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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去,站在宮門外一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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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師就位,舞伎、樂伎就位。

  外面的宮人們鴉雀無聲。

  殿內,李治和他的女人們靜靜的等待著。

  周圍都是有頭有臉的女官和內侍,他們跪坐在地上,滿懷期待。

  叮的一聲。

  旋即樂聲緩緩而來。

  李治微微點頭,王皇后輕聲道;“編樂不錯。”

  李治沒吭氣。

  一隊舞伎上前,翩翩起舞。

  舞姿動人,樂聲悠揚。

  一舞罷,李治頷首,“不錯。”

  邊上站著的長孫潤笑道:“陛下過獎了。”

  隨后回去,這幾個舞伎將會受到嘉獎。

  隨后一隊樂伎上前。

  歌聲起。

  衛無雙傾聽著,覺得婉轉多情。

  詩好,編曲好,唱的更好。

  她看了一眼,發現那些人都聽的聚精會神的。

  這是宮中難得的享受時刻,連皇帝都會寬容許多。

  一首曲子罷,接著又是一首,中間有舞蹈穿插。

  連續聽了三首曲,李治微微頷首,覺得不錯。

  長孫潤仗著出身,此刻就站在邊上,為皇帝解說。

  “這首是上官少監的詩。”

  李治點頭。

  這是他的心腹啊!

  他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沉浸在了歌聲中。

  怎么都是別人的?

  武媚覺得不對。

  阿弟的呢?

  她看了長孫潤一眼,心想難道是他把阿弟的放在了后面?

  可接下來的一首詩不過平平。

  武媚微微瞇眼,突然問道:“今日的詩都有誰的?”

  長孫潤目不斜視,看都不看她一眼。

  長孫無忌說武媚是賤人、賤婢,長孫潤自然有樣學樣,沒給個鄙夷的眼神就算是不錯了。

  你要說他膽子太大,可李治面對長孫無忌時都得低頭,他的一個女人算得了什么?

  李治察覺到了,就對武媚微微一笑作為安撫。

  武媚瞇著眼,想到了長孫無忌對自己的態度。

  從長孫潤的身上,她知曉自己在長孫無忌的眼中就是個路人,關鍵是她此刻并無和長孫無忌叫板的地位和本事。

  別說是她,就算是李治在此刻都無法和自家舅舅叫板。

  陰郁在眼中一閃而逝。

  李治的心中也頗為不渝。

  舅舅給朕臉色就罷了,你一個靠著皇室門蔭的紈绔子弟竟然也敢給朕臉色嗎?

  如此,這個皇帝是李家還是長孫無忌家的?

  他眼中含笑,“太樂署的署令可在?”

  朕便不問你了!

  楊藝上前,“陛下。”

  長孫潤的眼中多了不渝。

  從先帝在時開始,長孫家就是頂級權貴,宮中有皇后,太子也是自家的外甥,皇帝更是親切的不像話……長孫潤他們以前還時常入宮和皇子玩耍,對當年李治的軟弱和小透明還頗為不屑。

  久而久之,長孫潤覺得皇室也就是那樣,和自家的那些親戚并無區別。

  “武陽伯的詩可有?”

  李治并非是非聽賈平安的詩不可,但他需要用這個舉動來安撫愛妃,以及隱晦的告誡一下長孫潤。

  朕是帝王!

  楊藝先看了長孫潤一眼。

  武媚把他的這個動作看在了眼里,心中不禁微冷。

  長孫潤再大的臉面也不敢給楊藝一個警告的眼神,否則李治就能拂袖而去。

  楊藝見長孫潤并無指示,就有些為難了。

  說有?

  那會得罪長孫潤。

  得罪了皇帝,若是事情不大,長孫潤能保住他。但得罪了長孫潤,皇帝一定保不住他。

  氣氛驟然尷尬了。

  歌舞在繼續,李治臉上的微笑也掛著,可長孫潤卻發現……自己坐蠟了。

  他的下屬面對皇帝的垂詢,竟然因為他的緣故而不敢說話。

  他看了武媚一眼。

  武媚神色平靜,仿佛先前被他無視的羞辱壓根就不存在。

  賤婢!

  阿耶說過,武媚那個賤人就是個禍害,蠱惑君王的禍害!

  他又看了李治一眼。

  李治面帶微笑,回看了他一眼,頗為親切。

  罷了!

  長孫潤看了楊藝一眼。

  楊藝松了一口氣,“陛下,武陽伯的詩有幾首。”

  李治含笑道:“如此,可令她們唱來。”

  “是。”

  楊藝退下,發現自己渾身都是汗。

  武媚看了李治一眼,李治微微頷首。

  楊藝吩咐下去,那些樂師和樂伎的精神陡然一振。

  李治笑道:“這是何詩?竟然引得他們這般歡喜。”

  武媚暫時拋掉先前的事兒,笑道:“臣妾說要纏綿的,平安豪邁的詩做的極好,不知此次如何。”

  衛無雙心想那個小賊不是作過一首紅豆生南國嗎?被人贊譽為冠絕當時,昭儀為何說他不會作纏綿的詩?

  蔣涵把先前的眉眼交鋒看在了眼中,低聲道:“昭儀先前被長孫潤羞辱,武陽伯的詩越出色,長孫潤就越丟人。”

  衛無雙點頭,“無能嫉妒,武陽伯壓下了他的詩。”

  蔣涵點頭。

  樂聲起。

  樂伎緩緩唱道:“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

  武媚的嘴角微微翹起。

  阿弟果然出手不凡!

  這個開頭堪稱是精彩,讓人回味無窮。

  衛無雙的鑒賞能力要差一些,就緊張的看著皇帝和皇后等人。

  皇帝微笑,看不出什么來。

  皇后木著臉,蕭淑妃卻意外的投入。

  武昭儀看著微喜。

  那就說明很好。

  樂伎的聲音提高了些,邊上的楊藝竟然陶醉的跟著搖頭晃腦。

  這首詩讓他如此沉醉嗎?

  衛無雙倍感好奇。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我和你相隔兩處,恨不能有彩鳳的雙翼,飛到你的身邊。我和你的心就像是那犀牛角一般,息息相通,再無分隔,融為一體。

  衛無雙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蔣涵也不禁微微嘆息,“好詩!”

  她的眼中多了惆悵之色,不知是否想起了在宮外的歲月。

  這詩意簡單直白,那相思之情卻灼熱。

  宮人和內侍們都恨不能拍手叫好,胸中只覺得有熱氣蘊集著,幾欲噴薄而出。

  阿弟竟然寫出了如此名句!

  武媚目露異彩,看了長孫潤一眼。

  原來你壓下阿弟的詩便是因為羨慕嫉妒恨?

  小人!

  賤人!

  武媚的目光就像是刀,在長孫潤的身上劃過。

  長孫潤別過臉去,只覺得憋屈之極。

  但……皇帝還沒表態,如此還好。

  “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

  “嗟余聽鼓應官去,走馬北門類轉蓬。”

  離開你之后,什么事都無法讓我打起精神。我在百騎進出,心緒也不在公事上,四處飄舞。

  北門:先帝在時,以百騎分兩番在北門長上,北門有一陣子也因此成了百騎的別稱。

  李治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是酣暢淋漓的一杯酒。

  王皇后看了長孫潤一眼,心想若是要壓制賈平安,那便早些令楊藝不得去尋賈平安要詩。如今詩到手,歌曲在手,可見長孫潤是編排好了才發現賈平安的詩出彩,這才出手壓制。

  王皇后搖搖頭。

  長孫潤正好看到了她的搖頭,不禁有些羞惱。

  可小賊的詩那么好,為何無人喝彩?

  衛無雙覺得不公平。

  今日就是帝后和宮人同樂,就算是你喊一聲好詩,皇帝也只會笑吟吟的點頭。

  她看看周圍,才發現自己錯了。

  在這里的都是女官或是有頭有臉的內侍,這些人都是老油條,早就看出了長孫潤和皇帝,以及和武媚之間的那些不對勁,所以都閉眼享受,絕不出聲。

  大人物之間的恩怨,小身板離遠些,變得躺槍。

  衛無雙心中不忿,“好詩!”

  “彩!”

  有人也憋不住了,大聲叫好。

  “彩!”

  外面的人更多,都歡呼了起來。

  有人在外面說道:“這等好詩為何先前不唱?”

  長孫潤木然看著虛空。

  李治知曉他此刻心中憋屈,就問道:“下面是誰的詩?”

  “陛下,還是武陽伯的。”

  竟然不止一首?

  李治忍不住看了長孫潤一眼,不禁有些小同情。

  外面有人在嘀咕,“說是武陽伯得罪了太常寺的那人,故而他的詩被壓了下去。”

  樂聲再起。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氣氛一下就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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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說前面的一首詩是訴說相思之情的頂尖之作,那么這兩句堪稱是在熱烈的表白。

  在見過你之后,其他女子再也無法入我的眼。

  李治不禁看向了武媚,而武媚也偏頭看向了他,瞬間一種溫情越過這段距離,在二人的心中共鳴著。

  “這個武陽伯!”蔣涵揉揉眼睛。

  這是那個小賊才將作的詩,他這是在向我表白嗎?

  衛無雙的面色意外的灼紅,臉上發燙。

  她想起了賈平安以往逗弄自己的事兒,譬如說哄她,說她的肩頭有東西,或是鬢角有東西……

  此刻那些逗弄都化為情義,在她的腦海里定格,成為此生最美好的回憶。

  蔣涵低聲道:“你和蘇荷都好福氣。”

  這等愿意為她們花心思作詩的男子,想來對她們也不會差。

  衛無雙嗯了一聲。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我經過花叢卻懶得多看一眼,一半是因為修道,一半是因為你……

  李治和武媚再不遮掩,就這么看著對方。

  武媚在感業寺中苦熬,可不就是這首詩的寫照嗎?

  賈平安用了修道,而不是修佛,這便是為他的阿姐遮掩。

  但情義卻噴薄欲出,讓武媚不禁眼中含淚。

  李治唏噓不已。

  楊藝滿面紅光,那種主導出了優秀作品的興奮,讓他腳步都輕快了幾分,“陛下,下面沒了。”

  李治正在和愛妃含情脈脈,聞言隨口道:“如此,便散了吧。”

  “陛下。”

  渣男和武媚在眉目傳情,發生地就在王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她各種羨慕嫉妒恨,下意識的就不想讓皇帝和那賤人如意,“那些宮人眼巴巴的還等著聽呢?想著他們此次跟來也辛苦,往年在宮中也少有此等歌舞,要不……”

  李治一想也是,就點頭,“如此,便再唱幾首。”

  “紅豆生南國……”

  炸了!

  長孫潤覺得自己的心態要炸了。

  幾首唱下來,竟然全是賈平安的詩。

  終了,眾人念念不舍。

  周山象趕緊過去把武媚扶起來,邵鵬在邊上盯著旁人,不許人碰撞到懷孕的武媚。

  武媚起身,看了長孫潤一眼,淡淡的道:“終究還是平安出色。”

  你長孫潤說平安農家子出身,可你有他的才華嗎?

  你不過是靠著門蔭入仕的紈绔子弟,也配壓制我的阿弟?

  這一刻,武媚的眼中全是威儀。

  而那些女官和內侍也贊同這話。

  “武陽伯的詩令人贊嘆不已。”

  “相思之情原先他用一首紅豆生南國便道盡了,誰知道今日的兩首詩更是讓人動容。”

  衛無雙和蔣涵走了出去,看著夕陽,突然想去看看那個小賊在做什么。

  武媚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先去看看李弘,然后出來踱步。

  “昭儀,那兩首詩真的好。”

  周山象說不出怎么好,但就是覺得好。

  “當然好。”

  武媚含笑道:“我只是想讓他出個風頭,可沒想到他卻用兩首詩讓長孫潤顏面全無。尤其是第二首,更是為我量身而作。”

  她緩緩吟哦著,“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她想到的是和李治的初識。

  “昭儀,長孫潤那邊若是回去訴苦,長孫相公怕是會刁難你。”

  “低頭可能讓他回心轉意嗎?”

  周山象搖頭,“他們說長孫相公……”

  “他看不起我的出身,我不是世家門閥出身,如此所思所慮和他們自然不同。”

  武媚當然知曉長孫無忌對自己反感的緣由。

  “其實……”

  邵鵬開口,“昭儀,也不是沒辦法,譬如說武陽伯那邊的親事……”

  “讓平安娶一個世家門閥的女兒嗎?”武媚笑道:“我想過。若是平安娶了一個世家門閥的女兒,如此我和那些人自然就親近了。可……”。

  她狹長的眼微微瞇著,“可我是武媚!”

  第二日,賈平安進宮來看女方的回書。

  “武陽伯!”

  一個內侍突然喊了一聲。

  賈平安微微一笑。

  進了后宮后,有宮女竟然大膽的盯著他看。

  “你不知道,昨日你的那兩首詩一出,那些人是如何的歡喜。”

  武媚把女方回書給他看了一眼,然后就放了回去。

  這東西就相當于結婚證。

  現在衛無雙就算是他的女人了,只是要等著迎娶。

  哥有媳婦了!

  賈平安出宮的步伐格外的輕盈。

  “無雙?”

  衛無雙就在前方俏立。

  賈平安走了過去。

  “我剛看了回書。”

  賈平安忍不住笑道:“你何時出宮?”

  衛無雙搖頭。

  都是我的女人了,你還矜持個什么?

  若非這里有人,賈平安定然要抓住她的小手。

  “得等回長安城。”

  衛無雙皺眉,“成親前不許對我動手動腳的,否則我……”

  賈平安飛快的抓住了她的小手,然后放開。

  我就摸了!

  我再摸!

  我摸……

  賈平安的胸口挨了一拳,但毫無力道。

  賈平安正色道:“家里的臥室你喜歡如何裝飾?回頭你寫下來,我叫人送回長安,讓家中人裝修。”

  他竟然這般尊重我嗎?

  衛無雙心中微暖,“我……就那樣。”

  我知曉你鋼鐵直女的性子,但我得問啊!

  “對了。”衛無雙轉換了個話題,“昨日歌舞,長孫潤壓下了你的詩……”

  他會憤怒,進而譏諷吧?

  壓下我的詩?這不是應該的嗎?

  楊藝這人還不錯,被壓下后,遣人悄然告知,并表達了歉意。

  既然都是對頭了,利用自己的職權狠抽對方的臉,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賈平安很平靜的道:“預料中事。”

  他竟然不怒?

  此刻親事已成,衛無雙也想了解一下夫君的心性,就問道:“你不生氣?”

  “我生什么氣?”賈平安莞爾道:“人生在世總會遇到許多事,生氣若是能解決問題,那也就罷了。可生氣除去讓對方得意洋洋之外,只會讓你的身體受損。如此,我生什么氣?”

  他補充道:“再說了,他能打壓我的幾首詩,可他能打壓我的才華嗎?”

  我的才華就是大江大河,奔流不息,長孫潤不過是小丑罷了。

  他果然是大氣!

  大氣的男兒不會差!

  這是當年家里人說的。

  “昨夜長孫潤隱晦的頂撞了陛下,頗為跋扈,還羞辱了昭儀。”

  阿姐先前竟然沒說此事,自然是擔心我大怒,隨后去尋長孫潤的麻煩!

  賈平安微微瞇眼,眼神陡然冷厲,“天黃有雨,人狂有禍。無雙,人得意時莫要忘形,忘形必然有禍。你且冷眼看著,看看那些人的下場!”

  衛無雙點頭,“好。”

  賈平安突然一樂,“這怎么就那么像是夫唱婦隨呢?”

  這個小賊!

  衛無雙咬著紅唇,真想給他來一腿!

  “對了,阿姐說了,此事已經在陛下那里通過氣了,此后你無需遮掩。”

  衛無雙心中微喜,“我知道了,你且回去。”

  不該是我說你且回去嗎?

  誰是老公?

  第二日,賈平安就來到了太常寺,親切詢問了那些樂師和樂伎對那兩首詩的看法。

  反響很熱烈,眾人都希望賈師傅能多寫些這等名篇,傳唱天下。

  賈平安走出太常寺大門的那一刻,就看到了背身而立的長孫潤。

  “你確定要與長孫家為敵?”

  賈平安露出了微笑,“你能代表長孫家?”

  你這個小屁孩兒,真以為自己是根蔥了?

  長孫潤深吸一口氣,接著便去尋了長孫無忌。

  “阿耶,那賈平安羞辱孩兒。”

  長孫無忌抬頭,“說!”

  長孫潤把此次的事兒說了出來,從剛開始碰到的爭執,到他壓下那兩首詩……

  長孫無忌放下毛筆,揉揉眼睛,平靜的問道:“你讓雉奴當眾沒臉了?”

  長孫潤下意識的道:“回頭他來家中時,我私下致歉就是了。”

  一卷書飛了過來,重重的拍在長孫潤的臉上。

  “膽大妄為!”

  長孫無忌起身過來,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臉上,罵道:“為父能這般待他,那是因為為父乃是先帝的托孤之臣,更是他的長輩。你……算他的什么?”

  長孫潤噗通一聲跪倒,“阿耶……”

  長孫無忌重重的一巴掌抽去,長孫潤的臉都腫了。

  “去,站在宮門外一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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