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這里的冬天比別處早。”邊關,黃河所在,郭知運在軍寨中看著外面的大雨。
今天的雨下得特別大,而且云的方向在朝著東移動,估計黃河沿岸的雨水多,水勢要上漲。
水一漲,流速則快,從那邊來的船只受影響。
秦離站在旁邊,抬頭看天,天是黑的,哪怕太陽這個時候應該升起來了。
“需要藥材,如今形勢穩定,把羽林飛騎派回去吧,再讓那邊派幾千羽林飛騎帶藥物過來。”
王君葵不喜歡現在的天氣,潮,白天潮熱,晚上濕冷。
倒是張孝嵩無所謂,溫差大而已,他那里早習慣了。
“放置炸藥包和竄天猴的地方每天一輪換,都在燒完炭干燥的地方,蜀地的東西還送著,差不多把五十萬緡花完了吧?”
張忠亮在算計后勤,蜀地送東西源源不斷,他估算后,認為錢用得剩不了多少。
秦離搖頭:“五十萬緡哪有那么快花完,以前朝廷作戰,幾十萬緡能打上兩年。
即便真不夠用,東主會想辦法,這邊的東西送回去,很快會變成錢財。
吐蕃沒動靜?朝廷的信送回去了,他們知道地方被占,怎不反擊?”
“今年不可能,等調兵過來,穩住士氣,黃河該冰封了,河能過,他們難道要主動進攻?”
張孝嵩從另一個角度來分析。
吐蕃來不及直接打,周圍的部族失去了戰斗下去的士氣。
新來的兵能有多少?數量少了無法打,數量多了后勤誰負責?
等黃河冰封,看上去過河簡單,但雙方都簡單。
那么冷的天,牲畜不吃草,還是人不吃飯?
只能增加對峙的規模,無法進行有效突破。
冬天怎么辦?繼續拼后勤唄!
這仗打的,就是打錢。
換成以前,大唐應該撤軍了,無法支撐遠征軍之輜重。
如今李易那里說不定在準備更多的物資往這里運,每天都在制造船只和火器。
還有從其他地方買到的糧食、肉、調料等東西。
張孝嵩頭一次發現錢在戰爭中的決定性作用,跟他帶一萬雜兵去打西域不同。
那時講究的是突襲、速度。
此刻穩扎穩打,大家拼補給。
吐蕃的補給不清楚,自己隊伍的補給絕對厲害。
都吃到水果罐頭了,還有栗子雞罐頭。
本地不缺肉,不吃肉罐頭也無妨,但送來了,代表的可不是吃,是一種意志。
前方打仗,后方就會連著水果和肉、蔬菜給送來,打到哪則送到哪。
士氣不同,大唐的將士,不需要吃罐頭,在那放著,生病的人,活受傷沒好的人才吃。
有,不吃,和想吃,沒有,是兩回事兒,差別大了。
“那邊又送來東西了,跟我們換高壓鍋制作好的鹵肉和青稞飯,估計他們在儲備。”
樊凡手上有一個本子,上面記載了對方換多少東西。
按照東主說的,人的行為有目的性,在對方大量交換的時候,對方應該是在儲備。
對方為什么不自己制作臘腸和肉干,估計是獵物更好獵取,自己制作的東西味道不好。
或者是自己也在制作,卻用這個交換的行為來麻痹大唐,讓大唐對其儲備產生誤判。
郭知運平靜地看著雨幕:“不重要,拖得時間越久,我們優勢越大,李易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
他這人叫人看不透,卻總能在大勢上不出紕漏,細節上又把握得完美。”
“如今想來,李易用幾年的時間在布局,大力發展農耕技術,尋找新的高產種子。
研究不同的食物儲存方法,還有武器琢磨和產量增加。
慶幸吧,他是我大唐人。換成吐蕃,估計這幾年不會對大唐有任何進攻。
等著進攻的時候,大唐才會發現,守無可守,就如我等打下黃河領域一樣。”
王君葵說,他服氣,越是去琢磨李易越發現李易不一般。
有的人內政厲害,專門搞錢,有的人工事牛逼,叫人制造新的東西。
還有的人農事突出,給朝堂增加糧食。
另外就是戰略戰術部署,由朝堂出發,一直落實到邊關。
看李易呢,他什么都精通,更可怕的是政治。
任何一個人想獲得整個朝堂的支持,不得各種斗爭與妥協?
李易不是,李易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朝堂上的官員被他帶著走,所有的斗爭像玩笑一下。
官員們對他沒有任何直接的恨和遏制,宰輔們僅僅是從各自位置出發,對他有要求。
他滿足了要求,宰輔們就覺得行了。
縱觀歷史朝代,哪一個人能做到這等地步?李易做到了。
他跟任何一個官員的私交都好,總是送東西,一副晚輩的樣子。
公事上他還幫忙,自己又不要政績。
“天下怎會有這等人?”王君葵想著,忍不住嘟囔。
他覺得李易是天下第一人,卻不清楚,李易那時有一個真正的天下第一人。
其人沒有子女、沒有家產、沒有骨灰,可以罵躺在水晶棺材里的人,最多是辯論。
但不可以罵他,罵他不屬于辯論范疇,就是很多人直接罵回去。
“過來換東西了,一百騎,帶了很多巖羊,都死了。”
王君葵說著想著的時候,前面出現了部族的人,有人招呼。
最近吐蕃各部族總是來換,換東西,換制作好的藥,甚至是女人生孩子也送過來,讓關霖一家幫忙。
關霖一家有產鉗和其他輔助的東西,最近正在研究剖腹和輸血。
因為書和大量的器械送來了,還有操作說明。
他們先用牛羊作試驗,然后等著人。
前天他們就剖了一個吐蕃部族的人,實在生不出來,他們嘗試著動手。
然后活了,到現在為止,母子平安,母親有點發燒,又一次次壓下去,還有了奶水喂孩子。
動手術的是關霖的母親和妻子,人家學的是巫醫,下起手來才狠呢,對自己都狠。
關鍵是難產的部族的產婦活了,兒子也活了,正在調養。
母子二人在吐蕃部族是被判定一尸兩命,根本不行。
報著最后一絲希望,一路顛簸著用馬送過來。
頭領和族人已經不作他想了,送來求個心里安慰,咱們把人送到大唐的神醫手上,不是不努力。
哪想到送來后,剖了、活了。
從肚子里直接把孩子給拿出來,割一個大口子,然后母子現在都活著,當母親的還能喂奶。
部族認可了,因為人家隨便找個理由就可以說你這個救不活。
死是正常的,能活為什么要送到你大唐醫生手里?
人家不是應付,是真的拼了,跟對待自己人一樣,使盡了本事。
部族的人無話可說,在黃河岸邊對峙的時候,大唐沒直接打。
當統帥出問題,大家跑路的時候,大唐的人追上來告訴可以和平相處。
當覺得日子難過的時候,大唐的人又給換東西。
當生病的時候,大唐的醫者給治療。
把難產的婦人送去,大唐幫忙把孩子生出來,就那么細心地養著。
這就是大唐嗎?換吧,只要有東西就換,生病了過去治。
什么戰爭?那跟我們沒關系,戰爭的目得是啥?
讓自己吃得更好?已經有了。
抓別人過來干活,自己也能干活。
戰死了有榮耀,我為什么非要死呢?我媳婦兒生孩子送過去人家都幫忙。
說是以后還有凍瘡膏、護臉霜、口紅、截瘧丸、花露水、煤油燈、暖水瓶……
全可以換,不用打就有,打了絕對沒有,除非你打到長安把李易活捉了。
既然不需要通過戰爭能得到的東西,為啥還要戰爭?
是進攻大唐容易,還是抓巖羊容易?
是搶大唐的東西輕松,還是養羊和牦牛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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