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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軍令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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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事情果真有轉機,馬騰頓時如到蒜瓣連連點頭,許諾道:“孟起你放心!為父以后一定不會再給朝廷添麻煩!為父明日就讓你這些叔伯們帶著各自的兵馬散去,還有高平!對!我會把高平還給韓遂,這樣就可以了吧?!”

  目視著馬騰率領眾殘兵敗將一溜煙上馬跑得飛快,馬超的內心并無恐懼,更多的是一種負罪感與解脫感。

  軍令如山,法不容情,等待他的裁決固然是殘酷的,但最差的結果也不外乎是一死而已。

  大丈夫在世,敢開始戎馬生涯,就不怕丟了性命。

  只是,馬超覺得自己愧對楚云的信任,更愧對跟隨自己的這一票兄弟。

  他們大多是涼州本地人,是自己帶他們背井離鄉,為朝廷建功。

  如今出師未捷,他自己就要先違背立下的軍令狀,若是自己被制裁,將士們日后當如何自處?

  這時候,他又不禁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奇怪,進而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都自身難保了,還在考慮別人如何,馬超不禁感到可笑。

  至于解脫感,則是因為馬超始終還是割舍不了與馬騰之間的父子之情。

  現在,自己寧可背負罪過也放任對方離開,大概也算是盡孝了吧。

  放走了馬騰,這場埋伏戰也將無疾而終。

  目送著父親的遠去,馬超看著被遺留下的無數尸體,雖然也有少許是馬超這邊的將士,但絕大多數戰死的,都是馬騰軍的士兵。

  他很想下令讓弟兄們把這些尸體處理一下,卻知道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面見楚云,向他致歉,并接受應有的懲罰。

  抱著這樣的念頭,馬超用腿輕踢著胯下精力還非常充沛的白馬,率眾順著城門返回城內。

  城門口附近的地面上,一樣躺著橫七豎八缺首斷肢的尸體,呈現出一片近乎血流成河的慘狀。

  血腥味刺激著馬超的嗅覺,多年的軍旅生涯讓他早已習慣了這種氣味,可不知怎的,今日他總覺得有些難以適應。

  搖了搖頭,馬超知道自己沒有退路,只得坦然地去面對即將到來的責罰。

  這時,下令打掃戰場過后,楚云已經策馬帶著龐德、梁興、張橫三人,來到馬超的面前。

  龐德、梁興、張橫三人都用憂慮地眼神看向楚云,顯然他們都聽說了馬超在城門外的所作所為。

  對于馬超最終還是顧念父子之情放。放了馬騰一條生路這一點,他們不覺得馬超做得有什么不對,百善孝為先,在這個時代,誰要是不講孝道,那是人神共憤的事情。

  但他們同樣知道,馬超先前為了爭取到追擊馬騰軍后翼的立功機會,是立下軍令狀,保證自己不會對馬騰手下留情的。

  現在馬超食言而肥,眾人都在等著看楚云究竟會如何處理。

  像梁興、張橫二人,他們非常在意楚云的處理方式,畢竟他們和馬超同出自涼州,多少有點同病相憐的味道,現在的馬超,也許就是明日的他們。

  楚云會如何對待馬超,在他們看來,非常有參考的價值。

  至于龐德,他身為馬超麾下最得力的干將,眼下與馬超一起投靠了朝廷不假,但他心里,還是將馬超視為故主尊重。

  “孟起將軍,恭喜將軍,擊退強敵,將馬騰軍殺得人仰馬翻!來,請隨我入城,我要設宴為將軍慶功!”

  楚云竟佯裝一無所知地,用極其自然的口吻,說出這么一番聽起來有些愚蠢的言論。

  無論是誰都不曾想到,楚云竟然會沒有任何責備之言,還夸贊馬超的功績。

  對于馬超放走馬騰的行徑,他只字未提,就像是在裝傻充愣似的。

  然而在場之人,沒有一個敢這么說,別說是說話或出聲,就是大聲喘口氣都沒人敢。

  聰明的人,已經大致猜出楚云的用意了。

  楚云顯然是故意對軍令狀以及馬超放過馬騰一事閉口不提。

  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摸清楚云的用意,但至少龐德、梁興、張橫三人心里多少都有了些領會。

  原因并非他們更聰明,只是身處的地位高度不同,對事物的認知自然也有所不同。

  他們知道,楚云此舉,既是在籠絡馬超的人心,也同樣是在做樣子給他們三人看的。

  可即便明知道是這樣,他們還是不得不佩服楚云的心胸。

  畢竟在他們看來,如果馬超不放馬騰離開,今日就算不能擊殺馬騰,至少也能幾乎全殲馬騰軍的主力騎兵,取得一場歡快的大勝。

  之后,馬騰更是無力再繼續興風作浪,涼州的戰亂也即將進入尾聲。

  而現在,馬騰的涼州騎兵雖然遭受不小的打擊,但其仍有過半的部隊成功逃出生天,如果馬騰能重整旗鼓,未嘗不能僅需與楚云相抗衡。

  一直在楚云后方的韓遂,見楚云這般處理事,面無表情隱忍不言,心里卻已經多少對楚云有了意見。

  在他的立場上看,當然希望馬超能夠按照先前立下的軍令狀那樣,直接大義滅親把馬騰滅掉,他就可以順勢成為涼州實力最強的諸侯。

  韓遂是個聰明狡猾的人,他很清楚楚云是不可能一輩子留在涼州的,馬騰若是一失勢,他現在只要裝孫子忍下去,撐到楚云率大軍離開涼州的那一天,涼州就是他的天下,要取代馬騰的地位,更是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可現在,事情完全沒有按照他希望看到的方向去發展,心里對馬超失望透頂的韓遂,卻沒如愿以償見到楚云對馬超的苛責。

  楚云對馬超的不責反賞,無疑是把韓遂給氣得七竅生煙。

  可惜形勢比人強,他縱然心中有千萬不滿,也知道自己眼下仍需依附楚云,佯裝成一條聽話的忠犬,才有活路可走。

  將心中的憤恨全部深埋心底后,在馬超愣神眾人不敢說話的時候,韓遂第一個站出來,裝模作樣向楚云欽佩道:“車騎將軍說得極是,孟起啊,你此次功勞不小,伯父定要敬你三杯,走走走,別愣著了,快脫了盔甲帶弟兄們去歇息吧!”

  韓遂這么做的用意,是當著楚云的面,表態示忠。

  眼下盡管賓強主弱,但他韓遂畢竟是祖厲的主人。

  所以他是最有資格和立場,繼楚云之后,表達出對馬超寬容大度的。

  他和楚云一起做出表率的話,其他人自然也就不好再提起馬超縱容馬騰逃跑的事,這件事也就真正可以就此暫時告一段落了。

  見韓遂如此“懂事”,楚云心中暗自感到滿意,心想此人果然人老成精,心里指不定正怎么罵著自己和馬超呢,嘴上居然還能說出此等軟話,看來他能爬到今天這一步,正是靠這份“能屈能伸”的本事。

  “韓遂將軍太客氣了,我只是對孟起將軍論功行賞而已,說起來,上次您拿來招待我們的烈酒,相當不錯,不知將軍可還愿意再貢獻些存貨,讓我等一飽口福?”

  “當然沒問題!車騎將軍您還真是有眼光,有品位!不過您這是哪兒的話?涼州雖然荒涼,比不上中原繁華,菜色也不夠豐盛,但要論起美酒,涼州的烈酒自是別有一番風味,您放心,只要將軍喜歡,酒啊,我韓文約管夠!等到您離開涼州的時候,我再派人給您的準備幾十壇好酒,讓魏王和子脩公子都品嘗品嘗!”

  話說到這個份上,楚云心里對韓遂真是愈發佩服了。

  “那就多謝文約將軍的慷慨了!孟起將軍,還有諸位將軍今日都辛苦了,且先去打理一下,稍后的宴席上,咱們可要一醉方休啊!”

  說完,楚云向馬超、龐德、梁興還有張橫三人都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四人身上的盔甲滿是敵人的鮮血,龐德身上的血污覆蓋面積最大,向楚云拱了拱手,道了聲謝,便率先裝作離開的模樣。

  至于張橫、梁興二人則是受寵若驚地對視一眼,在從對方的眼中看到與自己同樣的神色后,都露出的復雜的笑容,頓時都是松了一口氣。

  他們知道自己的立場,不過是區區降將,也知道楚云本對他們并不夠信任,所以在此次戰斗中,他們才會身先士卒,賣命拼殺。

  盡管楚云將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他們本以為,楚云絕對不會這么輕易就改變對他們的態度。

  可事實證明,他們想錯了,他們遠遠低估了楚云的心胸氣量。

  楚云對他們態度上的巨大改變,讓他們萬分慚愧的同時,也有一絲欣慰。

  他們似乎漸漸明白,為什么曾在涼州橫行一時,如脫韁野馬一般狂傲不羈難以駕馭的馬超,居然會心甘情愿地對一個比他還要年輕的少年將軍言聽計從。

  有此等廣闊胸襟,以及能輕易擊敗馬騰的才能,要馬超這樣的當世英杰折服效忠,又有何難呢?

  “多謝將軍盛情相邀,我們二人一定準時赴宴!”

  梁興、張橫幾乎同時開口向楚云拱手道。

  隨著楚云對眾人的點頭示意,韓遂不再理會這場讓他頗為不爽的鬧劇,先行離開前去安排布置,準備“慶功宴”的酒菜。

  至于龐德、張橫、梁興三人,則是前去安撫并安排將士們,然后將盔甲交給手下們清洗,自己則是泡個澡,洗清身上的血污和塵土泥垢。

  最后,所有人都識相地各自離開,被留在城門口的,就只剩下楚云和馬超兩個人而已。

  “將軍……”

  馬超感覺嘴唇開始發干,一股苦澀的味道在舌頭上不斷擴散,就像是生吞了蛇膽還將之咬得粉碎一樣苦不堪言。

  “怎么了?孟起將軍?”

  楚云明知故問地壞笑著。

  “將軍,您為什么不依照先前末將立下的軍令狀,將末將軍法從事……?”

  馬超最終還是提出了這個讓他極其困擾的問題。

  楚云回以微笑,輕松地說道:“孟起將軍,忠孝兩難全,我也一樣身為人子,豈能不懂將軍的為難之處?

  將軍已經做出抉擇,馬騰已走,木已成舟,這對我軍而言,雖然是損失,但相比之下,若是再為此追究將軍的責任,對孟起將軍你依照軍法論處,那損失遠比放走馬騰他們,要大得多。”

  “將……將軍!!!”

  楚云的這番話,直讓馬超涕淚橫流,泣不成聲。

  他知道自己得遇良主,但沒想到楚云對他的珍視程度居然高到這般地步,寧可失去戰事上一舉奠定勝勢的機會,也不愿追究他犯下的過錯。

  要知道軍令如山,楚云的這一選擇,多少回降低他在軍中的整體威信。

  然而寧愿付出這等龐大的代價,楚云也要保住馬超的性命。

  這是何等的青眼相加?何等的恩寵重視?

  見馬超感動至深,楚云心中暗道計劃得逞,又出言安撫了幾句,讓馬超不必再對此事耿耿于懷,安心參加今日的慶功宴就是。

  而馬超也將在戰場上,馬騰對自己許諾不會再興兵與朝廷作對,也不會再在涼州興風作浪的事,告知給楚云。

  對此,楚云則是淡然一笑,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二人就此暫且分開,各自去忙著需要處理的事務。

  直到馬超離開,王平才敬佩地又恭維起楚云,言辭上無非是在稱贊楚云對拉攏人心的技巧拿捏得如此精絕。

  宴席之上,楚云對所有人都是連連敬酒,只談戰功,不談其他。

  他不僅對沙場上奮勇搏殺的龐德、梁興、張橫三人大加贊賞,還許諾回到朝廷,一定會如實將三人的戰功進行上報,讓魏王和陛下對三人論功行賞。

  就連韓遂這個受氣包,也連帶著被楚云強行以扣帽子的方式,將戰功分給他一些,算是以此表揚他“識相”的態度。

  宛若被打了個巴掌又被喂了一口甜棗,韓遂的心情當然是甜苦參半,不過想到自主權始終不在自己手上,楚云能給他嘗點甜頭哄哄他,一進算仁至義盡,也就不再糾結馬超放跑馬騰之事,而是樂得領取本就不存在的戰功。

  就此,各懷心思的酒宴,在楚云的調和下,眾人開懷暢飲,最終歡快散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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