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在那里吃著,莊戶們提著石灰水開始給牛刷洗。
牛沒拴,卻不躲,偶爾刷舒服了,還挪一下,意思是你們繼續給刷那里,癢癢!
莊戶們對此非常了解,其他人繼續刷其他的部位,專門有人刷牛自己給出的位置。
刷完石灰水又刷肥皂水,然后清水,有人拿著布給擦,怕結冰。
十頭牛低頭吃,使勁吃,先吃到肚子里,抽空再倒出來慢慢嚼。
莊戶們似乎知道牛的想法,吃吧,給你們喂,各種飼料不混合在一起,分開,牛自己選擇。
動物有本能,需要什么嘗一口,自己就知道該怎么吃。
除非是把精料和粗料混合,不然牛根本不吃粗料。
現在的俱是好東西,青儲、發酵豆餅、沒放鹽的半成品腐乳、加了粗鹽的大麥。
牛都忙不過來了,這個吃兩口,又扭頭吃另一個幾下。
愿意圍觀就圍觀,愿意摸就摸,反正自己先吃。
李易此刻開口:“這是有人不會飼養,主要是……很多豆子拿去榨油了,養牛的人以為不給吃豆子,吃別的一樣。
實際上豆子炒好了,在牛的胃里會自然發酵,牛再通過倒嚼,重新吞咽下去,進一步發酵。
從而補充牛所需要的微量元素,其實如果青草能供應上,也可以達到同樣的效果。”
李易從生物、微生物和醫學的角度出發來講。
醫人的醫生,學獸醫很容易。
獸醫專業才幾年啊,醫生專業,博士畢業就是個小醫生,想上手,從頭學。
課本上的知識和實際操作差遠了,多少實習的博士生被護士瞧不起?
博士在醫學中是起點,跟其他學科的博士差距太大。
別人不知道李易這種無奈、無力、驕傲和堅持。
他們看到的是牛正在開心地吃飯,東主站在那里悲天憫人的樣子,也憫牛。
“小娃,去看看你莊子的牲畜。”老頭突然出聲。
李易:“……”
我跟你有這么熟嗎?你就管我叫小娃?你送來的十頭牛啥樣的你自己不清楚?
十頭牛的身體機能差到一定程度了,我驗血,換成個人,我都準備注射維生素了。
李易想著,深吸一口氣,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對,易弟,去看看別的牲畜。”李成器得出聲。
“大晚上的……看吧。”李易給面子,十頭牛他不準備給老頭還回去八頭了,太坑了。
大不了看老頭有什么老年疾病,能直接治療的直接治療,不能直接治療的給緩解。
一群人離開了狂歡大吃的牛們,去飼養場看。
飼養場中,羊是成群呆在一個大的棚子里,近千平方米的羊圈有二十個,都是賣醬油和其他東西換來的。
牛的就少了一些,不過牛的數量也少,還有小牛犢跟在母牛的旁邊。
都是有火道,棚子里暖和,棚子的柵欄不關,誰想出去溜達,外面也是一個大的圍欄。
有的牛羊嫌熱,便出來涼快涼快,再回去。
馬廄的規格就高了,一匹馬一個位置,想站著就站著,想側躺著有專門的地方。
看到人來了,站在那里閉著眼睛睡覺的馬,耳朵動動,睜開眼睛瞄兩眼,繼續睡。
豬場的豬睡覺打呼嚕,不時在干爽的草上蹭一蹭。
所有的地方都有學子拿著書本在旁邊守著,沼氣燈的光芒下,學子看一會兒,便起身溜達一圈。
“二百二十個學子負責打理牲畜和家禽,家禽就不去看了吧,雞都上架了,鴨子和鵝也縮在一起。”
李成器對老頭說,他不想驚擾到雞,公雞要是起來了,會打鳴,然后狗有可能跟著叫喚。
在班的無所謂,休班睡覺的人可難受了。
“學子們愿意干活?”老頭就站在一個學子的身邊問李易。
李易撇下嘴,你直接問學子不就完事了么,何必繞圈子。
果然,學子出聲:“最初不愿作,但來時說好的,不作不給地方住,也沒飯吃。
到了莊子,干活很苦,后來會干了,發現挺有意思,以后即便學求不成,我回去也能自己養。
而且東主認識許多人,滑冰的這個,管事說,現在是有錢的人,之后還有官員。
到時我們過去干謁、投獻,比在寺廟里強。
寺廟里也會薦人,但能被推薦的人太少,又沒有肉吃,晚上讀書,燈油錢寺廟里可不管。”
學子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聽到老頭問,就想回答。
李易知道,屬于心理學應用范疇,就像他對患者一樣,老頭的聲音共鳴和頻率,以及說話時候的節奏,給普通人一種祈使暗示。
當然,對他沒有用,他追求本質。
“嗯!”老頭負手頷首,轉身去別的地方,學子卻覺得自己得到了鼓勵。
“小娃。”老頭對李易說。
“干啥?”李易一句話就把氛圍給破壞了,什么氣場不氣場的,跟我有關系么?
李成器忍著笑,三弟都坦然相對,你是輩兒大,可是你得看你面對的是誰。
“就現在所見所聞,作詩一首。”老頭說道。
“不會。”李易鄙視之,我閑的?天這么黑,看完牲畜我寫詩?
趕緊睡覺去吧,明天一連串的檢查,我忙你也忙,十頭牛一頭都不給你了,當作檢查費,你以為上一次CT費用少?
等我再多攢點壽命,我就換一個核磁共振。
百分之九十的壽命我要留著,百分之十的拿出來換東西。
指望明年大推廣,今天都是在京兆府局部應用。
老頭似乎頭一次被這么干脆地拒絕,他看向李成器。
李成器偷摸攤手:別這樣,我能怎么辦?非要讓他寫詩干啥呀?
“你這個對子不錯呀。”老頭沒為難李成器,看到了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的門楹。
“易弟,這個確實好,為兄當日就是看著過來的。”李成器回憶,有無限感慨。
那一日聽到的是一群娃娃念誦千字文,一個莊子啊,清脆的動靜震撼人心。
“其實就是……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
李易終究說出來了,這個詩是,七律,首句入韻,仄起平收。
當然,這詩不是最嚴格的近體,而是采用了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的規矩。
關鍵的是這詩的意境高,尤其是兩個對仗句。
老頭滿意了,笑著看李成器。
李成器則無所謂,易弟寫詩不是正常么。
于是他問:“易弟,原作埋了?”
“嗯!保證不會有人跳出來說是他寫的,不然我再埋。”李易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