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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王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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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大海依然光明。

  光明照耀著那銀發的男子。

  而忽然之間,一道恐怖的氣息以那男子為中心,擴散而出,卻被他約束在方寸之地,而不波及向遠方。

  沒有人知道此刻的他承受著什么,也沒有人知道他此時默默念誦的是什么。

  他的軀體里似乎有兩條龍在爭斗,以至于他的皮膚不停鼓起...

  細細去看,卻其實只有一條。

  這條龍就是降臨的黑潮怨魂,它在歷經三百年終于走入了這個“真箓”搭建起來的入口,準備過來,降臨人間,為人間的戰局一錘定音。

  有它的降臨,即便人間還有著大能,但卻也注定只能被它壓住了。

  而今后等到再過百年,古主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降臨了,而那時候定然有更多的“真箓通道”被連接起來了,更多更強的存在就可以降臨了。

  如今,它便是第一個降臨的古主。

  夏極如今集儒釋道為一體,更經萬世輪回,通天下至理,兼為火劫劫源,身懷六百多象,業力香火,精神意志,無不是震古爍今,雖不說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但說一句舉世無雙,卻也委實當得。

  尤其是在他消化了十三劫的劫源,繼承了那諸多佛陀的精神遺產后,實力更是再往前邁出了一大步。

  精神為長河,力量為小舟,唯有長河汪洋、波瀾掀起,小舟才能去到更遠的地方。

  精神的強大,必然帶來力量的進步,這也是許多人遇到瓶頸后、無論再怎么修煉卻也沒用,然而通過修心,通過觀看這世間百態,卻能有意外收獲、忽然頓悟的原因。

  銀發的男子坐在大海的風平浪靜至上...

  精神世界里,卻是毀天滅地的交鋒,無以形容,瞬息萬變,

  而一念稍弱,就會兵敗如山倒,丟盔棄甲,潰如堤壩現蟻穴,再不復任何的翻盤機會。

  夏極沒想融合這到來的怨靈,他希望的是這些怨靈可以安息,可以把這毀滅一切的暴戾之氣化去,所以他的身子并不是容器,而是...戰場!

  這是人世間最兇險的戰場。

  是王對王。

  是一人鎮守人間,天下無人知曉。

  是一人許下宏愿,欲要亡魂安息。

  煌煌圣道,不求成圣,不需人知,亦不自知。

  只求自己下一步還踩踏在這道上,不曾偏移,不曾歪曲,每日反省,不曾懈怠。

  這精神戰場上的交鋒激烈無比,比之人間的任何廝殺,都殘酷血腥了不知多少倍。

  雙方交手,至少還有個你來我往。

  然而,精神世界的交鋒,卻是一瞬間,無窮無盡的念進行碰撞,

  每一處都是難以想象的激烈,

  每一處都是可以令普通人鉆入牛角、一世不得出的魔障,

  每一處都赤裸裸的兵戎殺伐,

  于無聲處,

  于驚雷處。

  夏極只覺得仿佛有無窮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

  每一個聲音都是自己的聲音,也是來者的聲音。

  好像是數萬數十萬、甚至數百萬的人,彼此對坐,進行著超越口舌的論證。

  在這里,你的念頭作不了假。

  你沒辦法去忽悠,也沒辦法詭辯,沒辦法說出任何一句你自己沒有堅信、沒有去踐行的東西。

  如此的殺伐,使得他周身的氣息陷入了一種極度恐怖且狂暴的狀態。

  簡而言之,若是冒然靠近他的人,

  怕是一瞬間就會思維混亂,變成白癡傻子,滿嘴胡言,嘴角流涎,

  或者直接發了瘋,手舞足蹈,不知所言。

  但是...

  他竟然還在克制。

  他在與那從黑潮之中走下的恐怖存在對弈之時,不僅不專心致志地去對敵,居然還分出精力去顧及身周,居然還想著千萬不要影響到無辜生靈。

  這在凡人看來,簡直是愚蠢至極。

  但,這正是他的道。

  他越是克制,越是以凡人看似笨拙、愚蠢的法子在對敵,他的精神、他的道就越發堅定。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惡。

  故...

  幾于道。

  隨著時間的推移,

  那萬萬里波瀾壯闊的海洋中心,

  海風與春光里的銀發男子,周身逐漸平靜。

  他的約束終于起到了效果,那逸散而出的恐怖氣息越來越淡,在又經過兩個時辰的努力后,徹底消失,消弭了對環境的最后一點影響。

  又是一個暮色時分,瑰華如血,殘照于天穹,

  化作千萬匹蒼紅厚重的駿馬、異獸,隨東風奔騰而去,顯出一派祥和的樣子。

  遠處的白色海鳥起初是被嚇跑了的,此時在遠處飛了一個大圈子又繞了回來,收斂羽毛落足在一棵樹上,遠遠地眺望那坐在海上一動不動的銀發男子。

  而原本嚇得跑了的魚兒有些也好奇的返回了,在它們眼里,那人類平靜無比,卻不知為何一動不動。

  又是一天過去了。

  兩天過去了。

  銀發男子座下的大海又恢復了熱鬧。

  萬物自也渴求上進,而如今,這些小生靈都隱隱察覺“靠近這銀發男子”就意味著上進,便都是游繞于他身周。

  破曉與黃昏,更迭不息。

  海上無甲子,時轉不知年。

  春入夏,夏入秋,秋入冬。

  漫天大雪。

  夏極的神色越發平和,就如嬰兒睡著了一般,異常安寧。

  而大雪已經將他化作了一個海上的雪雕,從遠處看來好像一座從海底突出的冰山一角,而若是一個海浪拍來,這些雪又會被沖去,露出他的模樣。

  他就如從這個世界剝離出去了一般,無論天崩地裂,無論如何變幻,他都不會改變。

  魚兒們也習慣了他的存在。

  因為他的存在,許多小魚都搬了家。

  因為只要靠近這銀發男子,就會讓它們感到舒服,感到一種生命在升華的喜悅。

  魚兒們時常圍聚在他身邊,就如參拜神像一樣的,天天圍著他轉。

  有一天。

  銀發男子睜開了眼。

  戰爭結束了。

  他仰著頭,露出微笑,抬手覆了一片雪花,感受到掌心的冰涼,忽然之間神色大變,道了一聲:“什么鬼天氣,好冷啊...”

  他似乎連自己的儲物空間都忘了,冷的瑟瑟發抖,就好像一個在冰天雪地里淋濕了衣服、卻還未歸家的旅人。

  于是,他急忙在大海上奔跑了起來,魚兒們驚奇地發現這位“家園中心的神像”居然拔腿跑了。

  魚兒們急忙跟著他追...

  但哪里追的上他。

  幾個呼吸的功夫,那銀發男子就已經沒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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