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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下一統(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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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國投降之后,原本應該是相對平靜的度過,但是謝映景由于個人原因在江陵鬧出了點動靜。

  他殺了一部分當年迫害自己母親的蕭氏和謝氏族人。

  蕭旦和謝云英就此事找到姜承梟,希望他能夠勸阻謝映景。姜承梟沒有立刻阻止謝映景,而是放任了他兩天時間,最后才召見其予以訓誡。

  蕭旦和謝云英都知道姜承梟這是在包庇謝映景,可是他們也不能說什么,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江陵城中,蕭梁皇室祖屋。

  說起來,蕭統幼年時期就是在祖屋度過的。現在的蕭梁皇宮是他復國之后重新修建的,蕭梁皇族的祖屋在曾經的皇宮遺址旁。

  一片不大不小的建筑群,蕭氏大半的族人都生活在這里。

  值得一提的是,蕭旦和蕭統是江南蕭氏的兩支。真算起來,蕭旦那一支屬于嫡系,蕭統這一支是分出去的,只不過后來蕭統這一支建立了梁國,所以名氣超過了蕭旦那一支。

  兩支蕭氏,對外自然統稱為江南蕭氏。

  類似于聞喜裴氏和桑泉裴氏。

  在這片建筑群的中央地帶,有一處小院子,里面栽種了滿園的桃樹,有的桃樹甚至已經老死,但是卻仍舊禿禿的矗立在院子中。

  姜承梟身著玄裳,在蕭統的陪同下來到院子中。

  此時陽光正好,樹木雖未發芽,但卻不失其色。

  “這些,都是......母親親手種的嗎?”

  蕭統點了點頭,“當年,梁國勢微,吾與小妹不敢留在宮中,一應生活都在這處院子。你母親喜動,總是閑不住。先父常常斥責她,但卻因為疼愛小妹,所以命人在院子中種植了許多花草。你母親獨獨鐘愛桃樹,便常常細心照料。”

  “后來,梁國覆亡,吾讓人暗中保下這處院子,日日修繕,才能一切如舊。只可惜,我卻不愛來這里。”

  “舅舅是怕睹物思人嗎?”姜承梟問。

  “是。”

  倆人在院子中待了一會兒,轉身進了蕭如音當年的閨房。

  里面的一應擺設都落下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姜承梟上下打量了一遍,目光很快就被掛在墻上的一副畫像吸引。

  那是他的生母畫像。

  當年他成婚的時候,蕭統讓蕭旦送給了他一副,現在掛在他的書房之中。

  面前這一副是另外一副,畫像上的少女輕倚桃樹,螢撲小扇遮住嘴唇,一雙巧笑倩兮的笑眸格外引人注目。

  “母親很愛笑。”

  “唔,她喜歡笑。雖然看起來無憂無慮,實際上是喜歡把事情憋在心里。”蕭統眼中露出回憶之色。

  姜承梟微微輕嘆,心中甚是復雜。

  生母對他而言實在是陌生,他這輩子也只能從趙王和蕭統的回憶之中勾勒生母的摸樣。

  姜承梟在生母故居待了一會兒,走的時候下令將此處院子圈為皇家之地,立下‘思母碑’。

  本來,這只是姜承梟隨手而為,但是荊州的士族們卻像是嗅到腥味的貓一樣,他們將姜承梟此番行為曲解成‘認同感’。

  姜承梟聽后哭笑不得,不過為了穩定荊州士族,他在公開場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而且笑著和謝氏、蕭氏的家主們說大家都是‘鄉黨’。

  姜承梟在江陵城享受勝利榮光的時候,太原正在經歷一場腥風血雨。

  姜氏皇族的幾名宗老請求深居宮中的蕭太后冊封新君,以示天下。

  但是,蕭太后,蕭太妃,全然沒有理會他。

  甚至在不久之后,蕭太后發下懿旨,公開宣布幾名皇室宗老乃是反賊,意圖顛覆晉室。

  這道懿旨當時就給幾名上躥下跳的宗老給震傻了眼,他們萬萬沒想到蕭太后居然會這么做。

  蕭太后表態之后,朝野百官同一時間宣布幾名宗老為反賊。駐守太原的將領當時就給他們拿下,關入大牢。

  這場宗老的滑稽表演之中,一個支持的人都沒有。

  消息傳進姜承梟耳中的時候,他已經回了洛陽。

  “一個支持的人都沒有?”姜承梟不死心的詢問前來報信的人。

  “回王上,沒有。”報信的士卒有些奇怪,他怎么感覺王上好像是希望有人支持那些反賊一樣。

  姜承梟無語了。

  他還想看看誰會跳出來支持那些宗老呢,怎么大家都學聰明了。這讓他很不開心啊,他還指望這次能再給官吏們動動手術呢。

  細想之下,他又不得不感慨蕭舜華是個聰明的女人。

  那一道懿旨一出,原本蠢蠢欲動的人也不敢妄動了。

  “孤知道了。”姜承梟點了點頭,旋即道:“霽云,你去告訴姜雄,讓他去處理吧。”

  “是。”

  姜雄是他留著背鍋的,殺宗室這個鍋他不背,只能讓姜雄去背。千秋之后,史書上會這么寫,‘宗室謀反,觀王雄請令誅殺,帝無奈允之’。

  姜雄接到消息之后,臉色慘白。他自然是不想背鍋的,可是一想到將來要活在姜承梟的手底下,他只能捏著鼻子,乖乖的和昭王演了一出戲。

  三請誅殺宗老的表演!

  姜承梟最后無奈答應,據說答應的時候還哭了。

  姜雄也哭了,哭著拿著王詔上了路,去太原送幾位宗老去死。

  昭王四年五月,身在洛陽的姜承梟發布了‘討南陳十大罪狀’,以李藥師為西路軍主帥,秦玉京和謝映景輔之,率軍五萬走豫章郡攻打南陳。

  以裴元儼為北路軍主帥,尉遲敬為東路軍主帥,橫渡大江討伐南陳。

  三路大軍共十五萬,同時進發。

  昭王四年六月,青州赤舉請降,歸附北晉,青州收復。

  此刻,洛陽皇宮。

  “神舉拜見主上!”神舉跪在地上,看著面前的主上。

  他們主仆已有數載未見面了。

  一旁的南霽云虎目含淚,看著陌生又熟悉的神舉大哥,心中感慨萬千。

  “快起來!”

  姜承梟一把將神舉扶起來。

  “玄澡參見王上。”神舉身邊的房玄澡施施然行了一禮。

  “先生莫要多禮。”姜承梟又將他扶起,看著神舉二人,連道:“好,好,好。”

  到了如今,有千言萬語要說,一時激動之下,卻也只能說一個‘好’字。

  三人在殿中一番暢談,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在回顧往昔,少許之時談及青州現狀。

  日暮之時,南霽云和神舉下去敘舊,姜承梟領著房玄澡漫步在洛陽皇宮。

  “先生,宇文化及,孤將他車裂了。”姜承梟拉著房玄澡的手,極為親密。

  “臣早已知道。”房玄澡深躬一禮,“多謝王上為臣報仇血恨。”

  “還有,孤準備昭告天下當年事情的真相,為房子蓋將軍正名。”姜承梟接著道。

  聞言,房玄澡眼眶濕潤,“臣多謝王上愛護之心,唯萬死報效王上之恩。”

  姜承梟輕輕一笑,“你我之間無需多言。”

  房玄澡當年因為他的一句承諾,心甘情愿的留在東萊郡經營,蹉跎了數載,這是他欠房玄澡的。

  二人行至高臺之上,放眼望去,那是洛陽的萬家燈火。

  亭臺樓閣,殿宇廟舍,窮目之極,盡是人煙。

  “王上治下,果真是國泰民安。”房玄澡嘆道。

  “行了,不必給孤說好話。”姜承梟搖了搖頭,“洛陽平復不久,百姓們都沒有恢復,想要重現往日之興盛,還要多加治理才行。”

  房玄澡道:“圣明莫過于王上。”

  姜承梟:“......”

  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說了一句拍一句馬屁。

  “玄澡,這不是上朝,能不能放松點。”姜承梟沒好氣道。

  尋常人拍馬屁他不在乎,但是他希望親近之臣不要玩這些花里胡哨的。

  “王上,臣的話都是發自內心的。”房玄澡接著道:“亂世以來,天下諸侯爭霸,除王上之外,無人哀生民之哀,予求予奪,視生民如豬狗,肆意殺戮。若非王上一統寰宇,百姓們還不知道要遭多大的罪。王上,您擔起了天下的重擔。”

  天下的重擔么。

  姜承梟笑了笑,“孤也只是為了晉室,為了百姓。一人之王,百姓立命之根本......”

  說到這里,他忽然頓住了,腦子里面飛速運轉。

  房玄澡正準備聆聽王訓,不想姜承梟突然就不說話了,他抬起頭看去,只見昭王面色復雜。

  時而糾結,時而明朗......

  王上,這是怎么了?

  在他疑惑之時,姜承梟面色一松,整個人徒然嘆了一氣。

  不知道為什么,房玄澡忽然覺得,昭王的氣勢變了,同以前在不一樣。

  仿佛破繭化蝶一般,王上給他的感覺,充滿了不可捉摸之感。

  姜承梟負手而立,袖袍鼓蕩,目光看著萬家燈火。

  剛剛那一剎那,他終于找到了心中的缺憾,明白了自己缺少了什么,想要什么。

  可是,正是因為如此,他感到責任重大,雙肩沉重。

  一朝魚化龍,兩肩擔社稷。

  誰言山河重,且觀天下民。

  他,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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