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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6章 孔大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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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安城。

  皇后薨逝的消息還沒有傳到這里,百姓的生活如往常一般。

  暑意剛剛散了,雖還未到秋高氣爽的時候,卻也不似先前一般炎熱。

  西子湖上,白日里游船也多了起來。

  溫章、溫珉兩兄弟則跟著方遇方大儒去了九溪。

  這是玉泉書院的老習慣了。

  每年秋日,山長方遇都會帶幾個學生秋游,賞景、尋古。

  這回在山間行了兩日,宿在法雨寺中,聽寺中鐘鼓與林中鳥鳴,口述文章,同窗互相點評,增進學識。

  待從山上下來,其他學生們各自回家,方遇只帶了四五個親近弟子去拜訪友人。

  這位友人,就是孔大儒。

  孔家住臨安城西,大宅古樸。

  方遇引著弟子拜見了好友,就讓他們隨孔家子弟在園中看景,自己與孔大儒說些話。

  他笑著道:“我只是來看好友,又不是一定要請你出山、到書院里講學,你也不用這么緊張。”

  “從我回臨安住,你前前后后游說了五次了,”孔大儒哼了聲,“這次還帶著學生來,是知我惜才,遇上好苗子就忍不住要教一教?你就不怕我不去書院里教,反把人從書院里拐出來?”

  方遇哈哈大笑:“今日一道過來的都是潛心修學、有資質的好孩子,真能入了你的眼,讓你帶在身邊教導,是他們的福氣。”

  書院是大堂授課,而且,玉泉書院為了辦學,除了想在學問上增進的學生之外,也有不少城中勛貴送子弟來渡個名頭。

  方遇不可能把人都趕出去,收下這些人的束脩,也是他能讓一些品學兼優卻家中貧困的學生繼續求學的倚仗。

  書院對“好孩子”的功課抓得再緊,也確確實實,比不上跟在孔大儒身邊來得好。

  與兩人教學的水平無關,與學習的方式有關。

  “繼續拍馬屁吧,”孔大儒道,“我雖沒有公開說過,但小十二,確實是關門弟子了。”

  不是不想再收有才華的小弟子,而是他年紀太大了,體力、精力都吃不消。

  平日文章指點幾句倒不耗多少心神,但如同教授小十二那樣,帶他走出去,看山看城看人,卻是不行了。

  勉強收下來,也是辜負了一棵好苗子。

  “就知道你會這么說,”方遇道,“授課講學而已,一個月里來這么一兩回,給學生們講講你這么多年的見聞、感悟,僅此而已,你自己想復雜了。”

  上了年紀的人,一味閑著總歸不好。

  尤其是教書育人之人,什么時候不讓他教了,他反而渾身不得勁兒。

  方遇一次次來請,既是珍惜孔大儒的學識,也是受孔家人所托。

  去書院里轉轉,和年輕學生們相處,對孔大儒的身體有好處。

  “讓我再想想,”孔大儒道,“你也別總說我浪費了一肚子墨水,人生在世,總有遺憾事兒,不可能樣樣圓滿。旁的不說,只說夏太傅,你與他是至交,我卻沒有機會與他切磋學問。”

  只有一次,孔大儒講學結束,才知先前底下聽講的人里有夏太傅。

  他想追出去,夏太傅卻因政務先行離開了。

  之后,總想著還有機會再遇,沒想到……

  “對了,”方遇撫掌,“跟我過來的學生里,有一位是夏太傅的外孫兒,天資聰穎。”

  溫章被請到了書房里,恭恭敬敬再與孔大儒行了一禮。

  “外孫兒?”孔大儒看著溫章,“定安侯府的?”

  溫章頷首,答了聲“是”。

  孔大儒又問:“做過公主伴讀的那位姑娘……”

  “是學生胞姐。”溫章答道。

  孔大儒摸著胡子,沉沉打量著溫章。

  學問如何,只看模樣不好斷言,但只看個品性,眼睛就能看出端倪來。

  是個好孩子啊。

  定安侯府也是大起大落了,姑娘嫁與四公子,也不知道等著他們是再落、還是再起。

  孔大儒沒有入仕,遠離朝堂,但其中消息,他還是關注著的。

  他和皇上是多年的交情了,在皇上還只是一位普通皇子之時就有往來,而且,也是因為他親手把四公子交給了霍懷任。

  從那般危難之下救出來的嬰兒,孔大儒如何會不關心呢?

  一晃,已經快二十年了。

  那個襁褓中的孩子,也已經長大、娶了妻子。

  只可惜,他的好友霍懷任,沒有經受住妻兒離世,在回京后不久故去了。

  “哎,”孔大儒嘆息一聲,與方遇苦苦一笑,“明明這把歲數,自己都一只腳在棺材里了,還是會感嘆世事無常、會時常惋惜英才早逝。”

  方遇道:“所以你是當朝大儒,還不是得道高僧。”

  孔大儒啼笑皆非。

  沒有管胡言亂語的老友,孔大儒看著溫章,道:“與你們山長學學問就好,別學他這不著調的脾氣。”

  方遇哼笑。

  他了解孔大儒,自是敏銳地察覺到,對方似不愿與溫章多說幾句。

  按說,孔大儒惋惜沒有機會與夏太傅多做交流,那對溫章也該抱有好意,且溫章本身正氣,是當老師的最滿意的那種學生……

  先讓溫章退出去,方遇才斟酌著詢問孔大儒。

  孔大儒摸了摸胡子:“正是好學生,我才少說幾句,不然勾得我心癢癢,要收子弟,小十二莫名其妙又要多個小師弟。”

  這顯然不是真話。

  方遇見孔大儒打馬虎眼,也不好追問,便作罷了。

  等送走了方遇與一眾學生,孔大儒摩挲著茶盞,垂著沉沉的眼皮子,靜默不語。

  為何不愿與溫章多說幾句?

  因為溫章是四公子的嫡親小舅子。

  而他,是知道四公子真正身世的僅有的幾個人了。

  皇上這些年全力瞞過了那么多人,皇上不愿意、不希望有人泄露秘密,孔大儒自然也緊緊閉上嘴巴。

  一個人在龍椅上坐得久了,都會變得多疑。

  這二十年間,孔大儒沒有再見皇上、遠離朝堂,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如若他與溫章往來多了,傳到皇上耳朵里,哪怕他一個字都沒有說過,都不是好事。

  那年舊事,他還是咽在肚子里,一并帶去地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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