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兩三年,結果什么都沒有找到么……”
老村長老眼泛紅,沉聲道,“你知不知道,你母親生命的最后一年里,是在怎樣的孤獨里逝去的……”
“啊,我不知道。”林奇說。
他揪了揪身上黏糊糊沾著各種亂七八糟東西的衣服,在房間里尋找著水缸之類的。
“有浴室之類的嗎?”林奇到處走動,神態自若地張望道,“身上怪難受的,想沖個澡。”
老村長胡子哆嗦兩下,不敢置信道:“你……林奇!還是說,我該叫你喬魯諾?”
他抓起桌上的那份報紙,“提起你去世的母親,你……你真的就一點也不傷心嗎?你真的……就不后悔嗎?”
“獵人,賞金獵人?你是認真的嗎?”老村長將報紙摔到林奇身上,低聲吼道,“雖然也是癡心妄想,但我以為你是真的想在大海上找到能夠醫治你母親的藥的……可你在干什么?跟那些海賊做些貓抓老鼠的游戲嗎?很有意思嗎?很有意思嗎!”
老村長的拐杖用力地在地上一下一下砸著,聲音沙啞道:“你是不是還過得挺好啊?可……可你母親,過得不好!沒有你,她過得很不好!你……你……”
老村長干枯如樹枝的手指著沒什么反應的林奇,哆哆嗦嗦再也說不出話來,最后頹喪地長嘆一聲,坐到一旁凳子的上。
“……”羅賓將地上的報紙撿起來,拍拍灰塵,看到上面報道的少年獵人喬魯諾的內容,新聞里不要錢地吹捧少年獵人多么天才,多么不凡,是個瀟灑少年。
老村長拄著拐杖,看著窗外的夕陽,低聲道:“我眼睜睜看著她一天比一天沉默,一天比一天消瘦……她總是望著海邊的方向,希望能看到你回來,趁她還在的時候!可無論她怎樣努力,她的病情還是越來越重,最后甚至無法走路,連握筆都在顫抖,很艱難才能寫下一個字……只在你離開后苦苦撐了一年,就這么走了……”
老村長不禁哽咽,他捂住眼睛,竭力緩一緩情緒。
“出海兩年后,林奇也死了。”
林奇的聲音在后面傳來。老村長眼瞳一縮,沉默著回過頭去,看到林奇一邊脫那身滿是狼藉的衣服。
“大概是被某個警長殺死的。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既然上了海賊船,就應該早就有了被抓捕,被殺死的覺悟……或許是某種奇跡,我從黑暗里復蘇,被當做死尸扔進垃圾堆的我又一次爬了出來……只是這一次活過來后,我腦子里忘記了大部分的事情。”
這是與事實真相并不太違背的說法,林奇緩緩道,“只記得自己叫林奇。還有時不時地想起一個叫做百合的女人的臉……但,很抱歉,也僅此而已了。”
“……”老村長沒說話,看著林奇線條明顯的上身,手臂上還有之前被憤怒的村民們砸出的傷口。
林奇笑道:“不介意的話,你可以跟我說說,以前的林奇干過的混蛋事。還有,他老媽是個怎樣的人?”
老村長沉默良久,沙啞道:“電停了,水沒斷。里頭有間小浴室……”
小浴室里響起水聲。
老村長坐在外面,追憶道:“你母親……她原本并不是這座島,這個村子的人。十一年前……她還懷著你,原本打算暫時在這里落腳,沒想到就這么一直住了下來……誰也不知道她的過去,她也很少談及自己的來歷……有人說,見到她是從一艘海賊船上下來的,所以猜她以前海賊,或者別的事情……”
“……”林奇洗著身上的污漬,隨手拿起一塊香皂。縈繞著淡淡花香的香皂,已經許久沒有人用過。
“她是多好的人啊!就像她美麗的名字一樣……”老村長唏噓道,“即使是在那個海賊王之前,這座島上也時常會有海賊出現,多虧了你母親,那些海賊才不敢隨便來這個村子騷擾……”傳來林奇的疑問,“為什么,她很有名嗎?”老村長道:“不,她很能打!”林奇:“……”
“我沒有見過比她更厲害的人了,那些囂張的所謂海賊船長,在她的拳頭底下溫順得像是最乖的海獸……”老村長嘆道,“只是誰也沒有料到,那么強大的她,會染上那樣的不治之癥……她的病越來越重,曾經不止一次遺憾,說也許沒有時間將你教導成一個可靠又強大的男子漢了!說……也許沒有機會,沒有時間,開開心心地被最愛的兒子保護了……她……”
老村長的淚珠再一次滾落下來,他吸了吸鼻子,看到一旁抱著膝蓋乖坐的羅賓也眼泛淚花。
“直到三年前……你大概是偷聽到了你母親說的這番話吧,就喊著什么,海賊王說大海上什么寶藏都有,一定也存在可以治好你母親病的萬能藥……”老村長哀傷道,“你偷偷離開了,她在病床上等了一年,就再也沒機會等下去了……”
“……”林奇洗得差不多,才想起來忘記拿干凈衣服了。
“……?!”老村長正傷心呢,就看到羅賓將手伸進了一只嗚嗚叫的電話蟲的嘴巴里。
這時墻壁上長出一連排的手臂,將一套干凈衣服送了進來。林奇接過,“啊,謝啦。”
“你是……”老村長疑惑地問羅賓。
“林奇的……朋友。”羅賓眨眨眼,低聲說,“我叫徐倫,空條徐倫。”
“哦……”老村長心中奇怪,空條.徐倫,真是奇怪的名字啊。
林奇沖了個澡,換了身干凈衣服。
“給我吧。”他對老村長伸出手。
“什么?”
“她寫的東西啊。”林奇說,“你剛才說,她最后連握筆都在顫抖,很艱難才能寫下一個字……應該是寫東西留給她兒子林奇的吧?”
老村長重重地嘆了口氣,慢吞吞地走到木屋一角,從底下的抽屜里,拿出一封信,交到了林奇的手里。
很簡單的信封,封面沒有留字,一枚百合花圖案封著信口。
“寫給你的……沒有人看過。”老村長輕輕一嘆。“她的墓在東邊山腳下……”
“是嘛。”林奇握著信,“那去看看吧。”
屋外,那些村民們散作幾團,從各個角度想偷瞧、偷聽屋內的動靜。每個人都小心地避開了門前的小花圃,盡管這花圃許久無人打理,已經顯得很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