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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兄弟盡歿,我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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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軍這次顯然有種不把山頂炸成粉就罷休的意思,炮擊持續了整整兩個小時,80發150毫米炮彈把整個山頂犁了個遍。

  別說山頂的綠色消失了,就連山坡上的綠色也消失不見,日軍曾經可以藏身的灌木叢全部炸飛,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混合著燒焦皮肉的濃重硝煙味兒。

  因為,還停留在陣地上的日軍尸體基本上都被炸成了粉末,倒是省了收尸的功夫。

  兩個小時中日軍的火炮倒也不是沒停過,在炮火漸停的間隙,日軍在笠原川的命令下,頭纏著白巾,脫去軍服,以決死之姿向著陣地發起過進攻,但在距離陣地前20米挺著刺刀就要發動最后的沖鋒時,遲大奎動用沖鋒槍和駁殼槍最后的彈藥組成了一片帶來死亡的火力網。

  敢死的信心終究還是抵擋不住洶涌澎湃的子彈,在付出超過百人的死傷后,殘余的七十多名日軍終究還是退卻了。

  他們沒有沖進陣地,自然,后面已經列好隊準備縱馬上山的騎兵聯隊也沒有機會。

  撤退下來的日軍,笠原川罕見的沒有暴怒也沒有懲罰他們,只是讓他們列隊在400米外的山腳下,然后,站在戰壕里看著頭頂劃過的“流星”,日軍重炮在得到前方請求繼續炮擊的報告后,再度開炮。

  又是一個小時。

  然后,這幫撤退下來的殘兵敗將被架著機槍的督戰隊,再次逼迫上山,輕重機槍這次再沒有擺在兩翼,而是就在他們的后方。

  用黑洞洞的槍口告訴他們,死在中國人的陣地上,他們會獲得勇士稱號,而若是死在自己人的機槍下,那將以逃兵的名義記錄在案。

  被逼急了眼的笠原川祭出最兇狠的一招,已經不再是顧惜什么傷亡,而是,用人命去消耗對手,不管是生命還是彈藥,哪怕是一條人命換一顆子彈呢!

  日本人骨子里的兇殘,不光是對中國人,其實對自己也是一樣。這一招也不是笠原川的獨創,30年前曾經被稱之為日本“軍神”的乃木希典這老貨就這么干過,只不過那規模可比這大的多了。

  1904年日俄兩國因為利益,在中國的旅順展開了一場劇烈的廝殺,乃木希典成為日俄戰爭中陸地戰場的主將,為了打贏這場戰爭,他效仿華夏古人抬著三口棺材出征,意思是愿意為天皇戰死沙場,誰知道,這幾個棺材還真派上了用場,因為乃木希典的過錯指揮,他的兩個兒直接就被坑死了。

  乃木希典干了什么呢?

  他以3個師團、2個準備團、2個野戰炮兵旅團共5.6萬人軍力和386門大炮,向旅順3.3萬俄軍發起3次總攻,歷時150日。這位瘋狂的日軍“軍神”在用人海,地道,夜襲,等等招數皆無用之后,就組織了連續數撥以三千五百名頭綁白布的敢死隊沖擊。這種可怕到極致的自殺般地進攻,一天之內就戰死萬人,最終整個戰役結束,5.6萬日軍傷亡達5萬余人,兩個兒子也裝進了棺材。

  但終究在日本人前赴后繼的用人體換子彈的攻擊下,俄國人崩潰了,此次戰爭以日軍成功告終。雖然這老貨打贏了,卻因為傷亡過大鬧死鬧活的要自殺,最終還是那個坐在皇位上的小胡子出馬才把這個冷血的屠夫給安撫下來。

  笠原川現在玩的,就是這招,你很硬是嗎?那我們就拼人多,拼到你沒子彈沒人為止。

  70多名已經沒有退路的日軍沖上了山,爆發出驚人的戰斗力,雖然最終他們依舊全滅,但笠原川的戰術成功了。

  在70名日軍發動決死沖鋒的時候,中方陣地上還能發出的連續性火力已經比之先前少之又少,甚至讓20多名日軍沖進了陣地。

  已經列隊的騎兵等著日軍大佐的命令,準備發動沖鋒,但笠原川卻冷酷的放棄了。

  70多名日軍,在他的計劃里本就是棄子,為了一些棄子,他又怎么可能壓上自己最后的殺手锏?

  棄子的作用,不過是消耗中國人而已。揮揮手,另一個早就列隊等候多時的步兵中隊紛紛脫下軍服,有的則在寒風中撕開白襯衣的扣子露出胸膛展示自己必死的決心。

  表面面無表情的日軍大佐心在滴血,這已經是第31步兵聯隊屬下最后一個滿編步兵中隊,其余步兵中隊都是半殘,戰斗力削弱近半,也可以算是笠原川最后的力量。

  如果這還不行,那笠原川就只能像鈴木美通所說的那樣,以大佐之尊親自帶領著三個步兵大隊長和一幫殘兵敗將們發起沖鋒了。

  根據通報,炮擊會再進行20分鐘,20分鐘后,將會有180名步兵和50名騎兵發起最后的沖鋒。

  笠原川和31步兵聯隊那邊是動了血本,而遲大奎這邊,其實也已經是接近油盡燈枯。

  剛剛又干掉一波死不后退的小股日軍,山頂就再次響起了劇烈的爆炸聲,甚至都顧不得收回戰死弟兄的遺體,還能動彈的士兵拖著還能喘氣的全部躲回到山背后的反斜面戰壕中。

  如果沒有這個,遲大奎和他的士兵們早就和山頂上的巖石一起被日軍重炮炸成灰燼了。

  遲大奎頭纏著繃帶,步履蹣跚的在戰壕里巡視著士兵們的狀況,他知道,他還有十分鐘時間,十分鐘一過,他就將帶著剩下的所有人沖出坑道,繼續阻擋日軍的進攻。

  是的,所有人,早在前一場攻防戰中,就已經沒了預備隊,70多號人,全部上了戰場,包括兩名兼職衛生員的通信兵。衛生員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止血包早已用完,而如果不守住陣地,不管活的還是死的,都得完蛋。

  遲大奎現在只想知道,他還有多少能開槍的士兵。

  戰壕不短,足有一百多米,士兵們都沒有說話,背靠著戰壕壁要么閉目養神抓緊寶貴的十分鐘恢復體力,要么大口的喝水和吃日式牛肉罐頭補充能量,但遲大奎只用了一分鐘就走過了最后一名士兵。

  一共23人,遲大奎心里猛地一陣抽痛,只半天啊!將近80號人,就剩這么點兒了?

  “錘頭,山頂上還留了幾個觀察哨?”遲大奎習慣性的吼道。如果依照慣例還留了2個或是3個,那好歹還能有二十五六個。

  可惜,沒人答應。

  “錘頭。。。。。”遲大奎不得不再度提高自己的嗓門。

  日軍猛烈而持續不斷的炮擊已經讓這里的所有人的聽力都出現了問題,就連普通的對話都得扯著嗓子吼。

  “長官,錘頭死了。”排在最后坐著的士兵的聲音向從天外傳來。

  遲大奎明明看見他是張著嘴巴大喊,但聲音卻是細若蚊吟。“死了?”遲大奎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是的,他想起來了,半個小時前戰斗至最激烈處日軍已經沖到距離陣地不過三十米的位置,眼見唯一剩下的一挺捷克式輕機槍射手被日寇重機槍掃中,錘頭毅然撲過去接過機槍連續打出了三個彈夾的子彈將日寇重新打退,但他也被日寇躲在后方的機槍射中,92式重機槍連續七八發子彈幾乎將他的胸膛打出一個碗口大的洞。

  連一句話都沒說,那名警衛營出身的老兵就倒在了陣地上,陣亡了。

  “胡子。。。。。。”遲大奎剛喊完,就閉上了嘴。

  外號胡子的胡長山也死了,能成為精準射手的他因為槍法精準,斃殺五名日軍后被日軍擲彈筒兵盯上,連續兩枚榴彈在他身邊爆炸,將那個身高一米七幾的粗壯漢子炸得只剩1.4米,兩條小腿連同一條胳膊被炸飛的胡子不愿意拖累弟兄們,用僅有的一只手拿起刺刀徑直插進了自己的心臟。

  遲大奎沒有繼續喊下去了,仰首看天,不想暴露自己的脆弱,可是,巨大的悲傷依舊使得眼淚不可遏制的順著緊閉雙眼的眼角肆意流淌。

  在焦黑的滿布灰塵的臉上沖出兩道無比鮮明的淚痕。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怎么能不悲傷?那些他能叫得出名字的都是他警衛營的老兵,僅剩的一個還躺在坑道最里面重傷昏迷不醒。

  追隨他一起加入決死隊的八個兄弟,已經戰死了七個。

  人與其說怕死,不如說是怕孤獨!

  死亡的深淵里,還會有人陪嗎?遲大奎不知道。

  他知道的是,在這里,兄弟都走了,唯有他還在。

  天才一秒:m.zanghai花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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