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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無法承受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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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教室后,俞商就臉色沉重地對她說了一句,“走吧,跟我去一趟校長辦公室。”

  周喬看連日來心情都不錯的俞商這會兒如此嚴肅的表情,心里不禁暗暗猜疑了起來。

  這又發生了什么事?

  眼下,唐清茹被辭了,競賽名額也確定了,按理來說沒什么糟心事能牽扯到她的身上吧?

  怎么還要讓她去校長辦公室?

  帶著這份疑惑,周喬只能默默地跟在了俞商身后,一路朝著校長辦公室走去。

  只不過,還沒走到校長辦公室門口,就聽到里面傳來了大喊大叫的沉悶哭聲。

  “你們說她怎么那么傻……”

  “怎么能這么對我和她爸!她到底這是為什么這么想不開啊!”

  “我到底是缺她吃了還是少她喝了,她這么沒心沒肺的就要離開我!我這個當媽的是半點都沒有虧待過她啊!”

  周喬聽著那些話從門內穿透出來,之前的那份不安感再次襲來。

  她下意識地朝著俞商看了一眼,發現他的臉色凝重地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屋內尖銳的哭喊聲立刻清晰可見地鉆入了她的耳朵里。

  同時,周喬也看見了站在屋內的,站了好幾個人。

  那悲痛大鬧的中年女人身旁還有一個攙扶著她的中年男人,此時也是表情痛苦不已。

  看上去應該是一對夫妻。

  旁邊站著的是兩名穿著制服的。

  “這位就是周喬同學。”俞商這時指了她一下。

  那兩位穿制服的人聽到這話后,立刻走了過來,“你好,我們是警察,這個是方糖同學生前給你寫的信,我們在留存作為證據后,現在要交給你。”

  周喬敏銳地捕捉到那句句子的其中兩個字,“生前?”

  對方點了下頭,“是的,方通同學已在四天前在家里自殺身亡。”

  周喬的心忽地一下沉了下去。

  四天前。

  那不就是她曠課回家的那一天!

  所以那天中午她是真的在告別。

  “這是她給你的信,也是唯一一封,鑒于她是專門給你的,所以我們要親自送到你手上。同時,她的家長也希望能看一眼信的內容。”對方將信再次遞了過去。

  唯一一封。

  一般亡者的書信一般都會寫給自己最親近的才對。

  方糖怎么不寫給自己的父母,卻寫給了她?

  周喬伸手接了過來,將其拆開。

  那中年女人一看到周喬終于拆了信,頓時沖了上去,一把就搶了過來。

  顯然是因為收信人不是她,而被不得已得壓制了太久。

  周喬對此倒也沒有太大的不悅。

  畢竟人家是方糖的親生母親。

  在這種情況下失態也很正常。

  看著她急切的將信紙展開,然后一目十行地把信上的字看了又看。

  那雙捧著信紙的手越發地顫抖了起來。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怎么會一個字都沒有提到我?”女人似乎完全無法接受這一信息,又憤怒又痛心,“我辛辛苦苦養了她那么多年,她這個白眼狼!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啊!枉我一把屎一把尿,每天風里來雨里去的忙活,到頭來……到頭來都沒給她媽留一句話!滿腦子都是一個不相干的外人!這個白眼狼啊,這個死丫頭,這個死丫頭啊!她是多恨我!才會連一個字都不提我!”

  她顯然是被方糖這一舉動而悲痛到了極點。

  旁邊的男人趕緊將她扶住。

  那女人舉著信紙,對他說哭喊道:“你看看你的好女兒,我這么對她,她卻一個字都不提啊!她恨我,我這是報復我!”

  “不會的……”

  “什么不會的!你看看她說的這是人話嗎?沒遺憾了?什么叫沒遺憾了!她才多大啊,人生路都沒走,就沒遺憾了?這個死丫頭,沒有心啊!我這么辛苦供她讀書,她就給我這么一句沒遺憾?!這個死丫頭!枉費我每天這樣辛苦!這個沒心肝的東西啊!沒良心啊!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她又哭又鬧,又氣又叫。

  在場的幾名老師趕緊上前勸,生怕她情緒一個不能控制,暈過去。

  那份皺皺巴巴的信這時候才終于落在了她的手里。

  其實信的內容很短暫。

  大部分都是感謝的內容,也有道歉。

  但最讓人記憶深刻的是其中一段話——

  我覺得和你住的那段時間是我這一生中過得最開心的。

  那種有人陪著我的感覺很好,真的很好。

  你不會欺負我,你也不會罵我,還不會嘲笑我。

  你會給我解題,你也會包容我,還會不計前嫌的救我。

  我那天看到顧欣嵐同學出了巷子就和你一起走了,我知道一定是你的授意。

  謝謝你。

  這輩子能遇到你這樣一個人,我沒遺憾了。

  整篇信也就短短三百個字不到。

  沒什么特別的的東西。

  但是周喬卻能感覺到她的毫不留戀,以及受過的那些委屈。

  她的確是過得太委屈了。

  許久后,周喬才問了一聲,“人是怎么死的?”

  對方很坦白地回答:“吃安眠藥。”

  死亡的方式那么多。

  卻偏偏選擇了這一種。

  這何嘗不是在彌補。

  周喬沒有再說什么,聽著那些哭聲,她拿著那封信離開了校長辦公室,回到了班級里。

  那一整天她看上去很正常,像是完全沒有被影響到的樣子。

  直到下午放學,回到宿舍樓底下的時候,她的步子忽地停了下來。

  她站在樓下,沒有挪動一步。

  不知道為什么,她有點不想回宿舍。

  “一個人站在那里冥思苦想些什么呢?”突然,身后一道熟悉而又調侃的聲音響了起來。

  周喬側目看去,就看到消失了那么久時間的人竟然站在那里。

  她頓時蹙了下眉,提醒道:“醫生說你一個月才能拆石膏。”

  秦匪笑著走了過來,“已經差不多了,可以拆了。”

  周喬心里估算了下時間,“還差幾天,可以不用那么急。”

  秦匪垂眸,低笑了一聲,“不急怎么行,你這里出事,我得趕緊過來啊。”

  夕陽西沉。

  暖橘色的霞光映在了他的眼底,帶著幾分溫柔之色。

  周喬眼睛漆黑地盯著他,道:“你遲了整整一個月。”

  秦匪唇角微勾,俯身湊近,“那件事我知道你可以解決,但現在這件事,我知道你沒辦法解決。”

  周喬一聽,就明白這人已經知道今天上午的事情了。

  “她是自殺的。”

  秦匪挑眉,“你要真這么想,那我反而放心了。”

  周喬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秦匪從懷里拿出了一份牛皮紙袋,遞了過去,“看看,或許你就沒那么不高興了。”

  “這是什么?”周喬問道。

  秦匪找了個干凈的地方坐了下來,理所當然地道:“她的資料啊,我查了她,在初中的時候她也有過自殺傾向,醫生診斷是抑郁癥,這次也是復發而已。”

  抑郁?

  周喬眉心一擰,“是因為被人欺凌?”

  秦匪搖頭,“不是,是因為她母親。”

  這意料之外的回答讓周喬有些驚訝,“她母親?”

  秦匪嗯了一聲,“因為她母親對她期望太大她受不了,紙袋子里有她第一次出事的時候留下的信,寫的都是她的母親,你可以看一下。”

  周喬按照秦匪的說法將那些東西全都拿了出來。

  從醫生的病情診斷,到藥方、再到最后那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信。

  那通篇的長度完全不是這次寫的長度可比擬的。

  她簡單地看了一下那封信的內容。

  很壓抑。

  原生家庭的貧困,父母對于她高出常人的沉重期盼,如枷鎖牢牢捆住了她。

  周喬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她不是天生膽小、懦弱,逆來順受。

  而是因為母親的教導,讓她不能反抗。

  她沒有底氣反抗。

  所以只能選擇承受。

  只是承受到最后,終于無法承受了。

  周喬看著那份信,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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