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三門峽,天色漸暗,火把早早點起來。
暫時無事的當地百姓在看熱鬧,自從前天施工開始,每天都要看。
看的時候,順便問李家莊子的人,要不要雞蛋、雞,多買便宜,雞養了一冬天,可肥了。
李家莊子的人一般會買,在當地施工,附近的百姓應該享受到福利。
做飯用的煤、柴火,更是讓本地人送。
“注意安全,動作不要走樣,受傷了影響一家子人生活,還有最后兩刻鐘……”
有經驗的工部下轄水部的能匠在指揮,他們輕易不上手。
指揮的人總是跑到前面去挖溝,顯然不稱職。
干活的人累,呼哧呼哧喘,賣力氣。
再堅持一下,開始換班,旁邊的大鍋里的香氣飄散出來,聞著餓。
他們需要干四個時辰,當班的時候干兩個時辰有兩刻鐘吃飯,通常是包子。
輪換著吃,一半人先吃,兩刻鐘之后換另一半。
等四個時辰后,有時間慢慢吃了,還有二兩三十多度的白酒,燙好的。
吃完飯有半個時辰溜達,不準干活,消化食物,回帳篷睡覺。
李家莊子要求,兩班倒,一個班六個時辰,干活的人干著干著就沒有力氣了,容易出事故。
力氣活,肌肉持續緊張,效率更低。
準備接班的人半個時辰前起來,吃完飯了,在慢慢活動身體,以免因為吃太飽撐出病。
時間一到,這個班的人把手上的工具碼放好,一臉疲憊之色洗手。
七個半小時,他們把體能榨干,無人偷懶。
旁邊等著的人過來給他們披大衣,初春,他們光膀子干活。
挖的土潮氣上升,故此給喝二兩酒。
接班的人先簽到,拿起工具在火把下干起來。
一律鐵鍬、鐵鎬頭、鐵錘子、鐵釬子,只有筐是竹筐,裝滿兩筐,拿扁擔一挑就走。
還有一些人等在旁邊,他們不干活,呆著。
上面修棧道的人得鑿炮眼兒,裝炸藥,一般一批炸一次。
萬一哪一個或幾個沒炸,不干活的人上去,他們是死囚。
“先多來點湯,我泡飯吃,吃完了喝酒,再吃饅頭。”
一個只穿外面大衣,洗了手的人端自己的搪瓷缸跟打菜的人說。
他先去打的米飯,大米和小米一起煮的飯。
打菜的人給帶上兩塊雞肉,補三勺子湯。
其他人差不多,都是先泡飯,老母雞的湯油大,泡飯吃著香。
換一個地方,他們絕對不會先要湯,湯喝完了,菜也吃光了。
李家莊子負責后勤,吃吧,隨便,只要你自己覺得行,你可以吃雞肉吃到飽。
沒人盯著肉吃,主食吃了才有力氣,還要吃野菜的蘸醬菜。
干活的人看報紙,懂,營養要均衡,只吃肉不行。
打完一輪,果然鍋中還有很多肉,旁邊的鍋依舊燉著菜。
另外有人在換藥,不小心受傷,皮肉傷,有李家莊子的五個護士帶學徒練手,錯了,是負責治療。
清理傷口、上藥、包扎。
三天了,一個人沒死,大家都十分高興。
以前干活總死人,有因傷死的,有累死的,還有吃不干凈的食物死的。
包括睡眠不足、天氣寒冷或炎熱。
自從李易要求干工程,只要不挖隧道,基本上沒危險,有危險的是排啞炮的人。
他們在大家眼中本就是死人,死不死的無所謂。
排啞炮的人也學會了一些生存技巧,去排的時候帶上頭盔,穿厚厚的衣服。
并且帶個水囊,到地方之后,含水往里噴。
因為有的火藥捻子燃燒慢,一遇到風就快速燃燒,接著轟隆。
他們先噴水,管你因為什么啞的呢,弄濕了,我再取出來。
主意是李家莊子工匠所出,工匠珍惜排啞炮的人,能幫一把就幫一把,都炸死了,以后誰排?
“再有兩天,科舉,本應該提前幾日,太忙。”水部的官員跟李家莊子的人聊天。
莊戶下班了,換新的莊戶。
他也喝酒,抿一口:“東主新說的節日,二月初二,龍抬頭。”
莊戶說得隨意,加個節日,東主加的,今年京兆府過完,以后大唐都過。
科舉考試,最后一天放榜,正好就是二月初二。
考四天,時務策十道,要求非常嚴。
還有詩賦,以前要么作詩,要么寫賦,今天一樣一個。
貼經最簡單,提前給出來小范圍,背誦的東西而已。
不過考進士科,額外加了算術,明算科。
要求進士科的人會計算、懂一點唐律、背一些內容,同時對國家大事有所掌握。
“太難了,我當初考兩回進士沒考上,差在時務策。當時才幾道啊?現在居然十道。”
水部的人感慨,他兩次沒過進士科,第三次考明算,過了,于是被安排到工部里面干活。
莊戶笑一下:“陛下和宰輔是按照我家東主的本事進行減少,用來給考核別人,總不能以我家東主的本事來評定吧?”
“李東主啊?李東主考試應該一次考所有的科,有一個字寫得不好看都不給過的那種。”
水部官員給李易定位,全科,內容必須對。
然后字別說寫錯,即便筆畫看著不舒服都不行。
追求完美,不然憑啥四個宰輔整天給你干活?還要不要面子了?
“那樣寫時務策,容易出問題,公布內容不?一公布……”莊戶使個眼色,你懂得。
“對呀,李東主寫完,時務策立即成國策,不能考,小心算計別人時叫別人知道了。”
水部官員反應迅速,李易不能去答題。
莊戶又抿一口酒,夾起個雞頭,不是燉的,是鹵的:“東主可以用考科舉的時務策騙人。”
“誒?”官員一愣神,隨即使勁點頭:“沒錯沒錯,不不,不叫騙,兵者,詭道也!”
“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莊戶接著說。
“你現在學這么多東西了?你是莊戶,原來是……”官員挺詫異的。
“其實不想提以前,現在大家都學,我本是奴隸。
在上一家時總挨打,吃不飽、穿不暖。
主家不會教我識字,后來主家倒霉,我被賣,東主買了我。
我沒有親人了,李家莊子就是我的家,不好好學,我會給這個家拖后腿。”
莊戶平靜地說,不在乎自己的身份。
“那你想過脫奴籍嗎?”官員從奴隸的角度考慮。
“有區別?不是奴籍我可以離開莊子?會死的。”莊戶同樣詫異。
“我是說你以后有了孩子,孩子要是因你的籍貫……”官員從子女方面講。
不等他說完,莊戶又道:‘有區別?”
“沒有!”官員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