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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五五章 焚琴作繭非自縛,蝴蝶振翅動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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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這便是你的計劃?”

  “他進你退,他退你進,就單純為了戲耍愛蒼生?”

  神之遺跡,桑老一邊活動著自己的拳腳,一邊側頭,面露遲疑地望著面前的愛徒。

  多虧愛徒受,我又重生了。

  重生之火系奧義半圣,開局便在神之遺跡悟道,還掌握了徹神念龍融燒的變種無袖赤焦手。

  桑老對這一世很滿意。

  他撫摸著自己的全新肉身,久違地又有了那種滑膩的觸感。

  這具新肉體皮膚白皙,吹彈可破,完美到只剩下一個缺點。

  摸摸頭,小禿頂還是沒有治療好。

  以前在焚琴的過量工作,造成的似乎不是暫時性的肉體傷害,而是永久性的精神損傷。

  “可惜了……”

  桑老也只是這么一感嘆。

  很快,他便收回了心神,不再沉溺于自己美麗的肉體。

  紅粉骷髏。

  皮肉再美麗,無袖赤焦手或者無袖赤焦身一開,很快他就會再回到之前那般枯槁的身體狀態。

  有時候,桑老也很羨慕八尊諳劍念、梅巳人劍象、未瘋殺神領域等只傷內在,不太傷及皮膚的二代徹神念。

  但轉念一想,自己最起碼還算掌握了徹神念,還捏著一手比肩祖源之力,待時而發的底牌。

  而有的人……

  撇頭看向一側醒來了但還奄奄一息水鬼,桑老甚感知足。

  有的人,連徹神念都學不會,肉身更脆得要死。

  我領悟的無袖赤焦手,有點副作用怎么了?

  已經很棒了!

  “依我看,不止是戲耍吧?”

  一側,水鬼悠悠睜開眼,呵出了一口濁氣,輕顫的手抓著一株圣藥在緩吸靈氣。

  他是不敢直接吃下的,重傷方愈之身,甚至連身體都是剛修出來的。

  猛猛吃一下株大藥,大概率扛不住,過補而亡。

  望著身前空間鏡面中屹立于圣山之巔的徐小受,再看回眼前這第二個實實在在的徐小受,水鬼忍不住開口:

  “你到底想做什么?”

  盡人一笑,笑而不語。

  本尊現在在圣山之巔,受萬人敬仰,進來神之遺跡的,自然是原本在南域的他。

  但再等些時候,就可以切本尊進來,他出去會會愛蒼生了。

  水鬼見徐小受神情有點過于自負了,猶豫了下,還是決定來一句逆耳的忠言:

  “就算真是戲耍,你也得注意一個度,愛蒼生畢竟還是十尊座,若是憋不住爆發了……”

  話沒說完,桑老搖頭打斷道:

  “愛蒼生不會爆發。”

  “所以不管你想要做什么,只要圣山還沒迎回魚老,狠狠踩他,不必留情!”

  水鬼震驚,心道這真是出于客觀的建議嗎,不會還摻了些想要報復的小情緒在里面吧?

  桑老很是認真的看著自家愛徒:

  “我不帶個人情緒,我只是知道,愛蒼生如果不蠢,就只能打掉牙齒和血吞。”

  “就算他蠢,想要爆發……”

  “徐小受,留意一下圣山往來的‘小人物’,道穹蒼不會想看到你大獲全勝的,他只想看到兩敗俱傷。”

  “所以他,或者還有個月宮離,以及圣山上突然醒悟過來的某些人,都會去提醒愛蒼生,需忍!”

  “而你……”

  一頓,桑老面露狠色:“徐小受,你不必有任何顧慮,能多重,就踩他多重,大好時機,切莫留情!”

  水鬼沉默,這點他倒是還沒想到。

  盡人咋舌,好你個桑老頭,本尊想出那計策的時候,都感覺受騷包老道影響變臟了。

  你是真一點情面不想給啊?

  “我會的。”

  盡人點頭,表示自己會向本尊傳達好師父的意見。

  水鬼很快撇開了此事。

  靠徐小受自己,外加個焚琴老大輔助。

  他倆,已能將大局和一些可能思慮不周的細節,全部完善清楚。

  自己能起到的“智囊”作用微乎其微,水鬼索性轉向了別的角度,問道:

  “你掌握了從別處離開神之遺跡的方法?”

  盡人見二人目中有光,已是明了此問真正含義,但他只能搖頭,遺憾道:

  “是有別的方法。”

  “但此法目前只我一人可用,你們約莫想要出去,還得靠接引之道,從原處返回。”

  瞥向還在修煉的曹二柱:“他也是。”

  水鬼張了張嘴,似想一窮究竟,但受爺今非昔比,他也害怕問到些什么秘密。

  盡人倒是沒那么見外,主動解釋道:“除非你們都修煉出身、靈、意三道的奧義來。”

  水鬼聽得腦殼一嗡,立馬放棄了不切實際的想法。

  原來徐小受所說的“假死”脫離神之遺跡之法,這么困難?

  “道穹蒼似有別的想法……”

  這話還未說完,盡人一笑,回道:

  “道穹蒼當時所想,應該是將你們的靈魂徹底煉成我形容的那種器靈,帶出去。”

  “這點,我現在也能做到,想嗎?”

  水鬼啞然。

  變成虛弱的器靈出去,再在外界脫離“器”的限制,重塑肉身,慢慢將境界修煉回來。

  人是出去了。

  也算活下來了。

  道基卻是半廢掉了。

  或許百年就能修回半圣戰力,但此生怕是再無寸進可能,且百年……

  較之于大局而言,黃花菜都涼了!

  與其如此,還不如乖乖待在神之遺跡。

  待得徐小受在外面作妖完畢,將愛蒼生牽制到別處去,這里幾人安全原路返回即可。

  “不用想了。”

  桑老擺擺手,嫌棄地瞥了水鬼一眼,“你能考慮到的事情,他會思慮不周?也不看看他是誰的徒弟!”

  水鬼:“……”

  好好好,你們師徒,你們厲害。

  沒來由的,他在心頭念叨起了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兒子,真不可同日而語啊!

  “時機若成熟,我要出去。”

  一陣“各懷鬼胎”的沉寂過后,桑老突然看向自家徒弟,沉沉出聲。

  水鬼目光從尚未蘇醒的岑喬夫身上挪來,面有陰霾,不語,不知是因為岑喬夫,還是因為桑老的話。

  進去吸引注意力嗎……盡人也大概曉得這位焚琴老大在方才思考了什么詭計,無奈道:“從哪里出?”

  “死海!”

  “再說吧。”

  盡人擺著手,不太想聊太后面的事了,因為自己就能搞定一切,沒那個必要。

  他決定去和本尊交接,開花被動值,開莽被動技,已經積攢很多了。

  “回來!”

  桑老的決定卻很是堅決,質喝著將逆徒叫了回來,旋即望著他和水鬼兩人,平靜說道:

  “倘若我遲遲未歸死海,相當于‘牽制’并不存在。”

  “如此,愛蒼生是有可能選擇放手一搏,突然將你拉進神庭,快速解決戰斗的。”

  神庭?

  盡人眼皮一跳,想到了黑暗神庭、染茗神庭、術祖之墟。

  但這些要么神庭雛形,或者是只勉強催動,借用了個中幾分力量。

  “神庭!”

  “且完整的!”

  桑老言簡意賅,因為知曉徐小受明白這兩句的意思,但道完又不太放心,再嚴肅解釋了幾句:

  “具體的我不清楚。”

  “但圣神大陸是五大圣帝世家的地盤,五大圣帝秘境,必要時可進化成五大神庭,而愛蒼生是有可能借來用的。”

  “若真到了逼不得已的時刻,你還得提防‘十祖復蘇’,這正是祟陰只敢在神之遺跡吞半圣位格積蓄力量,不敢妄進圣神大陸的根本原因。”

  “總之,你莫要放松警惕,知道他們的底牌有很多很多、很強很強,就行。”

  盡人點頭。

  這些他清楚。

  底牌不多、不強,狂如八尊諳、強勢如圣奴,不會被壓那么久。

  神鬼莫測道穹蒼,更也不必蟄伏圣山三十余年,迄今才敢南下趁亂擎起一個天機神教。

  十尊座哪怕只聯合一半,也早能掀了五大圣帝世家的統治――但這些迄今都沒發生,正昭示著什么。

  本尊這次回圣神大陸,因為領教過了祟陰,一直在暗暗防的,便是這些東西。

  且并不認為,在圣神大陸的五大圣帝世家的圣帝,哪怕其中有低境圣帝,都會弱于神之遺跡的祟陰。

  正相反,猶有過之,都可能!

  這點,早早在天玄門中,從雜牌圣帝封于謹那膽小如鼠的行事風格上,就能看出來。

  “十祖復蘇……”

  盡人輕喃著,不是很確定地看向桑老頭,想問一下是怎樣的復蘇程度。

  祟陰那種?

  還是,完全復蘇?

  不得不說,根本無法想象!

  桑老聳聳肩:“代價一定很大。”

  所以,真不排除完全復蘇的可能啊……盡人聽到這么委婉的回答,心下都暗自咋舌,但表示也能理解。

  三十年前就能寫出《觀劍典》的人,僅靠五大圣帝,真能壓得住他的才華嗎?

  獅虎獨行。

  得是極大的“大恐怖”,才會逼得八尊諳那種必然的獨行者,想去成立圣奴,借助焚琴、花草閣等力量,且暗中聯合十尊座其他人,花費三十多年,甚至不知廉恥到連小姑娘蘇淺淺手上的名劍都要搶來,也想逆天改命吧?

  “倒是暫時還到不了這種程度。”

  桑老一笑,覺得徐小受有些杞人憂天了。

  畢竟這種是最極端、最惡劣的情況,當年八尊諳都沒遇上。

  “你若想回死海,只有一次機會。”盡人回歸正題。

  “嗯。”

  桑老很是明了。

  人回去了,愛蒼生絕對準備周全,不可能還讓他通過接引之道回歸神之遺跡。

  屆時,若徐小受沒能及時馳援,他基本就廢了。

  “但還是要回!”

  桑老自然知曉最輕松的棋路該如何走,但很明顯,他野心沒那么小:

  “圣奴,總有與桂折圣山決戰的一天。”

  “以前的我,做夢都不會去想,道穹蒼有朝一日會脫離圣山。”

  “所以,如今這機會……千載難逢!”

  桑老說著一頓,站起身,背負著手,在神之遺跡這破敗的戰場上來回踱步,仿是三十年來于腦海里演練過了無數遍,將計劃隨口道來:

  “我歸死海,則天梯斷,圣帝出,五域秩序崩毀,人人自危。”

  “我歸死海,則鬼獸現,亂世臨,四海皆生驚變,各方聲援。”

  “我歸死海,則八尊諳需至,虛空島降臨,黑白雙脈傾巢而出。

  “我歸死海,則圣寰殿樹起,圣玄門獸吟,各族諸圣不余遺力。”

  “我歸死海……”桑老腳步一停,失聲一笑:“其實是我入死海。”

  “當年八尊諳和我決裂的點便在于此了,他覺得大可不必如此,從外部漸次攻破,殺進五大圣帝秘境即可。”

  “我覺得非如此不足以逆天而行,得需扎根內部,里外相連,以死海動蕩為引,輻射到天梯上下各族局勢。”

  所以……

  八宮里中箭入死海,也是順勢為之?

  即便沒有八宮里,也有九宮里,十宮里的進入死海的方法?

  所以……

  從神之遺跡回到死海,之后桑老還會在死海中鬧事,他得怎么鬧事?

  兜兜轉轉以為跳出了圣奴的布局,回過頭一看,還在八尊諳和桑老頭的謀劃當中?

  “嘶!”

  盡人瞳孔地震。

  完全沒想到桑老會突然道出這些。

  在如今他的視角下,桑老何其之弱?

  奧義半圣,隨手可滅,較之于五大圣帝世家,更如蟲豸一般微不足道。

  可弱蟲作繭,自縛死海。

  今下想的,卻是順勢于神之遺跡化蝶,扇動翅膀,在圣神大陸掀起一陣風暴?

  盡人猛地看向水鬼。

  他卻發現,水鬼固然面色有訝,卻分明沒有大出意外的神情,儼然有所預料。

  不是,你們這樣,搞得我這個新任圣奴二把手,像是一個局外人啊!

  盡人連忙問道:“你們想做什么?”

  桑老笑著回頭:“我們不謀而合。”

  “……個屁!這么大的事情,好說歹說,也得告知我,我需要在其中做點什么,好打配合吧?”盡人眼睛都瞪大了,手足無措,忙將本尊意志切過來應對此事。

  桑老笑而不語,在大石頭上坐下。

  他架起一條腿,手肘拄著,雙手十指交叉于胸前,嘴角微微勾勒:

  “不需要。”

  “萬變,不離其宗。”

  從天桑靈宮到神之遺跡……

  從圣奴無袖到焚琴煮鶴……

  徐小受聽過太多人嘴里桑老頭的故事,說書人的、八尊諳的、香姨的……

  直至今日、直至此刻,他才從這微禿的小老兒身上,真正瞧出了點昔日黑暗情報界主宰的決絕與瘋狂。

  桑老指向神之遺跡灰蒙蒙的天:

  “祟陰是一個變數,你們終結了變數。”

  他指向盡人召喚出來的空間鏡面,指向上邊桂折圣山騷亂的人:

  “道穹蒼是一個變數,你們也改變了變數。”

  他指向對面,指向自己的愛徒,指著徐小受:

  “你更是一個變數,完全無可預測、無法左右的變數。”

  一頓,桑老垂下腦袋,搖頭低笑,禿得反光:

  “但若無接觸變數的心,幾十年來燼照的火種不會在五域隨機選擇,更不會于我一次回靈宮時機緣巧合下選中了你。”

  “若無駕馭變數的心,燼照天焚便是你的最終答案,我更不會因你而再去見八尊諳,討來另一半的十段劍指。”

  桑老抬起頭,望向灰蒙蒙的天。

  重塑肉身失去了黑眼圈的他,眼神看起來其實并無之前那般深邃。

  可黑眼圈的深邃是假的,這一刻他目中的深沉,如能裝得下浩瀚星河:

  “虛空島百年布局,大勢已然如此……”

  “白窟如若沒有你,則我親身前去……”

  “孤音崖有水鬼籌謀,四神柱更非等你……”

  “四象秘境還有人選,你比淚雙行更強……”

  桑老說了很多個變數,可所有的變數,即便出了意外,還是能在掌控之中。

  ――實際上如若變數不出意外,那也不叫變數了!

  而走到此處,仍在掌控之中的這一局,很明顯,隨著桑老目光的投來,徐小受意識到……

  他,要交給自己了。

  “天桑靈宮你拜師一夜,我同你講了鵝湖與囚籠。”桑老眼含追憶。

  “層層囚籠,嵌套結合,便是我想跟你說的大陸五域,天梯圣帝。”

  “那時你以石擲湖,石破天驚,我將之當成一個笑話,卻付諸美好愿景,希望真能如此。”

  桑老說著一笑,摸著還沒長出來的胡須,自嘲般道:

  “老夫竟也有美夢成真的一天?”

  他顯然很滿意這個徒弟。

  哪怕拜師之前、之時、之后,其實也有很多的不盡如人意。

  可人生哪有絕對的完美,發展至今日如此,桑老甚是滿意。

  “而今萬事俱備,連道穹蒼都算計不了你,我對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桑老重新看回空間鏡面,看向桂折圣山: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若不放心,我今日便不會同你道予這些。”

  “待得時機成熟……”

  桑老從大石頭上起身,握了握拳,并沒有開出來無袖赤焦手展露力量。

  他還想多享受一下這愛徒塑造的美麗肉身。

  “待得時機成熟,我歸死海,則是以身入局。”

  “萬般變化,皆如水東流,順其自然可。”

  “再后的事,便交給你們了。”

  徐小受聽完張了張嘴,心頭五味雜陳,有很多話想說。

  他本以為不戰,只戲耍愛蒼生,自己便立于不敗之地。

  還能狂刷被動值,慢慢莽被動技,一點點茁壯自己。

  不曾想,大勢不可擋!

  自己走的方向,還是圣奴所趨――石破了湖中的天空,還在湖中!

  桑老,更還要在中間搞一些更騷的……

  你騷得動嗎?

  你個區區奧義半圣!

  你真以為你是騷包老道嗎?

  但沒開口勸阻,徐小受又想到了那一句“千載難逢”――確實這個時候不騷,萬一騷包老道真介入,且立于圣山立場……

  桑老見徐小受面色鐵青,陰晴不定,笑著擺手:

  “不必焦慮,更沒有那么急。”

  “我還在這里,主動權在我們。”

  他指回空間鏡面里的圣山,挑動眉毛,說道:

  “你也還有時間,只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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