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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我以萬法磨一象,一刀摧滅湖上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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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

  藏鶴山。

  寒月峰。

  夏極在黑暗里伸出手,感到掌心一涼,

  借著微弱光華看去,隱約能辨出掌邊沾著一點六棱雪花。

  “明明還未入冬,卻下雪了?天氣越來越反常了。”

  他仰面對著天空,雨水直接把易容沖去了,露出青絲白發與一張平靜的臉龐。

  夏極扯去富商的外衣,披上了灰色的斗篷,偏離了山路,往下走去。

  才走了一會兒,他隱約聽到從山莊傳來的匆匆腳步聲。

  緊接著是新娘子的聲音。

  她在大聲喊著:“老師!老師!”

  顯然是安尋有了猜測,醒悟過來而沖出了婚宴來尋夏極。

  然而,她是順著山路往下跑去的,自然不可能找到。

  聲音遠去,夏極緊了緊斗篷,

  在雪雨里灑然而行。

  片刻,他已經到了一處幽黑的山域。

  沒有半點光。

  他忽然停下了腳步,因為右側的巨石,他已經看到兩次了,這只能說明一點,有人布了幻陣類的區域,以至于產生了鬼打墻的效果。

  于是,他就站在原地,雙指掠過眼前,燃燈禪照破虛妄,他已經看清了這幻陣,也看到了不遠處一個沒有身影的人。

  夏極卻沒動。

  因為,一個自以為掌握的主動的人,才可能不小心說出更多的秘密。

  他只要在幻陣里一動不動,那人就會覺得穩了。

  然而,那道沒有身影的人似乎沒準備問他什么,而是抬頭看向山腰方向,冷哼一聲“沒用的東西們”。

  他已經察覺自己派去的人失敗了。

  為了不讓鬼帝大人久等,他決定親自出馬了。

  說完,他冷冷看著被困在幻陣里的夏極,不屑地搖搖頭,然后竟直接繞過幻陣,身形飛射而出,向著山腰而去。

  但他才飛射了...兩米,就被一把從后抓住了。

  那人瞬間懵了,還未反應他整個人已經被掐著脖子高舉了起來。

  淡淡的聲音從后傳來。

  “說吧,為什么要擾亂婚禮?”

  那人張大嘴。

  但卻被掐著脖子而說不出話。

  夏極隨手把他丟開。

  那人才看到這是那被困在陣里的男人...

  “你...你沒被困??”

  話音剛落,風雪為刀,直接向著他的軀體斬下。

  當!!

  刀斬到手臂,發出金石之聲。

  還沒等那人露出得意之色,夏極手壓了壓,刀上力量增加了不少,直接卸了他的一只手。

  “回答問題。”

  “你...”

  夏極手指一壓。

  風雪為刀,再斬一只手臂。

  那人死死瞪著他,卻閉口不言,因為他知道自己閉口不言大不了就是死,但如果說了那就肯定是生不如死。

  然而,他面前的男人忽然蹲了下來道:“走吧,帶我去見你吳家的主子。”

  夏極是從之前的驅鬼手段進行的猜測...

  但那人驚恐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也證實了這個猜測。

  于是,夏極道:“我也是世家人。”

  那人更驚恐了。

  夏極問:“你不知道我在這兒么?”

  那人急忙磕頭:“小人不知,實在不知。”

  夏極溫和道:“帶我去見你的吳家主子吧,否則我直接去找吳姬。”

  那人聽到“吳姬”兩字,再無懷疑,只能在前帶路。

  兩人一前一后,快速地穿過夜幕。

  一個時辰后,便是來到了一處湖邊。

  湖看似是荒湖,但吳家就喜歡在這些偏僻的地方建立奢華的私人莊園。

  夏極隨手殺了帶路人,抬手一招,湖邊的一根蘆葦便是投落到了黑幽幽的水面上。

  他踏步而上。

  一葦,

  渡水。

  同時揚聲道:“蘇家風南北來訪。”

  聲音穿透了無數重風雪,貼著水面往前滾滾而去。

  平淡,但卻如雷音轟鳴,籠罩遠處的黑暗莊園。

  黑波蕩漾,男人長發飛揚,唇下微蓄著未曾來得及修理的胡渣,他眸子平靜地隨著蘆葦往前。

  未幾,

  湖上有了回應,聲音隔空數千米傳了回來。

  “你殺了本座的人?”

  夏極淡淡道:“你吳家為何一而再,再而三針對我的徒兒?”

  聲音同樣傳往數千米外。

  說完,整個湖面與山莊又陷入了平靜。

  夏極負手,閉目,隨波逐流。

  遠處終究傳來了帶著嘲諷的聲音。

  “本座道是誰,原來是十境的蘇家廢物,你不顧世家布局,為了幾個無足輕重的賤民,下場擾亂了我吳家的布局,屠滅了多少我吳家收攏的地下勢力?!

  本座還未找你算賬,你倒是問起本座來了。”

  夏極神色平靜。

  那聲音繼續道:“你今天殺了本座的人,本座要一個交代。”

  夏極笑了笑,他仰起頭,深吸了一口冰涼的秋雨和初雪,隨著他這么一口的呼吸,天地好似都安靜了下來。

  夜色變得寧靜。

  萬物變得寂靜。

  湖水的潺潺聲沒了。

  水波的流淌聲,風雨的拍打聲,都沒了。

  他如是念著佛偈般輕聲道:“十年風雨十年燈,閱遍天下無數文。青燈書齋細數法,不意竟成一萬法。”

  念完,

  他身后忽然出現了諸多的一重法相,

  一重未盡,又生一重,

  一重連綿一重,

  如是山勢奔騰似群象發情,

  山岳憑空而立,

  星河無宇而生。

  幾個呼吸之間,天空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撕裂了開來,撕出云層后那照破山河的明月光。

  月光皎皎,將一道可怖而不規則的身影投落在數千米的大湖上。

  那踩踏著蘆葦,隨波而行的男人,不知何時,身后法相竟如孔雀開屏,一眼望去竟是望不到盡頭。

  而這諸多法相使得他軀體如是膨脹了近千倍。

  那普普通通的蘆葦上,站著的豈還是原本的凡夫俗子?

  那是一個站在浩浩長湖之上的神明。

  背負著數不清法相的神明。

  恐怖威壓,壓得四周無有生物敢再鳴叫半聲。

  無有光明敢旁落。

  無有風雪敢擾來。

  淡淡的佛偈繼續響起:

  “不意竟成一萬法,我以萬法磨一象...”

  最后一字落下...

  夏極右手抓出黑刀雷火。

  壓刀,

  拔刀,

  刀出鞘,

  斬出。

  不知幾多的茫茫法相如是尋到了發泄口子,順著那一刀往前斬出。

  斬破茫茫月色,

  斬破風霜雨雪,

  斬破幽黑湖面。

  斬破了一切的靜止,

  喚醒了這寂靜的世界。

  刀光糅雜著雷光,跳躍著無窮雷弧,攀爬著諸多法相,使得一切都運動了起來。

  難以形容這一刀的璀璨。

  它從天而降,斬過了數千米,把一座島當做了一個人,

  刀若斬中了人,人會死。

  刀若斬中了島,島嶼中分,仿如被一只星河里垂落的雷電巨手死死劃了一下。

  轟!!!

  湖浪濺起千丈,月色里,雨雪里,那無窮湖珠之間不時有雷弧跳躍,不時又蒸汽逆沖,而刀的巨大威力已經讓整座島炸開了,陷入了煙塵里。

  其中的一切都在這一刀之下毀滅,化作塵埃,

  一切生命都在這遙遙數千米外的一刀里歸于死亡國度。

  夏極輕輕咳嗽了兩聲,顯然這樣的揮刀也是讓他感到了疲憊,

  他回刀入鞘,問了聲:“這樣的交代,夠嗎?”

  聲音擴散向那化作塵埃的莊園。

  但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知道對方沒死,因為對方只是被這一刀的余波波及,而且在對方及時地用了某種防護法器,又變出了法身,那法身是某種巨大化的法身,種種因素疊在一切,使得對方只是重傷而沒有死亡。

  夏極本也沒想殺他。

  他仰頭,法相消失,天空又慢慢被鐵灰色彤云愈合了起來。

  風雪依舊,秋雨依舊。

  他等了良久,依然沒有等來回應,想來那自稱本座的對方已經回答不出話了。

  于是,他繼續道:“不要再碰我的弟子了,同是世家人,沒必要。我雖然是十境,殺你,殺你們,足夠了。”

  說完,他也無意再去訪問這無名吳家小島,轉身踏波離去。

  他身后遠處的塵埃里...

  一個身穿黑色帝王袍的男人全身是血,已經暈死了過去。

  夏極回到鏡湖莊園,坐在了湖心書齋,看著黑暗發著呆。

  坐了一會兒,忽然齋院外的秋雨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腳步聲帶著些局促和緊張。

  來人站在齋院院前的拱門后,似是靠著墻獨立了會兒,才如下定了決心而轉身。

  石塔里柔和的燭光照出了來人的模樣。

  那是個嬌小的,長不高的姑娘,

  面容不是很好看,中等而已,雙頰帶了些微雀斑,眸子里寫著一絲內斂的安靜,

  但挽著的那如是發育不良的細軟長發,為她增添了幾分少女惹人愛憐的味兒,

  這是原本九十九名弟子里排名倒數的一位姑娘——趙燕歌。

  趙燕歌手里端著羊肉湯,小心翼翼地走到書齋前,半跪在屋檐下,鼓起勇氣揚聲道:“深秋風寒,老師卻從外歸來,卻還在熬夜,徒兒煮了羊肉湯,想為老師驅寒保暖。”

  夏極點起燭火,看著門外那顫抖著的弟子,

  她瑟縮地看著自己,生怕被拒絕,畢竟在她眼里,師尊高高在上,深不可測,而她在諸多弟子里又是倒數...

  夏極溫和道:“燕歌,進來吧。”

  趙燕歌驚詫于老師居然記得自己的名字...

  如果她沒記錯,這是老師第一次叫她名字。

  她垂著頭,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挪到茶幾前,把羊肉湯放在茶幾空著的地方。

  湯很香,撒了胡椒,飄了蔥花,浮起的羊肉刀工很好,幾乎每一塊大小都一模一樣,沒有死板的肉,全是帶了皮,糅了一層淺淺的橋到好處的肥膩的羊肉塊兒。

  可見趙燕歌在煮湯時,是多么的小心翼翼,多么的誠惶誠恐。

  小姑娘放下羊肉湯,急忙后退。

  夏極道:“我又不吃人,這么怕我干什么?”

  趙燕歌訥訥道:“弟子沒...沒有。”

  夏極笑道:“坐到我對面來。”

  趙燕歌咬著嘴唇,坐了過去,盤膝,垂首。

  夏極吃起了羊肉湯,湯很香,很暖。

  他抓起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然后贊嘆了一聲:“做的真不錯。”

  趙燕歌聽到他的夸獎,眼睛都亮了。

  夏極問:“是有不懂的地方要問我嗎?”

  趙燕歌舒了口氣,急忙從懷里抓出了一個筆記本,然后翻開,露出筆記本上記錄地密密麻麻的字跡。

  她真到問的時候,又有些擔驚受怕了起來,老師時間何其寶貴,自己怎么可以問這么多問題呢?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夏極一把把筆記本抓了過來,細細翻閱起來。

  良久,他遞了回去。

  不得不說,這弟子是真的笨。

  不少明明很簡單的問題,她卻鉆了牛角尖,有些一目了然的東西,她偏是想不明白。

  于是,夏極耐著性子和她講了起來,時不時以筷為刀,比劃兩下。

  他如今于武道一途,是宗師中的宗師,深入簡出地講解讓趙燕歌頻頻點頭。

  燭火燃了一夜。

  其他經過的弟子隱約聽到書齋里不時傳來老師的罵聲。

  “手伸出來,打手。”

  “你怎么這么笨?”

  眾弟子明白了,是如今七十二人里排名倒數第一的趙燕歌在請教老師。

  講了一夜,夏極講的口干舌燥,同一個問題來來回回講了十多遍,那姑娘居然還只是看不下去他再講,而強行承認自己懂了。

  講到天亮的時候,黎明光線穿破了冰冷的空氣,秋雨停了,落葉滿地,有弟子開始主動去掃地了。

  趙燕歌仰面躺在書齋里睡著了。

  夏極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抬手一吸,抓了一件羊毛毯為她蓋在了身上。

  他自己略微調息,便是恢復了精神。

  走到門外,他忽然愣了愣。

  鏡湖莊園入口的氣罩處正停著一艘小舟,小舟上有一對少年少女,都穿著蘇家弟子的衣衫。

  夏極意念一動,便是解開了護莊玄陣,任由那小舟駛入。

  少年少女一到岸邊,就看到了夏極。

  夏極也認得兩人之中的少女,正是蘇疏。

  蘇疏忙道:“風先生,家主緊急招你回去,似乎有吳家人上門了,說是你打傷了他們的人。”

  夏極問:“吳家要怎么樣?”

  另一名少年道:“還不知道,但打傷了就打傷了,還想討個公道?吳家人算什么東西,風先生打得好!”

  蘇疏在一旁深表贊同的點頭道:“是啊,吳家人怎么有臉來我蘇家的?打不過人還跑來說什么,說他麻呢。”

  夏極心底哭笑不得。

  世家就是牛逼。

  實力可以不行,但絕不會認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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