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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九九章 怒仙天解請有怨,一炷香來鎮締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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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肆!

  這是何等的放肆?

  締嬰圣株從未見過有如此宵小之徒。

  分明在此前他尚羸弱不堪,那什么不知所謂的“天機裝載”過后,當真以為他自己榮獲新造化了?

  造化,是自己能賜予自己的么?

  笑話!

  也就此地尚無他人,否則不知道的,怕要以為得了祖神命格的,是面前這個無知人類呢!

  “往生嬰種!”

  締嬰圣株枝杈往天穹一拋,灑出了一團團裹挾了濃郁生命力的稠濕樹種。

  那樹種黏住虛無,便迅速孵化,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孕育出了無數此前她吞噬過的生命體。

  落在道穹蒼眼中,這些人,一個個的可太熟悉了,熟到各自情報信手拈來:

  “半圣祈善,死靈木屬,南域出生,擅邪術、生命道法。”

  “半圣長遺,鬼獸寄體,北域出生,北槐殘次實驗品之一。”

  “半圣白羽,圣虹之環……”

  “半圣……”

  無一例外,這一次締嬰圣株認真了。

  她掏出來的道嬰,起步都是半圣級別,儼然是對那不明覺厲的“六道穹蒼”模式,有著濃濃的忌憚。

  可在如此嚴肅針對下劍仙道道穹蒼,竟只是掃了一眼后,便對周身變化視若無睹。

  他只徐徐提起手中那甚長甚寬,得以遮住他大半截身軀的佛光巨劍,指尖輕輕拂過劍身,自喃般道:

  “已有三十年不曾見面了罷?”

  “三十紅塵是非,功名皆付塵土,而今,世人只記得有神劍玄蒼、兇劍有四,怕是早已忘了你的威名……”

  劍身不甘一震,頓時佛光大作。

  熠熠之金,映照得四下扎根虛無而生的邪氣嬰種人,個個面色生燦,仿得超脫,變得圣潔。

  “嗚――”

  “呃呃……”

  “死、死、死!!”

  在超道化生命屬性的極限催化下,那一個個嬰種人快速成長,不過幾息時間便到了成熟期。

  締嬰、落果……

  果子一成熟,嬰種人自是從虛空脫落,各又被隨意賦予一縷締嬰圣株的靈魂分識,便得了些神采。

  “殺了他!”

  美艷樹母的粗碩根莖從地上抽出,節節后撤的同時,下達了唯一命令:

  不惜一切代價,滅殺此等裝神弄鬼之人。

  凄厲的哀嚎聲不知從何響起,應和著那三、四十位嬰種人的行動,如是奏響了沖鋒號角,諸多身影同時慘叫著沖向道穹蒼。

  “鏗――”

  便此時,巨劍劍身一翻,梵音通透萬古。

  道穹蒼眼皮一抬,虛睨向那數十位發瘋的可憐嬰種人,一襲劍袍無風迎蕩。

  虛空生音,降下一聲輕嘆:

  “生不見兮君傲骨,死方得兮此膽氣?”

  道穹蒼嘴角噙起一縷譏諷,毫不掩飾他那眉宇間的十二分蔑然,嗤鼻而道:

  “悲哉!”

  話畢,迎著那數十半圣,他竟不慌不忙,將手中之劍徐徐往上一提。

  呼呼!

  腳下偽劍道奧義陣圖激起塵浪,無形的力量波光往四周蕩掃而出。

  璀璨佛光從劍染手,由肩至身,最后連道穹蒼的一襲劍袍都給覆上了一層凈潔的鱗光。

  “大佛……”

  道穹蒼唇齒一啟,萬千力量匯于一劍。

  虛空陡生大佛,從天而降,鎮在了道穹蒼的身周,將四下欺身而來的嬰種人半圣拒之門外。

  都不見其動作如何,那虛提于胸前的巨劍,已被他橫到了左腰之下,攜勢狠狠往右邊一拉……

  “斬!”

  劍光飛越,由內及外。

  環形的金色轉瞬擴大,連護體的大佛都在一瞬間被自我劍光斬分,化作上下兩半。

  “什么?!”

  遠遠爆撤而開的締嬰圣株,見狀駭然色變。

  她只來得及讓自己本體彈空一跳,高高越過那轉瞬即至的金色劍光,不至于被斬分。

  至于那些嬰種人……

  這群半圣的戰斗意識,已非各自生前水平,現下是由締嬰圣株統一控制。

  一劍大佛斬環掃而過,嬰種人個個尚承締嬰圣株此前之念:只欲突破大佛鎮身的對它們進攻之舉的拒抗,根本無有回逃之心。

  現下,自是全部中招,無一漏網之魚!

  “轟――”

  劍光之后,得聞轟鳴。

  締嬰圣株回神而望,駭然所見天地竟同被金光一劍斬分。

  鋪在墻道上的枝蔓齊斷……

  司命神殿本身鑄有的高墻斜分……

  就連本體!

  締嬰圣株感覺身下一涼,圣念往下一掃時才發覺,原來之前自己以為彈跳能避過的劍光,竟是錯覺。

  她,早已在大佛斬一劍之下,攔腰而斷!

  “嘶――”

  苦痛侵襲靈魂。

  締嬰圣株發現自身上有一縷縷紫色邪氣、黑色魔氣被金色的劍光內里蘊含的力量蒸發、凈化、超度!

  這是超越身軀被斬的疼痛。

  那巨劍本身自帶的力量,竟對邪神之力,以及她邪化了的藥祖之力,乃至一切本質上和“魔性”沾染了些關系的力量,有著天然的克制!

  “這是……”

  締嬰圣株被凈化得神智不爽,強行扭轉回意識來后,才曉得本質上強的絕非劍仙道道穹蒼劍道本身。

  而是那劍!

  以及那劍中蘊藏著的可怖力量!

  她仔細辨認,道穹蒼手中巨劍通體生金,護手處坐鎮九大鍍金佛陀之象,或作參拜狀、或作恣意狀、或作瞌睡狀、或作禱告狀、或作……

  不需再看,只消一眼,締嬰圣株猛然記起來了這劍本質如何,緣何又對自己有著天然克制:

  “混沌五大神器之一,怒仙佛劍?”

  一剎,締嬰圣株思緒恍惚了。

  誠然此前道穹蒼便有提過“怒仙”二字。

  可此“怒仙”,不該是執劍人隨意起的名么,怎和“佛劍怒仙”扯上了關系?

  “你怎么可能得其認可?”

  締嬰圣株聲音撕裂地在呼吼著。

  佛劍怒仙,不僅對古劍修的劍意要求高,對其心性要求更高。

  若無佛緣,無濟世救人心,無“佛平渡世,佛怒渡仙,諸世平等,仙凡共一”之念……

  執劍人,連拔起劍來都難!

  而面前道穹蒼,劍道感悟看似恢弘,分明外強中干,乃東拼西湊而來。

  本質上,他有個宗師劍意不錯了。

  如此泛泛之輩,又怎得佛劍怒仙青眼有加?

  “啪嗒啪嗒……”

  一段段嬰種人的上下半身相繼砸落在地,于佛光中扭曲蜷縮,雖竟未隕,叫苦不迭。

  細視下,那割裂嬰種人各自半身的劍光,蘊有莫劍之意,藏著時空分隔之實。

  隱約還可見,內里有極淡的金色“愿力”附著傷口,阻止超道化的生命屬性去回生。

  道穹蒼輕笑一聲,將劍一甩,扛至肩上。

  忽又察此舉大為不雅,不符劍仙風騷身份,便只得將大劍挪回,勉力斜持,傲然而立。

  對于締嬰圣株驚下此問,謎語人出生的他,縱然此時成了劍仙道道穹蒼,亦不打算詳細解答。

  相反,他的回應,更加簡約,更是不屑:

  “寒蟬一夏,哭凄足矣。”

  “欲知秋冬?徒增笑耳!”

  他將怒仙佛劍往下一震。

  濃厚的愿力如金色洪流涌出,順著偽劍道奧義陣圖蔓延,瞬間超度了嬰種人各自身中的締嬰圣株分魂,令其一下停止了掙扎,安詳西去。

  不得不說。

  僅此兩句,僅這動作。

  締嬰圣株的怒火,直接被撩撥到了極致。

  猖獗!

  簡直是僭越般的猖獗!

  不過只是一劍斬了我三十余往生嬰種罷了,當真以為你得一怒仙佛劍,真可無法無天?

  “道!穹!蒼!”

  締嬰圣株暴怒一喝,竟在自身斷口處激發了一個個腫脹的無名嬰種。

  那嬰種全然無了形態,只被賦予最強悍的藥祖之力,化生生機,陡又破開。

  “嗤啦”聲響間,紫綠色生命汁液便如破瘡流膿般噴濺開來,上下牽扯,藕斷絲連。

  一瞬,愿力被磨除。

  締嬰圣株上下兩半身軀,連接了回來,宛如戰初。

  如此惡心的“接身”方式,看得道穹蒼都不免眉頭一皺。

  這一次,不待締嬰圣株出手。

  他已一指劃過怒仙佛劍,染其九滴圣血,破佛劍戒,祭以殺光。

  登時劍中金芒大綻,道穹蒼口里亦是念念有詞:

  “劍之道,名曰‘九’,九以坐鎮,洗我慧根……”

  “劍之道,名曰‘萬’,萬劍歸來,禮西天佛……”

  “劍之道,名曰‘心’,心無所畏,目無萬法……”

  “劍之道,名曰‘莫’……”

  “劍之道,名曰‘情’……”

  “劍之道,名曰‘無’……”

  重重聲音,疊于一處,似其人口里藏有九嘴,九嘴同時喃念,并生九音。

  九音應和九血,九血作歸一陣。

  一陣禮洗我,佛陀本根生!

  “諳……”

  道穹蒼雙目印出二“”,至末時已聽不清口中之詞,可身上層層疊疊的光芒上加,將之整個人籠進金光,變得朦朧、虛幻。

  突地,他高拋怒仙,佛劍橫旋而起,他雙手合十,指尖抵住下墜的劍身。

  梵音終匯于有,渡以如是一辭:

  “世無怨,三界空,空亦有,衍化無。”

  “佛有怨,獄應滿,滿陰曹,疏人間。”

  身子一佝。

  猛再抬起。

  “天解有怨!”

  道穹蒼背后,竟拔升一座彌天佛陀之相。

  那像,雙目含翕,臉色悲苦,左手欲安天外而無力半垂,右掌欲靜地下而相力甚微,大有“此界難人,人難安界”之無力作為感。

  可落在締嬰圣株眼中……

  如此無為之佛相,渾身竟流有金色溶液――那竟是澎湃的信仰之力,是二代徹神念,愿力!

  他之愁苦,我之悲戚。

  只是此相此力乍現之初,締嬰圣株分明已兼容祖神命格,依舊自覺我身卑微,不及彼相個中濟世之意的一毫一厘。

  “轟!”

  她的根莖陡然炸碎,如人類降膝般,上身陡而匍地。

  不可能!

  這不可能!

  跪地伏倒的締嬰圣株,已然狀若瘋魔。

  她想要抬起自己的身子來,不肯對那佛相朝拜,可意念一瘋魔,所受鎮壓更偉。

  如山壓頂!

  如海沉肩!

  遙隔恢弘之距,竟無需碰觸,那佛相自被請來,已有愿力加身,在“徐徐”超度自身邪氣、魔氣,各般異化之力。

  徐徐,只指淡然,不指其速。

  “不――”

  締嬰圣株埋頭咆哮。

  她渾身都在潰爛,都在失去。

  可越是如此癲狂態、抗拒狀,她越加抬不起頭來。

  從遠古至今的超絕閱歷,令得締嬰圣株在惶恐之際,迅速意識到了此相之“念”、之“善”……

  高于自我!

  其道,儼有十祖之姿!

  這等鎮壓偉力,哪是惶恐抗爭得已掙脫?自得心向本善才可從那“超度”之實中脫離。

  可……

  安靜?

  靜下心來?

  一心向善,不再自異?

  ――怎么可能!

  締嬰圣株簡直要瘋。

  她已歸入祟陰門下,若從那佛相之道,自我大道必崩。

  可若不從,又怎得于此間可怖偉力之下掙脫,求得自由?

  還有!

  如此一劍,更怎可能是那深諳偷盜之道,不知從何處借來此等力量的宵小道穹蒼,得已臻及之?

  “佛劍佛劍,借我佛劍……”

  “我無須有,空自予來……”

  匍地之余,前頭有腳步聲響起,伴隨幾聲惆悵之音。

  道穹蒼的天解,確如締嬰圣株所想那般,根本不是正常形態下的天解――他本就不是劍仙。

  他確實也只是借用了某人的力量,受托持有某劍,在但見不凈時,請出此劍,請出此力,還某人一愿罷了。

  “你為天生祖樹,締嬰之根,根說:今生至此,護世我命……天命,不可違!”

  “命格至此,竊來的祖神之機,又怎可能助你成就‘虛妄’?須知,虛妄本就空無,空無本為臆想。”

  “癡人異想天開,怎及天生的‘祖神命格’?”

  道穹蒼輕言踏步,緩步來到締嬰圣株之前。

  他手往虛空一放,都不需要召喚,怒仙佛劍已從“天解”之中歸來,落于掌心之中。

  提劍。

  道穹蒼輕搖頭。

  “我的朋友,濟世救人,為鎮魔運,甘愿放棄天生命格,自墮于倒佛塔,此為‘真’。”

  “而你,我的另一個朋友,起步虛浮,篡逆天機,樹空中樓閣,圖水中撈月,此為‘祖神’?此為‘假’。”

  他握住怒仙佛劍,劍尖往下一旋。

  后方那彌天的佛陀之相,無慈無悲,忘生忘死,仿不再天道之中,超脫三界之外。

  嗡……

  佛陀匯聚,化作金光注入道穹蒼,實際上借由道穹蒼之手,匯于怒仙佛劍。

  怒仙佛劍沖霄而立一道金光,燃盡愿力,若一炷香。

  道穹蒼就像那得了命令后,只消執行,便可獲得驚世偉力的天機傀儡。

  他將那劍、那香對準匍地的締嬰圣株,對準其巨而顫顫的樹冠,對準滿心的不甘、無盡的怨恨、足以禍世的窮兇極惡……

  一鎮!

  “今誅邪,付愿力,香一炷,世凈空……你且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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