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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風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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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興無語凝噎,他不知道該說什么,該對陳仇晉說什么才好。

  他很想朝著陳仇晉大吼,告訴他,幾十年前您的父親,陳國君主也是這樣以為北晉不會打過大江,可是結果呢?

  一朝大軍至,天下昏暗,南陳滅國。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和親、納貢。

  這樣就能喂飽北晉?

  天真!

  北晉較之虎狼不遑多讓,甚至姜承梟其人比虎狼還要貪婪。他不是要中原,他是要天下。

  他要統一天下,重筑晉室神鼎。

  他豈會坐視偏安東南的陳國?

  話在胸膛凝結,卻在喉嚨停下,舌頭動了動,沈興終究是沒有說出來。因為他清楚,自己說出來也沒有用。陳仇晉迷戀后宮,不問世事。

  若是說出來,只能讓他徒增煩惱,陳仇晉聽不進去倒是其次,若是司馬琺在一旁添油加醋誣陷自己,恐怕自己性命難保。

  這樣的皇帝,這樣的君主,不值得死諫。

  這是他失望這么久以來得出的唯一一個結論。

  這個國家,下至受苦受難的百姓,上至沉醉紅裙的君主,沒人愿意去自尋煩惱。

  今朝有酒今朝醉,何管明日苦與憂。

  “誰人可為使者前去北晉?”陳仇晉問道。

  司馬琺眼珠子動了動,建議道:“陛下,沈大人能言善辯,可為使者。”

  陳仇晉看向沈興。

  沈興哪能不知道司馬琺打得什么主意?

  他承認司馬琺貪婪、奸臣,但是他也知道司馬琺是個聰明人。北晉的野心司馬琺很清楚,他讓自己作為使者出使北晉,不過是想要‘借刀殺人’。

  如果北晉不答應罷兵議和,他就有理由讓陳仇晉懲處自己。

  或者說,如果北晉能殺掉自己,他會更開心。

  “臣愿意前往。”

  他接下了!

  與其留在會稽,看著戰火焚燒南陳的一切,還不如前往北晉搏一搏。他是司馬琺眼中釘,留在會稽必死無疑。

  “善,那就有勞沈愛卿了。”陳仇晉喜道:“你告訴姜承梟,只要他愿意罷兵議和,我朝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沈興清楚,這個‘任何代價’是有著底線的代價,陳仇晉酒喝多了能說出來,但是他卻不可以當真。

  不然,北晉若是要陳仇晉投降,難道這也能答應?

  說到底,現在的陳仇晉已經醉了。

  不知道是真醉還是假醉,或者說不愿意醒?

  “臣明白了。”沈興應道。

  簡短的商議之后,陳仇晉自顧自離去,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去了后宮。

  紅袖香裙,遠比所謂的國家大事更讓人迷醉。更何況現在的天下局勢對陳國來說更是不友好,能醉生夢死,為什么要去思考以后該怎么辦呢?

  沈興立在殿前,看著空曠的皇宮,遠處的白云,近處的亭臺樓閣,風吹在臉上不僅不舒服,反而像是吹進了他心里。

  冰冷冰冷的。

  失望透頂了,或許就不會感到失望。

  頂多,就是絕望。

  回顧過往,他有種做夢的感覺。當年那個南陳會之主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變成現在這樣的?

  他不明白,想不清楚。

  為人臣者,不能勸君王專心政事,此乃不忠。

  為重臣者,不能剪除朝中奸佞之輩,此乃無能。

  為百姓官者,不能造福于民,此乃不義。

  沈興啊沈興,你愧對江東父老啊!

  愧對陳國歷代先帝啊!

  他眼眸濕潤了,他看見的不是一派祥和的陳皇宮,而是到處戰火紛飛的宮廷。

  如狼似虎的北晉軍殺進會稽皇宮,肆意屠殺江東子弟,凌辱婦孺,斷墻殘壁,火光升騰。

  到處都是哀鳴之聲。

  “沈大人,您還是快去準備吧。”司馬琺不知何處出現在他身側,陰陽怪氣的笑著提醒。

  沈興閉上眼深吸口氣,淡淡道:“司馬大人,你這么做到底能有什么好處?”

  “什么?”

  “你知道我在說什么,此處只你我二人,沒必要裝蒜。朝中大權盡在你手,而我馬上就要前往北晉,你沒必要裝傻。”沈興轉身看著他,表情十分認真。

  他想知道司馬琺到底是怎么想的。

  司馬琺輕笑一聲,他明白了。

  “你覺得呢?”

  “我不明白,一個存在的陳國能給你朝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柄。一個滅亡的陳國,你的未來將會變得不可捉摸,或是被北晉所殺,或是被流放。二者相比,孰優孰劣,一看便知。”

  “就算北晉能放過你,但是你在北晉朝中難道還能獲得比現在更尊貴的地位嗎?”

  這是沈興最奇怪的地方,以司馬琺對權柄的貪婪,他不可能看不出這些。

  可以這樣說,保住陳國,對于司馬琺來說才是最好的。陳國存在,他司馬琺就是權臣。

  陳國滅亡,司馬琺呢?

  他的一切都會隨著陳國的消失而消失。

  兩者相比之下,在保存陳國這一點上,他們倆人明明是共通的,為什么司馬琺還在進信讒言。

  司馬琺不是蠢人,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些。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才奇怪。

  司馬琺道:“沈大人,你要知道,我們說到底還是臣,人臣怎么能替君上做決定呢?”

  說完,司馬琺飄然離去。

  這句話像是晴天霹靂一樣,讓沈興在原地久久無語。

  是啊,人臣怎么能替君上做決定呢。難怪君上偏向司馬琺,原來說到底還是對自己不滿么。

  說到底,想要陳國強大不過是他的一廂情愿。

  他也好,司馬琺也罷,不過是兩顆棋子。

  “原來是這樣啊。”沈興慘笑,身影如紙片一般在風中左右搖晃。

  許國既滅,天下人都明白,北晉一統天下不過時間關系了。

  梁國?

  陳國?

  不足為懼爾。

  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北晉對梁陳兩國的優勢是碾壓的,只要不出大亂子,兩年之內,天下必將會再度平定。

  不少隱居的老人都在暗自嘆息,誰也沒有想到,打來打去,晉室走出來個姜承梟。

  所謂改天幻日,晉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不過是一句空談。

  倒是有不少人因為姜承梟想起了漢光武帝,兩者經歷倒是有些莫名的相似。

  若說差別,姜承梟的血脈更正統一些。而且,將來晉室重立,姜承梟勉強算是中興。

  畢竟,晉室立國至今未過一甲子。

  南郡,江陵。

  蕭統已經得到了北晉拒絕議和的消息。

  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自己也很清楚北晉不會答應議和,只是到底心里面存了一點小小的奢望。

  聽了岑楨苯和張懸倆人訴說著姜承梟提出的過分要求,他沒有生氣,只是笑了笑。

  這個時候蕭統的笑,讓岑楨苯和張懸都有些提心吊膽。

  “陛下因何發笑?”岑楨苯問道。

  蕭統道:“朕笑,那是因為朕這個外甥現在終于撕下了偽善的面孔,暴露了他的野心。他連應付我們都不愿意,足可見此人謀朕梁國之心。”

  頓了頓,他問道:“兩位愛卿,北晉南下,我們的勝算有多少?”

  岑楨苯面露悲苦,張懸則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

  見此,蕭統似乎明白了。

  “一成都沒有嗎?”他不死心的問。

  岑楨苯拱手道:“陛下,值此之際,臣本不該說喪氣的話,只是陛下也清楚,只一個李藥師便將我們逼的無路可退,更何況是姜承梟。”

  “現如今姜承梟留在洛陽,就是為了準備指揮大軍南下。臣猜測,李藥師部不會是主力,但是絕對是奇兵,我們既要面對姜承梟率領的主力,還要防備李藥師,這......”

  他說不下去了。

  無話可說,北晉將星如雨,只一個李藥師便讓他們難以對付,更何況姜承梟、裴元儼、尉遲敬等人。

  說來可笑,諾大的梁國竟找不出來善戰之將,善謀之帥。

  他與張懸打理朝政經驗老道,可是面對戰爭卻無能為力。

  蕭統喟然一嘆,“此乃天意,過往,荊州乃至南方健兒少有人愿意從軍。晉朝對我等南人防備之心從不曾放松,南方男兒少實戰。北晉諸將,大多出身關中、北地,少而從軍。他們其中大多出自世家,少部分出身將門,家學遠長。”

  這是個歷史遺留問題,當年的北晉一統天下,自然不會重用軍中的江南子弟,而且皇族姜氏出身關中貴族,深知軍隊的重要,所以對南人防備很深。

  此外,北人善騎馬、南人擅操船,從根本上而言,北方人尚武之心更重。

  北晉繼承了晉室,同樣繼承了晉室無形的財富。

  南方缺少良將,已經不是個新鮮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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