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箐沒有給池沐沐回答。
因為,沒得回答。
誰都不能保證,會不會下一秒就死了。
她眼眸微動,看著早就回到了房間中的燕衿。
她不知道燕衿都聽到哪些。
那句最重要的人之中沒有他,他又會怎么樣?
或許。
彼此才會更沒有負擔。
燕衿回來之后,也什么都沒說。
兩個人在房間中,沉默以待。
直到,晚宴之時。
燕衿和喬箐被邀請去吃晚宴。
依舊是那些人,依舊是那個宴會廳,喬箐依舊坐在沈文國的旁邊,沈文國依舊對她,滿臉寵溺。
宴席上,一片和樂融融。
“對了,燕四以后可以和鈺榕多多交流。你們都是做生意了,以后說不定還能有合作的機會。”沈文國似乎在幫他們彼此拉線,就像是一個長輩對小輩們的關心。
“好的,父親。”仲鈺榕連忙答應著,彬彬有禮,“其實私底下,我和四爺都有一些來往,相信現在這層關系之后,我們的合作會更好。”
“那就好。”沈文國很是欣慰。
“我敬一下四爺和箐箐。之前和四爺一直有些生意,卻沒想到有一天就變成了一家人。”仲鈺榕很是高興地說道。
燕衿和喬箐也舉了杯子,燕衿說道,“應該我們敬你們才是,祝福你們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看你們倆,以后都是一家人。”沈君淳附和著。
“大哥說得極是,那我們就一切盡在酒中,干杯。”仲鈺榕先干為敬。
燕衿和喬箐也都一干而盡。
彼此放下酒杯。
因為仲鈺榕就坐在燕衿的身邊,因為剛剛的一個氣氛緩和,兩個人還低聲交談了幾句,看上去感情很好,其實也不過是,商場上的一個正常的應酬而已,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晚宴時間依舊不長。
沈文國看著喬箐沒怎么再動碗筷,低聲在喬箐耳邊說道,“吃好了嗎?”
“嗯。”喬箐點頭。
沈文國才放下碗筷,而他一放下,其他人自然就不會再動筷子。
他起身。
一桌人,甚至宴會廳的所有人都起身了。
對于這種尊重,沈文國也是習以為常,他說,“走吧,我送你和燕四離開。”
“是。”喬箐起身,跟著沈文國身后。
燕衿自然陪伴在喬箐的身邊。
沈文國親自把他們送到了沈公館的大門口。
他拉著喬箐的手,重重的說道,“好好照顧自己,常回家。”
“好。”喬箐一口答應。
沈文國又看了一眼燕衿,“我把我最寶貝的女兒就交給你了。”
“父親請放心。”
“回去吧。”沈文國似乎有些無奈,表情看上去有些難受。
或許是真的有些難受。
畢竟這一眼。
或許就是,陰陽相隔。
沈文國轉身離開了,離開的時候,嘆了口氣,然后重重的擺了擺手。
燕衿和喬箐一直恭敬。
待沈文國走遠之后,燕衿才拉著喬箐的走,直接走出了沈公館外,停靠著的一輛黑色轎車。
轎車上,秦辭在門口守了一天。
此刻看到燕衿帶著喬箐回來……
沈喬箐回來。
現在南予國所有人都知道,喬箐是沈文國的女兒,喬箐是沈家公主,身份尊貴。
秦辭冷笑了一下。
他就知道,喬箐這女人從來都不簡單。
當初調查過喬箐的身世,是真的覺得喬箐的母親不可能就真的喜歡上了喬錦鴻,不可能會和喬錦鴻在一起,其中肯定會有隱情,然而他的調查卻一無所獲,沒有調查到任何可用的信息,現在似乎明白,為什么會一無所獲了,怕是沈家人,早就把一起都隱藏了起來,就是怕喬箐的身份被曝光。
在南予國,也只有沈家人有這個能力,把一切毀尸滅跡到這個地步,讓他查無所獲。
“秦辭,坐后面。”燕衿突然吩咐。
秦辭眼眸一緊。
那一刻就看到燕衿直接打開了他的車門。
秦辭一下車,喬箐就被燕衿放在了副駕駛室。
關上車門,隨即自己去了駕駛室,對著司機說道,“坐后面。”
司機連忙下車,坐在了后座位,和秦辭坐在了一起。
燕衿一坐上車,一腳油門,揚長而去,速度甚至有些,過于瘋狂。
秦辭不由得抓緊了扶手。
喬箐也不由得,抓緊了扶手。
車速越來越快。
在不算太晚還有無數車輛的南城街道上,不停的穿梭,瘋狂的穿梭,引起了一陣有一陣的混亂。
“燕四!”秦辭似乎都發現燕衿的不對勁兒了。
在交通如此復雜的環境下,到處都還有車輛的駛入,燕衿如此的瘋狂,明顯是有點不要命的錯覺。
剛剛闖過的那個紅燈,差點就被側面而來的轎車撞飛了去,好在燕衿的一個眼疾手快,但劇烈的轉彎,漂移,還是讓車上人,差點被彈飛了去。
秦辭一把拉住燕衿的手臂,“你冷靜點。”
燕衿沒有回答。
速度并沒有減下來。
“燕四!”
秦辭用了點力氣,想要阻止他這么不要命的開車方式。
燕衿卻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他眼眸緊緊的看著前方,速度依舊很快,并沒有任何減速的痕跡。
“燕四,你冷靜點!”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燕衿冷聲。
冷聲,推開了秦辭的桎梏。
秦辭也不敢這個時候去強硬阻止,按照現在的速度,只要燕衿的一個不留意,他們就要被撞得粉身碎骨。
他臉色陰冷的看著喬箐,看著這個把燕衿惹到極致的女人。
似乎很長一段時間,燕衿的所有情緒都只是來自于她!
喬箐也能夠感覺到秦辭的敵意,但她選擇了忽視。
更何況。
燕衿此刻瘋狂的速度,很有可能所有人都會人車盡毀,她也需要隨時做好,跳車的準備。
這么沉默著。
沉默著的轎車,已經開到了郊區,越開越偏遠,越開越不知道去到了那里,到處似乎都空曠一片。
知道,公路已經到了盡頭。
猛地一腳剎車,狠狠的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被安全帶狠狠的勒了一下。
身體有些疼痛的,但總算停了下來。
停下來之后,燕衿只在車上停留了一秒,然后猛地抽調了安全帶,打開車門下車。
所有人都不知道燕衿要做什么。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瘋狂和他突然把轎車開到這里是為了做什么,只是看著他,直接打開了喬箐的車門,低頭幫她解開安全帶,帶著她走下了車。
此刻周圍漆黑一片,周圍似乎全部都是荒野的田地,看不出來這里有什么不同。
但是很顯然,燕衿似乎在等人。
似乎是在等誰。
喬箐心口一驚。
這一刻不得不懷疑,燕衿要對她做什么。
她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她說,“你要殺了我嗎?”
燕衿沒有回答。
拉著她的手,卻在越來越用力。
“是準備把我交給帝家嗎?”喬箐揚眉。
對燕衿而言,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她交出去。
交給了帝家人,一方面證明了自己的忠心不二,一方面還能用來用她來威脅沈家人,即使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但對燕衿來說,這就是對他最有利的事情。
燕衿只是把她的手,緊緊握在手心里面,一言不發。
喬箐也在忍耐。
她其實,這次回來就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她能夠接受所有,可能發生的慘烈。
時間一分一秒。
幾輛轎車,迅速趕來,停靠在他們幾米的距離。
轎車上下來一行人。
不是……所謂的帝家人。
是程凱之。
程凱之帶著俞佳一以及所有禾口家族的頂尖殺手,出現在了這里。
所以。
燕衿是在等程凱之,而不是在等……帝家人。
她猛地回頭看著燕衿。
不相信的看著他。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他知道他現在把程凱之叫來,是會面對什么嗎?!
她很清楚,此刻燕衿身邊就帶了秦辭一個人,就算還有一個司機,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現在他獨自面對的是禾口家族的所有頂尖殺手。
就連一個國家,都很有把握全部消滅的一群,有能力的亡命之徒。
他甚至可以想到,經過上次他算計了程凱之成功逃跑之后,這次程凱之肯定不會再讓他如愿以償,這次程凱之,肯定不會再被他的奸計所欺騙,還會趕盡殺絕。
他應該可以料到所有的結果。
然而他卻還是,叫來了程凱之。
叫來了這個男人。
彼此,在轎車的車燈下,看著彼此。
程凱之冷聲道,“燕四爺,你還真的不怕死!”
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燕衿身邊真的沒有其他任何人的保護。
就是他,單槍匹馬的來見他。
“我能這么通知你來,就做好了死的準備。”燕衿一字一頓。
那句話,卻讓身邊的喬箐,心口微痛了。
她咬唇,緊緊的把唇瓣都咬成了白色。
“你想怎么樣?”程凱之問他。
燕衿自動送上門,絕對不是想死了,自然有他的目的。
燕衿說,“把喬箐送走。永遠不要回到南予國。”
程凱之皺眉。
“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人,讓喬箐離開,安全的離開!”燕衿說得直白。
“這就是你的交換條件?”程凱之問,“用你的死,來換取喬箐的安全!”
“是。”燕衿一口答應。
程凱之就這么看著燕衿。
就這么冷冷的看著他。
“我死了,你們就少了很大一個威脅,我死了,喬箐也成不了沈家的砝碼,沈家不會追著喬箐不放!”燕衿把一切都想得明白。
沈家之所以會這么利用喬箐,就是因為喬箐和他的關系。
而他一旦死,喬箐對帝家而言就毫無作用,喬箐這張所謂的王牌,就毫無作用!
程凱之眼眸看著燕衿,那一刻看了一眼,喬箐。
看著她,臉色煞白。
他說,“好。”
程凱之一口答應了。
讓喬箐成為那個誘餌,他本來就不同意,但找到更好的方式去拒絕,說到底,他和沈家是合作共贏的關系,但因為沈家管控著一個國家,他不過一個地方殺手組織,權勢地位無法比擬!而如果雙方一旦撕破,他失去了沈家這個靠山,那些對禾口家族已經蠢蠢欲動的其他組織,甚至某些小國家,都會對他們發起肆無忌憚的攻擊,禾口家族會面臨極大的危機。
當然,還有重要的一點,當初沈家之所以能夠拿到南予國的江山,禾口家族也出了不少力,一旦江山被重新拿走,禾口家族自然也會成為被報復的對象。
為了能夠讓禾口家族自保甚至更輝煌,程凱之必須受制于,沈文國。
也就只能,遵守沈家的規矩,讓喬箐來成為那個挑起戰爭的唯一人!
而能夠讓喬箐全身而退的最好方式,就是燕衿的死。
程凱之是沒想到,燕衿能夠這么快的理清所有的來龍去脈,甚至這么快,就做了這個決定!
他眼眸緊緊的看著燕衿。
看著燕衿抓著喬箐的手,在不自覺的用力。
他應該很清楚,一旦放手。
他的結果就是……
他轉眸看著喬箐。
喬箐此刻也這么看著他。
再次見面。
不是重新開始,而是,陰陽相隔。
他說,“箐箐。”
聲音,依舊,磁性低沉。
喬箐心口在痛。
在一點一點的痛。
才今天出現在沈家人的婚禮現場那一刻開始,她心口就一直是這樣。
一想到她的身份會給燕衿帶來的傷害。
她其實就一直壓抑著,糾葛著。
所以才會一直保持沉默。
沉默著,盡量隱藏自己所有的情緒。
她不想讓燕衿知道。
她其實不想燕衿對她,心慈手軟。
但終究。
他還是要為了她,犧牲他自己。
“我讓江見衾去把喬治接走了,江見衾會用命保護好喬治。只要你離開了南予國,穩定之后和江見衾聯系,他會把喬治安全的送到你身邊。”燕衿在交代。
仿若在交代遺言。
喬箐眼眶紅透。
一點一點,眼底都是淚花。
“答應我,再也不要回到南予國,不管變成了誰的天下,再也別回來!”燕衿說。
說著,眼眶那一刻似乎紅了。
喬箐沒見過燕衿哭。
任何時候,都沒見過。
這大概是她有生之年,唯一能夠見到的一次。
卻是在,生死離別的時候。
“答應我!”燕衿在逼著喬箐回答。
喬箐緊咬的唇瓣,一直沒有放開。
她就這么看著燕衿,眼眶猩紅的看著他。
可是。
他還在南予國。
他還在南予國……她怎么可能,一輩子不回來。
怎么可能,放任他的尸體在這片土地上,而她,遠走他鄉。
“求你,答應我。”燕衿聲音暗啞。
分明有些細微的顫抖。
喬箐眼淚滑落,一顆一顆,掉落。
她知道,燕衿不讓她回來,是因為南予國對她而言,已經不在安全。
燕衿不讓她回來,是因為燕衿不想讓她為他報仇。
燕衿不讓她回來,是想要讓她忘記他。
徹底的,忘記他。
她從來不愿意承認,她對燕衿的感情。
她對他,不知道什么時候產生的感情。
但是這一刻,她真的無法忽視心口的疼痛,放入心臟撕裂一般,一片一片,碎得一塌糊涂。
“好。”喬箐點頭。
她答應的時候。
她那一刻甚至覺得,天都塌了下來。
但燕衿卻笑了。
紅潤的眼眶,完美的唇瓣卻揚起了一道,傾國傾城的微笑。
他什么都沒有再多說。
那些,情誼,傷悲,不舍所有。
全部都沒有說出來。
他放開了她的手。
一點一點,將他已經抓紅的小手,松開。
松開,讓她去程凱之的身邊。
喬箐卻遲遲未走。
她眼前模糊到其實已經看不清楚燕衿的模樣了。
她不知道燕衿是不是和她一樣,也看不清楚了。
她就這么一直一直看著他。
“喬箐!過來!”程凱之大聲。
喬箐喉嚨微動。
她轉身。
轉身,一步一步,從燕衿身邊離開。
她很清楚。
她的轉身,都意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