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小口咬著胡蘿卜塊,聽到李易說,快嚼兩下咽肚子里,問:“萬物尋根之法?”
“格物。”李易回答兩個字。
“哦,叔叔是說物格而后知至。”王皇后懂了。
“然!”李易點頭。
“都有什么呢?”王皇后還是好奇。
“日月交替星辰轉,春夏秋冬四季換。大江大河向東流,風生水起云聚散。”李易籠統說兩句。
“可有利民策?”李隆基覺得這個日月星辰的太大,想知道小的方面。
“田間壟上五谷豐,行商販貨生意亨。一日千里舟車至,醫人治國進士登。”李易說士農工商。
“那,叔叔可要把人選好,且莫叫壞人把本事給學了去。”王皇后表示相信,叔叔有這能耐。
李隆基也信,至少五谷豐李易做到了,做買賣不用說,醫人,神醫啊,治國,看看莊子這幾千人便可明了。
剩下的只剩舟車一天跑一千里了,這個……
估摸著能行,得等李易抽出工夫做。
那樣……八百里急報就省事了。
于是他附和:“對,選人為重。”
“是哈!”李易跟著說。
“可從國子監尋人?”王皇后提議。
李易拒絕:“不找國子監,那四十二名愿躬身做事的為先。”
“可。”李隆基覺得四十二個待考的學子行,讀書勤奮、做事認真。
他們家人過來后,又專門派人調查過,身世清白。
至于當初為何沒考中,文采不夠而已,若易弟想教文采,輕而易舉。
“胡蘿卜還有么,我要拿回去……拿天上人間做了吃。”王皇后喜歡吃胡蘿卜。
這點李易就沒什么感覺,他一直覺得生的胡蘿卜好吃,做熟了口感和味道都差,雖然他總吃熟的。
“有,只是生的沒了,若不被水洗過,能放一冬。”李易說起這個挺無奈,你余懷德咋那么勤奮?
李隆基坐在那里,眼珠子轉轉,他知道余懷德還有,那么……
臘月初一。
接到命令的裴耀卿出門,帶隊到東市西南的親仁坊一處宅院前,衙役叫門。
“余掌柜可在?本縣明府至。”衙役一句話。
余懷德穿裙子跑出來,看到裴耀卿,有印象,印象深刻,趕忙親自開門。
“明府竟然親至,余這廂頓覺……”
“進去說,穿裙子下面怪涼的。”裴耀卿對余懷德的情況有所了解。
“多謝明府體諒。”余懷德露出感激的神色。
一行人入內,余懷德請裴耀卿上座,他自己整理一下裙子坐在旁邊。
裴耀卿打量對方,想笑,對方懷大志歸來,結果一腦袋撞到李易莊子上,撞一頭大包。
“明府可是為冰雕一事而來?”余懷德先開口。
“冰雕小事爾,據說余掌柜有胡蘿卜?”裴耀卿直奔主題。
“有,有一些。”余懷德懂了,能叫出胡蘿卜三個字,必然有李易那里出聲。
“有多少?”裴耀卿再問。
“呃~~~”余懷德猶豫了。
“宮中有人要,五緡一斤。你欲送何人,不若改日在平康坊招待,本官前去。”
裴耀卿告訴對方別擔心送人沒有東西,我去給你鎮場子,不就是想認識一些人嘛!
“不要錢。”余懷德搖頭,覺得整個屋里陽光明媚起來。
“當宮中強奪你東西?五緡一斤。”裴耀卿非要給錢,反正不是他出錢。
“還有不足三百斤,不,是二百余斤,就按二百斤算。”余懷德選擇少賺點。
轉過頭他對手下說:“去,把所有剩下的胡蘿卜洗干凈給……”
“慢著。”裴耀卿趕緊叫停,嚴肅道:“不可洗,帶著泥送來。”
這可是傳話的黃門刻意交代,交代不止一句。
于是裴耀卿帶著二百六十多斤沒洗的胡蘿卜走了,算二百斤一千緡,額外給了余懷德五個冰燈的名額。
當天中午,王皇后在宮里看人拿竹刀切胡蘿卜。
她在一旁指點,李隆基也在。
“留多半寸,切二十個,送天上人間叫做了端回來,盆,不要銅盆,陶的,把二十個頭放里,加水,多了,倒出去……”
她一副專家的模樣,昨天在培育房里剛學到手,還要了不少蒸餾好的營養液。
宮里可沒有專門的設備用來蒸餾腐殖質,蒸餾的過程中味道不好聞。
“這個好奇怪,換水泡,泡幾天,會長出綠芽,然后扣進土里,下面還能長蘿卜。”
王皇后從沒遇到過這樣的操作。
按照她的想法,長出來,切掉吃了,上面的再扣土里,再長、再切……
每天切一些胡蘿卜種,一天頂一天,最后天天有胡蘿卜吃。
李隆基站在一旁看,想的則是李易說的胡蘿卜冬季好保存,比大蘿卜還容易。
然后冬天缺少青菜,吃胡蘿卜很管用,嘴角爛、晚上視物模糊。
這要是給將士們吃,跟敵人打夜戰,敵人晚上看不清楚,能占便宜呀。
每一樣能在北方長時間儲存的菜,都值得去推廣種植。
“朕的大唐,與已往不同了。”李隆基想著,突然冒出來一句話,信心滿滿。
***
冰,還在鑿。
冰雕開始制作,許多冬天無力儲存冰的富戶買了肉給鑿冰的人送去。
叫那些干活的人幫忙多鑿冰出來,然后拿回家放冰窖里。
沒有冰窖的雇人挖,挖凍土層。
干活的人已經形成了一條龍服務的組織,誰家要挖冰窖,過去挖,然后把冰采出來放進去。
賺到錢大家分,人多熟練,干活速度快,這個冬天好過了。
他們的鞋子、保暖的皮褲和厚手套、工具,是衙門給。
正好拿來接私活,只要不耽誤衙門的事即可。
裴耀卿知道,不理會,默許了。
到時夏天富戶冰多,窮苦人生活好,算政績。
他此刻溜達在一個個雕刻好的冰雕旁邊,冰雕罩著用最差的布制作的棚子。
白天的時候把冰雕擋上防止落灰,順便增加一道景致。
文人墨客們在寒冷的天氣下,吐著哈氣研究畫什么、寫什么。
明年要參加考試的生徒和鄉貢優先,不是投獻無門么?不是抱怨有錢人有關系的人么?
機會來了,寫得好、畫得好,下面留下身份信息,到時候憑一憑,選一選。
若是連這個都不行,投獻也沒用。
“最難的是詩。”一個學子把手放在嘴前哈氣取暖,對幾個好友說。
“不,最難之處在于畫,某的畫還是能拿得出手的,當把名字寫在最先。”另一個人說。
友誼的小船眼看就要翻。
裴耀卿看不下去了,站在那里說道:“寫誰作的畫,誰寫的詩,若是能就冰雕寫出一篇策論,當更優先。”
說著他搖搖頭,這些學子笨啊,不如易弟,換易弟,估計走到一個地方就隨手畫一畫、寫一寫,然后去下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