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夜還是風雪天氣,
到了后半夜風雪停止,
變成飄著絲絲小雨的雨夾雪天氣,
看著這變來變去的天氣,有人在雨夜里忍不住低聲罵了句,那些雪本來就難挖,再被雨一澆,化成一團,再次增加了挖雪難度。
烤著火的帳篷里,孫新榮聽到帳篷外的雨聲,也是皺了皺眉頭,但最后眉頭一松,下雨也有下雨的好處,雨雪天氣里大家都窩在帳篷里烤火取暖,不會有人亂跑,正好方便了他們行事。
“看來連老天爺這次都站在我們天師府這邊。”孫新榮嘴角浮起一抹從容笑容,有種一切都盡在掌握的壯志凌云自信。
原本他還想要感嘆一番天時地利人和的,偏偏在這個時候想起了住在隔壁的新鄰居,臉上的從容笑容一下消失。
他算了算時辰,跟公子和那位侯爺約定的時間差不多已經到了,現在條件簡陋,他手指輕沾雪水,在七竅與頭頂各點一下,算是簡單沐浴凈身,洗去紅塵煩惱,然后再點燃一盤檀香,靜氣凝神,隨著呼吸調整,心境止如水,念頭脫去枷鎖,身體一輕,魂兒已經出竅。
龍精事關重大,如果他們貿然跑去挖掘龍精,根本躲不開那么多雙耳目,所以最后決定,以元神出竅,用陰神食氣之法,吸光龍精的精氣神。
龍精一身最有價值的地方,就是凝聚自龍穴精氣神的龍精、龍氣、龍神,寶身雖然也重要,普通人吃一口可以辟谷十天半月,藥到病除,但還是不如龍精、龍氣、龍神藥力驚人。
精氣神才是全身精華所在。
只要能盜走龍精、龍氣、龍神,哪怕舍棄掉空殼寶身,也是值得的,最好是這具空殼寶身再次讓蕃人諸王得到,引起大伙的敵視,他們就在背后坐享其成。
這便是公子和那位侯爺的親定計劃。
這次昆侖雪崩牽連很廣,連京中一位侯爺也親自登臨,這次天師府能與這位侯爺聯手,對天師府來說是一次難得機會。
魂兒離開肉身,立刻感受到天地發殺機,手腳冰寒,他趕忙緊守靈臺,這才重新穩固住神魂之體。
高原雪域氣候惡劣,電閃雷鳴,風雪暴雨,全都是天地殺機,在這里施展陰神夜游對神魂的消耗是其它地方的十幾倍都不止。
就好比如像他這樣的神魂高手,在平原地區能夜游出百里,但在昆侖雪山里只能勉強夜游十幾里。
如果強行夜游,最終會神魂凍僵。
就算是運氣非常好,沒被當場凍死,也會受不了風雪的輕輕一吹,魂兒跑出十萬八千里外。
人如果不能在幾天內魂魄歸殼,肉身腐爛,到頭來還是一個死。
這里是高原雪域,氣溫嚴寒,孫新榮估計自己都沒有機會被風雪吹跑,神魂直接凍死當場了。
正是因為在高原雪域神魂出竅危險重重,所以他才會這么小心謹慎對待,又是凈身又是點燃檀香靜神,就是為了能讓自己的元神多沾上些養魂香,壯大三魂七魄。
帳篷里正在徐徐燃燒的那盤檀香,可不是普通的檀香,那些檀香里,有他的一些香火信徒精純愿力,可以臨時增強神魂。
作為一名風水師,有民間百姓立起幾座廟宇,擁有一些民間信徒,也很合乎邏輯對吧?
他取信徒焚香后的香灰,融入進蓮花、檀香木等幾味材料里,最后才制作成一小盤養魂檀香。
在帳篷里來回飄動,適應了會高原雪域,孫新榮的元神穿過帳篷,暴露在高原雪雨下,手腳冰涼,他一遍遍觀想七星寶塔觀,以七星寶塔鎮神魂,這才讓神魂重新堅固下來。
隨后他饒帳篷一圈,巡視一遍白天布置在四周的風水局有沒有被破壞的痕跡,他為了這次神魂出竅可是做了完全準備,早在帳篷四周悄悄布下幾個攻守兼備的風水局。
見到萬無一失,飄浮在空中的他,微微頷首,對自己布下的幾個風水局還算是滿意。
唯一的變數就是旁邊那頂帳篷了。
孫新榮神色陰郁,正在思忖要不要趁這個時候用元神入夢的法門,把帳篷里的三人一羊直接殺死在噩夢里,省得他元神出竅期間發生什么變故,只要想到白天時候的郁悶遭遇,他就念頭淤堵,心情不爽。
至于晉安的道士身份?
一個毛都還沒長齊的小道士,神魂修行還能強到哪里去?
就在孫新榮剛起殺心時,高原夜空里,有幾團流光劃過,宛如驚虹,有著各色神光。
這幾團流光只有元神出竅的人才能看見,普通的肉眼凡胎看不到,正是有神魂高手在集體元神出竅夜游。
孫新榮最后再看一眼晉安他們的帳篷,他最終沒有出手,而是也化作一道黃色流光,及時與大部隊匯合去了。
而就在孫新榮剛離開,帳篷簾布掀起一角,身著五色道袍的晉安面目平靜的站在簾布后,平靜注視著飄零著細雨的漆黑夜空某處。
“我感應到剛才窺視我們的目光,去了雪峰那邊,看來他們今晚就要準備挖龍精了。”
晉安那雙在黑夜里格外明亮的眼睛,似穿過虛空與黑暗,能夠直接看到夜游的元神。
并不是他能直接看見夜游的元神。
而是他身上的五雷斬邪符,能感應到一切心懷不軌和心術不正者的窺視。
“看來今晚要有些熱鬧可看了。”
晉安沒有思慮多久,也打算元神出竅,看看天師府那幫人是怎么找龍精,挖龍精的。
像這種熱鬧事,怎么能少得了他呢。
就在這時,晉安心口痛了下,他下意識手捂心口,就好像是鬼母也做出喜歡看熱鬧的回應。
“你真的沒事嗎?自從離開不死神國后,總是見你犯心絞痛。”倚云公子看過來。
晉安苦笑擺擺手說沒事。
倚云公子先是狐疑看一眼晉安,然后提出她跟晉安一起元神出竅去看熱鬧。
“奇伯,又要勞煩你了。”
“晉安道長你和公子放心去吧,這里一切都有老奴照看著。”
沒多久,帳篷內刮起兩道陰風,但馬上又恢復平靜。
一直貼著溫暖火爐子呼呼大睡的傻羊,抬頭看了看,見帳篷里什么異常都沒有,又繼續躺下呼呼大睡,睡覺的時候還不忘了把屁股往火爐邊挪了挪。
結果沒多久,帳篷里響起羊是嘶鳴聲,還有羊毛燒焦的臭味。
以晉安如今的修為,哪怕不借助六丁六甲符滋養神魂,也能在高原雪域夜游,不過要想做到來去自如,還得靠六丁六甲符庇佑陰神。
此時的晉安,把六丁六甲符貼在自己神魂上,用來固守魂體,不被風雪吹散。
而倚云公子神魂出竅后依舊還是那副儒士模樣,晉安想要看一眼倚云公子本體究竟長什么樣子的希望,又一次落了空。
倚云公子的元神,還是那么五彩琉璃,有讀書人的浩然正氣,有丹青畫道的清流之氣,有功名祿利在身的黃道官家氣運,有貴人紫氣。
兩人很有默契的先是在帳篷四周盤旋幾圈,見沒有異常,這才飄飛向孫新榮帳篷,試試看能不能有些發現。
果然如他們所料的,孫新榮暗中在帳篷附近布下幾個風水局,防止元神出竅期間,肉身被毀。
雖然晉安無懼這些風水局,這些風水局根本攔不住他的神魂,但以蠻力強闖也會毀了風水局,讓孫新榮提前警覺,所以他和倚云公子只是稍稍打量幾眼后,便不在原地逗留,神魂沖破夜空,飛向雪峰方向。
肉身既是保護魂兒的神宇,也是禁錮住神魂的枷鎖,白天時候,他們只覺得昆侖雪峰峭壁千仞,巍峨壯觀,可換作現在元神出竅,脫離肉眼凡胎的桎梏,擁有一雙能看清本質的眼睛后,離雪峰越近,神魂壓力越大。
那是一種浩瀚天威。
壓得一眾神魂不敢抬頭揣度浩蕩天意。
一想到像這樣的雪峰,在昆侖山脈里還不知有多少座,就令人頭皮發麻,心生敬畏。
仿佛在他們頭頂矗立著一道通天徹地的神門,神門后站著一尊尊高不知多少萬丈的金身神明在俯瞰人間。
難怪把昆侖山稱作萬神之鄉。
這里的上古辛秘太多了。
晉安自問問心無愧,又身懷六丁六甲符和五雷斬邪符這兩大陽神之力,雪峰對他的壓力并不是太大。
不過他也不會沒事做的亂抬頭看天,揣度天道意志。
昆侖山脈離九天太近,是最接近天道意志的高原,凡人直視神明,無疑是引火自焚。
當兩道魂兒飄飛都白天挖出過龍精的地方時,發現原地漂浮著一道元神,那人修煉的應該是十二重樓觀想法,背后觀想出道家十二重樓定住身周風雪,不讓那些比刀劍還鋒利的風雪傷到魂魄。
但除了這一個人外,并沒有看到別的人,估計其他人的元神早已經深入雪峰內。
“這些人做事還真是滴水不漏。”兩人商量了下,既然無法從天上飛過去,那便從地下過去。
可讓晉安沒想到的是,他神魂剛沉入腳下冰川,宛如墜落入萬年寒冰里,遍體生寒,手腳活動艱難。
這些冰川經過千萬年累積,堅硬無比,鐵鎬砸一天也砸不出個印記,自然是跟那些松軟泥巴土不能相提并論,神魂要想遁入冰川,每下沉一寸都要付出數倍努力。
尤其是這些冰川帶著萬年寒氣,對神魂傷害巨大,稍不留神就能把神魂永久凍在冰川里,孤寂冰封上千萬年。
哪怕晉安占著六丁六甲符和五雷斬邪符滋養神魂的便利,有神道力量開路,他也只能遁入冰川一米多深。
再深就會兩眼發黑,手腳僵硬,不利于應付突發狀況了。
如果強行遁入兩米以下,那他的神魂就真的要永遠被留在這里了。
而這樣的冰川,在昆侖山脈比比皆是,至于冰川厚度就更是無法想象了。
晉安總算明白了,為什么這么多高手被擋在雪峰外,從去年挖雪到現在都進不去雪峰內,這些昆侖雪峰就像是禁錮之地,什么高手來了都沒用,都得用最原始的方法老老實實挖雪。
倚云公子手掌一翻,拿出那枚在不死神國見到過的桃符,是那枚火德真君敕令桃符。
隨后,兩人的神魂,從萬年冰川里緩慢遁向挖出過龍精的地方。
這萬年寒冰形成的冰川既能凍僵人的神魂,也能很好的給人斂息,藏匿行蹤。
留守在地面的那名元神出竅高手并不知道在腳下地面,有兩個人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遁進了他身后的雪峰里,他還在高原風雪里恪盡職守。
或許在他的認知里,沒有一個人的神魂能從萬年寒冰的冰川下來去自如。
晉安和倚云公子在冰川里緩慢遁形,他們無需刻意去看,精神念頭已經自動看清四周的環境。
他們頭頂上方的地面,應該是一處大峽谷,但因為雪崩,大峽谷已經被冰雪掩埋,壓得嚴嚴實實。
他們一路上還看到了不少人類活動留下的痕跡,比如瓦罐,磨石,經文石板碎片等,這些都是上古先民使用過的東西,被去年那場雪崩給震出來。
不過,兩人的神魂受到寒氣壓制太大,無法看到更遠,暫時無法得知這大峽谷究竟有多寬,有多長。
看著被冰雪掩埋的這么多上古先民遺物碎片,晉安眉目若有所思:“倚云公子,你說行龍都是成對出現,那兩條抱著柱子的龍精,會不會就是上古先民遺址的兩根門前石柱被沖刷出來?”
倚云公子點頭:“確實有很大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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