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煙城日落不迎客,日頭卻是好客時。
凡是這個時間點過來的人免去盤查和入城費,直接就可以入城。
這個規矩來自無煙城的城主,傳聞這位城主原是朝廷的公主,沒有被外嫁而是被分派到外地成為一城城主已經是歷代頭一份了,這無煙城還完全受對方的掌控,各種憑自我喜好制定的城規蓋過朝廷的某些法規。未必后無來者,至少前無古人。
“在外人那里都是傳聞,在我這里從來只有實情,沈無煙就是大厭朝‘長公主’,為人最愛熱鬧,作風奢侈。”馬車里,君玉皛如此說。
巫鳶打斷他的賣弄,“閉嘴。”
“摯友可知他這個長公主其實名不副實?”君玉皛好似沒聽見,專門對伽螢說。
這種時候巫鳶就算不滿也不會輕易打斷他的話了,必先去看看伽螢的態度。
伽螢道:“不好奇。”
君玉皛一腔話語被堵在胸腔不吐不快,轉而去找馬車里剩下的一人,“伽兄認為呢?”
伽藍連話都不用說,淡淡的一記眼神就讓人明白他和伽螢一樣的答案。
想著這一路上對方少言少語,心思全在摯友身上的模樣,饒是八卦如君玉皛也忍不住在內心吐槽一句:這是除了摯友之外就再無好奇的事物了吧!真不知道摯友打哪里找來這樣的奇人!
沒錯,經過這段時間短暫相處,伽藍在君玉皛的眼里就是個奇人。
他自認見多識廣,沒少碰見恩愛伴侶,但是但凡是個人都有個人喜好,如伽藍這樣心思近乎全放在摯愛身上的人他還是頭一次見。
這可不見得是好事。君玉皛心里暗暗為摯友擔憂,這種超乎尋常的在意,同時代表了超乎尋常的占有欲。
君玉皛不開口后,馬車里難得安靜。
無煙城門前排著長長入城隊伍一個個進去,沒一會就到了他們。
守城門的人連馬車都沒讓打開查看就放他們進去了。
城門里面的道路修得很寬敞,并排過三五輛馬車都不是問題。
只是到了偏城中心的位置再想行車就有些難了,實在是路況太熱鬧,人和人之間行走都擁擠,馬車就別想動了。
伽螢四人相繼下了車,讓車夫自己把馬車送去專門的驛店。
路上行人總會將視線投向他們,但大多都一副不敢多看的警惕模樣,雙方接近的時候都會悄悄移動遠離他們。
他們自認為私話說得小聲沒人會聽見,實際上對于功力深厚的人,大部分的竊竊私語都被收入耳中。
顯然,他們的外形太有辨識度,才現身無煙城就被人認出來了。
伽螢和伽藍當然是沒幾個人認識的,可江湖上的消息自有江湖的傳輸渠道,無煙城外驛站發生的事才過沒一天就已經傳入無煙城內里。
“看見另外兩人嗎,他們同是巫漠的人,早先就和玉蟬少君走在一起。”
“呵,要是怕現在就走。也不看看這次都來了哪些人,天池榜上高手門派來了近半,她還能以一敵百不成,我看該怕的反倒是她,說不定這無煙城就是妖人的葬身之所。”
眾人目送伽螢四人逐漸走遠,最后進入一家客棧。
突然,人群里響起一道驚呼。
聲音周圍的人紛紛看過去。
只見驚叫的是個男子,男子腳邊躺著一個人,那人雙目圓睜,臉上還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卻已經沒有了聲息。
“他怎么了?”有人朝男子問道。
男子后退兩步,“和我沒關系,他剛剛還好好的,誰想到突然就倒下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會是犯病了吧?”
“我看倒像是中毒,看他模樣,怕是被人暗害。”
“這……這么多人,會是誰動的手?”
言語間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紛紛和周邊不認識的隔開距離。
至于死者身邊的男子則成了眾人眼里嫌疑最大的人。
男子顯然也明白這點,被一雙雙異樣的目光盯著,他又急又氣,“都說不是我,我和他都不認識,若真是我干的,我哪里還會站在這里早就該跑了。”
眾人聽他說的有道理,又為地上男子命比紙薄而唏噓。
近來無煙城來的人太多太雜,對于某些有心人而言太好渾水摸魚了,這也不是這段日子的第一場命案,在此之前已經發生了不下于七八場。
只是這一場發生得太無聲無息,還是在眾人眼皮子底下,叫人難以接受些。
沒一會兒無煙城的護衛隊就走了過來,熟練極了的把地上的人抬起來帶走,一并帶走的還有被眾人指認的男子。
男子氣憤難當,同時悔恨自己不該大驚小怪,也就不會遭到這一場不白之冤。
“這些話留到審訊的時候自然有你說的,現在不要做不必要的反抗。”扣押他的城護衛隊冷酷無情的將他帶走。
周圍不少人也聽見了男子最后的喊話,一時間唏噓不已,隱晦望著伽螢等人進入的客棧,心中僥幸遭殃的不是自己,再不敢隨意言論。
客棧二樓靠外圍的雅間,敞開的窗戶邊上就坐著巫鳶,她雙手趴著窗沿望著外面將這一出鬧劇看在眼里,臉上有種天真的殘忍的笑容。
君玉皛親手沏茶,倒到她那一杯的時候看了她一眼,嘆道:“一句話罷了,何必要人性命。”
巫鳶扭頭,“你在說我殘忍?”
雖是問話的語氣,巫鳶卻并不是真在意君玉皛對自己的看法,在君玉皛表態之前就已經說:“我又不是喜歡殺人的魔頭,才不會隨便見個人就殺。”
輕哼一聲,皺了皺小鼻子的巫鳶就像個小孩子在撒氣,為自己小任性做辯解。
“分明是那個人先說鳶鳶的壞話,是他先想要鳶鳶的命,我才會先處理了他。”
君玉皛一聽她自稱‘鳶鳶’就知道這話主要是說給伽螢聽的,很顯然在座,巫鳶就在意伽螢對自己的看法。
“明知道別人對自己有惡意,為什么還要原諒對方?就因為鳶鳶比他厲害,他想殺鳶鳶卻殺不了嗎?”巫鳶歪頭,目光盯著君玉皛,天真的眼神里出現不屑不滿的時候也直接而清晰,“才不要,我才不要等壞人對我造成傷害的時候才動手,把危險扼殺在搖籃中才是最安全的。”
她說完就不再理君玉皛,不過從她把君玉皛倒給自己的那杯茶往窗外倒去,就知道她對君玉皛依舊存有意見。
君玉皛對倒茶這種小孩子耍脾氣的報復行為毫不在意,畢竟前面就有人直接喪命的例子,相比之下這真的太小兒科。
他想到四人來時一路可不止那一個人議論了他們,說了巫鳶壞話的也不止那一個,為什么偏偏死掉就那一個。
巫鳶已經給出了答案——那個人有惡意,是實實在在想巫鳶死的惡意。
伴隨兩聲敲門聲,雅間的門被打開。
前面走進來的是送菜的小二,叫人意外的是后面還跟了個人。
這人的出現惹來雅間四人不同反應,君玉皛的反應最為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