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果兒扶著安琪兒回病房的時候,黎燕妮抱歉地望著走廊上的安世勛,“姐夫,對不起”
安世勛還沒明白過來,“什么對不起啊”
“剛才你不在的時候,我情緒有點激動我看到姐姐在icu里的那個樣子,心里太難受了,實在壓抑不住情緒,就一下子爆發了”
“所以呢”安世勛調了挑眉,再一聯想剛才洪果兒和黎燕妮在icu外的面色,心里多多少少有點明白了,“你你和洪果兒說什么了”
“對不起,我沒控制住”黎燕妮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我把一切真相,都跟洪果兒說了我知道,也許是我多嘴了,這應該是你們父母作出決定的時候,應該是你們親口講給她事實可,我一沖動,就都脫口而出了,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希望洪果兒在我姐最后”
她把“時刻”那兩個字咽回去了最后時刻 她真是不忍說出口,“我看到我姐心跳為零的時候,我只想讓洪果兒親口喊她一聲媽這是我姐這輩子最大的心愿,也是她最放不下的事我想為她達成愿望。”
安世勛的嘴唇動了動。
略一沉吟,聲音壓的極低,“我理解你的想法,你們姐妹情深你是不想阿黎有遺憾誰知道呢,也許在剛剛那種情況下,我也會脫口而出吧這不怪你,這是感情,是人的本能你也是為了我們全家好”
他對語氣里沒有半分責怪的意思。
確實是一個謙謙君子。
黎燕妮抬起了視線,望著他的臉,“那姐夫,既然我的話已經說出去了那肯定是收不回來了,你看最后是不是還要你收尾畢竟洪果兒是你的親生的女兒”
“嗯”安世勛想了想雖然“認女兒”這件事情,原本不在他今天的考慮范圍之內,妻子還躺在病房里,生死攸關,好像談這件事情,時機也不對。
可既然已經發生了,他也沒打算回避,“那好吧一會兒等果兒回來,我就跟她談談”
略頓了頓,“燕妮,你剛才跟她說的時候,你看她的表情我的意思,她現在懷孕了,我不想讓她太激動,傷了身體。”
這話一出口 黎燕妮好像更有點內疚了,“姐夫,我知道你關心女兒,是我考慮不周,哎呀”
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頭,“我這個人,有的時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脾氣太直,想什么說什么”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安世勛急忙打斷了她,“說就說了,我就是問你,果兒反應怎么樣我先了解一下,一會兒再和她說話的時候,就可以注意一下態度”
“我覺得她心態挺穩定的”黎燕妮實話實說,“我就算是再莽撞,做事也有考量的我對洪果兒還是了解的她特別能沉得住氣遇事不慌,應對自如而且,依我猜想,她多多少少從你們的態度里大概也能看出一些,只是大家沒說破而已”
“我知道了”安世勛不再多說了,緩緩地坐在一邊的長椅上,低著頭,仿佛是在沉思。
黎燕妮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給人家父女單獨聊聊的機會。
彎腰向安世勛交代了一句,“姐夫,我帶著錢維康出去買點水走不遠,一會就回來”
確實走不遠,心里還惦記著姐姐呢。
安世勛點了點頭,“去吧”
眼瞧著他們下樓走了。
不大一會兒。
洪果兒回來了 她略低著頭,步伐也有些緩慢一把長發攏在頭后,扎成了個馬尾,在午后淡淡的陽光里,冷眼看上去像是一個大學生。
一如很多年前黎燕珊的身影。
安世勛靜靜的望著她,雖然妻子在病房里,危在旦夕,可此刻,望著女兒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過來,他還是感到了幾許安慰洪果兒現在就像是冬日里的一縷暖陽,能夠為他驅走心底的嚴寒。
洪果兒仰望著地面,仿佛在想什么事等走到icu病房前了,再一抬頭,目光正對上安世勛的視線。
洪果兒緩緩的停下了腳步。
安世勛也在長椅里站起了聲。
兩個人默默的凝望著彼此好像都是想從對方的臉上,尋找自己的身影。
四目相對。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還是安世勛先開的口。
他略顯不自然的一笑,右手握著拐杖,左手下意識的在褲腿上蹭了蹭,“洪果兒,我想,咱們應該談一談吧”
正像黎燕妮說的那樣:洪果兒也不是一個回避現實的人,既然已經攤開了,那就必須面對了。
她略抬了抬下巴,點了點頭:談吧。
安世勛的臉上,掠過了一絲驚喜實話實說,他沒料到洪果兒會答應的這么爽快,他以為,洪果兒冷不丁的聽到自己的身世,也許會有抵觸,或者不能接受,再或者會哭訴自己在外面漂泊這么多年,遇到的不公和生活的貧窮 洪果兒就這樣淡淡的站在他對面。
平靜的一言不發。
安世勛清咳了一聲,到底是親爹,開口先問,“今天經歷了這么多事兒,你來回跑了這么多趟,累不累渴不渴吃過中午飯了嗎你現在懷孕了,要多注意身體,我去給你買點兒東西吃”
說完了話,還真就要下樓。
洪果兒抬手攔住了他,“你腿上有傷,就算是買東西,也應該是我去你呢”
她幾乎問了一樣的話,“發生了這么多事兒,你也來來回回的跑了這么多趟你想吃什么嗎”
雖然沒有稱呼。
可語氣里去偷著幾分親切。
安世勛連忙搖頭,“我什么都不想吃”
哪有吃東西的心情啊心都要操碎了 洪果兒淡淡的,“我也一樣不想吃東西”
順勢比了比旁邊的長椅,“那咱們就坐下聊吧”
由于處在icu的病房外,病人不多,家屬自然也不多,走廊上還挺安靜,長椅上也沒別人。
安世勛先坐下了。
想了想,又往旁邊挪了挪,騰出了足夠的位置,抬眼望著洪果兒,“你也坐”
洪果兒也沒矯情。
大大方方的坐在了長椅的另一邊。
兩個人中間隔著幾個空位子,分明是觸手可及的距離,卻又覺得遙遠的仿佛無法逾越。
安世勛側頭望向女兒,聲音低柔而有力,目光里蘊含著深情和感慨,“我叫你果兒行吧你應該已經聽你小阿姨談過你的身世了,我就不再重復了”
他苦笑了一下,手伸入衣兜里。
捏著醫院發給他的黎燕珊的第一張病危通知書,“我真覺得現在和你談身事,好像有些不合時宜認你本來應該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卻發生在阿黎icu的門外極樂和極悲,好像同時就握在我的左右手命運可真是能跟我開玩笑”
洪果兒沒說話。
靜靜的回望著他誠摯的臉。
安世勛的目光眷戀的徘徊在她的身上,“果兒,我理解你此刻糾結的心情這么多年,我沒盡過任何做父親的責任,就算你不認我,我也不怨你我沒有資格要求你,去傷害養育你20年的家庭,而立刻就重投我們的懷抱”
“可我想要你知道一件事:你母親沒做錯任何事她也是被蒙在鼓里,抱錯了孩子,她因為把安琪兒當做了你,而盡心盡力的呵護著是20年如一日的做著一個好母親當她一知道真相,明明錯不在她,可她心里還是彷徨內疚的覺得對不起你并且熱烈期盼著能夠照顧你,與你相認”
安世勛輕輕地嘆了口氣,“你也沒有錯你愛洪家,愛金鳳香,這都是人之常情,說明你有情義我也知道金鳳香對你的付出,我知道你相信她無罪所以,我也選擇相信她”
“果兒,此刻,我只想告訴你:相認是我向往的可我愿意等,等到水到渠成,你自然而然接受我們的那一天在此之前,哦,不是永永遠遠,我永遠是你的父親,無論何時何地無論你需要何種幫助你只要說一句話,我就會在你身邊”
“我確實需要你的幫忙”洪果兒抬起了雙眸一雙大眼睛炯亮的仿佛是天上的星星,“我需要你幫個忙,幫我們抓住真正的兇手”
洗清金鳳香的冤屈。
讓她早日自由。
安世勛迎視著洪果兒的目光,回答的言簡意賅,“好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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