,更不愿意和官府打交道。

  三人慢慢往里走著,老頭在前,杜鵑在中,毛驤在后。

  漸漸的杜鵑不抖了,老頭平日看起來佝僂著地后背,現在看起來筆直寬闊。

  拉著她的手是那么有力,掌紋上的溫度,直達杜鵑的心里。

  前面,杜鵑的家到了,就在一群窩棚中間,看起來沒什么出奇,只是門口看起來稍微干凈,整齊一點。

  “開門!”

  席老頭說完,杜鵑掏出鑰匙,把銹跡斑斑的鎖打開,吱嘎地刺耳聲中,木門推開。

  進門是廚房,又邊是臥房。屋里頭沒有值錢的東西,但是收拾得很干凈。

  席老頭邁步進屋,屋里光很暗,像是黃昏一般。呲啦一聲,毛驤在后面打著火,點燃臥房中床頭的燈火。

  房里只有床和幾口箱子,別無他物。席老頭慢慢在床邊坐下,忽然感覺屁股下面有些硌地慌,伸手一摸冷冰冰的。

  是一把磨得很鋒利的菜刀!

  “天天晚上抱著這玩意睡?”席老頭笑笑,“真有壞人,這玩意不當事兒!等妮兒的事辦完,我給你娘倆找個小院!”

  席老頭想送佛送到西,幫人幫到底,但是杜鵑顯然會錯了意,眼淚直接在眼圈里打轉。

  “他是要俺給他當外宅?”

  見杜鵑有淚,席老頭也會錯了意,笑道,“別哭,有我在沒事!”說著,從懷里再掏出兩把短銃,鼓搗起來。

  杜鵑也看不懂那是啥,看老頭手上不停的忙活,站在屋里有些手無足措。

  “叔,現在咋弄?”

  “等!等他們來!”

  簡單的對話之后,屋里安靜。

  “叔,你餓不?”半晌,杜鵑開口,“俺,下面給你吃?”

  “好,下面!”老頭抬頭,臉上都是笑。

  杜鵑走到廚房,毛驤靠到老頭身邊,“爺,用不用俺多叫幾個人?”

  “不用,幾個毛賊!”老頭冷笑,“再說咱們身邊有漢王的暗衛跟著,出不了事!”

  說著,老頭把兩把裝填完畢的火銃放在床邊,翹起腿,笑道,“多少年沒和人動過手了?呵呵,浦你阿母,老子當年可不只是死讀書!”

  窗外的光和屋里的光重迭在一起,老頭那張熟悉的臉,卻有著陌生的感覺。

  這種感覺,毛驤只在那些殺人如麻的將軍們身上見到過,有些毛骨悚然。

  他把自己的兩把火銃插在腰里,默默的挨著老頭坐著。學著他的樣子,翹起二郎腿。

  屋外火灶里燃起紅色的火,水咕嚕咕嚕的開了,然后是淡淡的面香。

  說是下面,就是下面。面在盆里活成了一個個小疙瘩,然后均勻的灑在熱水里,切上點蔥蒜,開鍋之后,杜鵑毫不心疼的灑上許多香油。

  熱氣騰騰的疙瘩湯好了,杜鵑端到老頭面前。

  “聞著就香!”

  老頭笑了笑,然后輕輕的在碗邊吹氣,閉著眼睛抿上一口,慢慢的回味。

  看著老頭云淡風輕的樣子,杜鵑也開始漸漸心安,挨著他坐下。

  “叔,你是干啥地呀?”

  “我?”席老頭猶豫下,笑道,“我是個教書的先生!”

  “你騙俺?教書先生哪有你這么有錢,哪有你這么有派?”

  “教書先生也分很多種,我有個學生,是個很有權勢的人!”

  沉默下,杜鵑接著問,“多有權?”

  尋思下,席老頭回答,“殺人不用償命那種!”說著,呲牙笑笑,“隨便殺,都不用償命那種!”

  “大官?”杜鵑的聲音里,多了幾分驚喜。

  “比大官還大!”老頭輕笑,“大官都聽他的!”

  接著,屋里開始沉默。

  杜鵑琢磨著,到底啥人能比大官還大。琢磨著,琢磨著,兩天沒合眼的她,慢慢靠著墻壁睡了。

  光芒下,她的睫毛一眨一眨。

  老頭靜靜的看著她,這一刻時間似乎凝固了。

  外面的光開始暗淡,黑夜來了。

  砰砰砰!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破寧靜,杜鵑唰地下驚醒,然后驚恐地看著席老頭。

  席老頭在她手臂上拍拍,點點頭。

  “誰?”杜鵑顫聲問道。

  “孩子!”外面沉聲回答。

  “開門!”席老頭做了個手勢,拎著家伙跟在杜鵑地后面,毛驤也拔出了火銃。

  吱,門開了。

  兩道黑影像是烏云一樣壓進來,“開個門,這么慢!”

  進門后,屋里人看清了二人的相貌。都是三十出頭的漢子,一個缺了顆門牙,一個一臉橫肉,下巴上還有個帶黑毛的痦子。

  “俺家妮兒呢?”杜鵑在兩人前后左右看看,顫聲問。

  “錢呢?”兩人說完,發現了席老頭,還有毛驤,“這老東西是誰?”

  “錢準備好了,孩子呢?”席老頭面無表情,開口問道。

  兩人看看席老頭,又相互對視一眼,然后都得意的笑了。

  豁牙子咧開嘴,“你就是給這小娘們金條的老姘頭?”

  長痦子的捋著痦子上那根長長的黑毛,“你還送上門來了?”

  “你們要抓我?”席老頭笑了。

  “本來不想抓你!可是你這有錢的財主,自己送上門來,我們哥倆要是不抓,豈不是跟錢過不去?”

  豁牙子笑道,“抓小丫頭也扎不出幾兩油,你這老東西,可是金山!”

  “你倆倒是聰明,知道出手就是一根金條的人,肯定有錢!”老頭笑著,朝前幾步,“杜鵑,閉眼捂耳朵!”

  “阿?”杜鵑一愣,接著飯反應過來,捂住耳朵閉上眼睛。

  豁牙子笑罵,“搞什么....”

  老頭手里的火銃冒出一股嗆人的白煙。

  豁牙子的腦袋像是熟透的李子,被人用鐵板拍碎,汁水飛濺。

  嘩啦,飛濺的血液和骨頭,頓時噴了痦子男一臉。

  他正捋著痦子上黑毛的手一哆嗦,那根象征長壽的黑毛斷了。

  然后他驚恐的看看身邊,豁牙子已經倒在了地上,腦袋上一個巨大的缺口,紅色的血和白色的腦漿子,黏糊糊的糾纏在一起。

  “嘔!嘔!”

  還來不及害怕,痦子男的胃里開始翻涌,突然吐了起來。那些令人作嘔的嘔吐物,正好落在殘缺的腦袋上,短暫的蓋住了鮮血。

  再然后,一根滾燙的鐵管子頂在了他的褲襠上。眼前,是老頭那張橘子皮似的老臉。

  但是這張臉,看似來無比的陰寒。

  “孩子呢?”老頭斜著眼睛,手上用力。

  “爺爺!”痦子男張嘴,卻說不出話。

  “我查三個數兒,你告訴我孩子在哪,不然你這輩子就告別站著尿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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