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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4章 遲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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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鈺放下手中文書,轉頭看向窗外。

  隔著半個院子,那廂說話的內容無法每個字都分辨清楚,只是幾個斷斷續續的詞語傳過來。

  西域、鐵器、承天府……

  朱鈺的臉色白了。

  “柳宗全。”朱鈺下意識地叫了一聲,沒有人回應他,他才反應過來,他現在沒有伴讀了。

  柳宗全進了大牢,和柳仁灃一塊。

  往常碰上這樣的事情,朱鈺都會讓柳宗全去打聽清楚,現在缺了這么一個人手,他只好交代伺候他的內侍去辦。

  內侍問了一圈,回頭稟了:“說是柳仁灃交代了鐵器去處,三司已經去核實了。”

  朱鈺握著雙拳,問:“他還交代了什么?”

  內侍搖了搖頭:“不清楚,外頭沒有說。”

  朱鈺的臉色越發不好看了。

  是柳仁灃沒有說,還是說了、卻沒有被三司傳出來?

  即便柳仁灃今兒沒說,明日會不會說?

  一時之間,朱鈺都弄不清楚,他到底有多少把柄落在柳仁灃手里。

  若是柳仁灃至死都要尋他麻煩,他能不能全身而退……

  朱鈺不知道,額頭汗珠細細密密冒出來。

  顧不上下衙與否,朱鈺直接從戶部走人,去宮中見俞皇后。

  俞皇后頗為訝異:“鈺兒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

  朱鈺瞪了眼左右。

  俞皇后趕緊把人都屏退了。

  “柳仁灃說出了鐵器下落,”朱鈺吞了口唾沫,“母后,他還會不會再說什么?”

  俞皇后的身子晃了晃。

  是的,她一直知道,他們母子的蟄伏計劃之中,最有可能的變數就是柳仁灃和柳宗全。

  “他提到你了嗎?”俞皇后勉強穩住心神,問。

  朱鈺搖了搖頭:“遲早的事。”

  說起來,柳仁灃真是虎狼心腸!

  那些貪贓枉法的罪事,是柳仁灃自己做的,縱容妾室的娘家,也是柳仁灃自己縱的。

  雖說江緒在背后攪和事兒,但柳仁灃被三司逮住,全是他自己的緣故。

  且事事都讓三司握住了證據,根本無力回天。

  柳仁灃要怨恨要不滿,沖著三司去,沖著蜀地去,作甚要來連累他朱鈺?

  朱鈺越來越氣、越想越著急,怪只怪,三司下手太慢了,還讓柳仁灃死到臨頭還牽扯旁人。

  俞皇后咬著唇,思量了一番,道:“他要想說,他早說了!

  依我看,他是在垂死掙扎,吐一件事兒,能拖延一陣子,活一天算一天!

  他此番出事突然,家中沒有任何準備,他大抵是想談條件。”

  “什么條件?”朱鈺問。

  “柳仁灃必死無疑,柳家女眷,要么流放,要么充入教坊司,總歸有條命,”俞皇后猜到,“這些人往后如何,還需要人照顧。”

  朱鈺聽明白了:“我這就去找柳仁灃。”

  俞皇后拉住朱鈺,勸道:“哪怕一時間談不妥,也不要急切,耐著性子些,兔子急了都咬人,別叫那柳仁灃給咬了,等熬到他柳家斷頭,這次危機就過去了。”

  朱鈺應下。

  從宮中出來,朱鈺坐著轎子到了大牢。

  聽說他要見柳家爺孫,小吏們十分為難,可架不住這位是皇子,攔又不敢攔,只能放他進去,又緊緊跟著。

  朱鈺嫌得要命,喝了兩聲,才把人敢開些。

  聽見他聲音,柳宗全循聲看了一眼,又看向柳仁灃:“殿下來了。”

  柳仁灃呵呵一笑:“你覺得他為什么來?”

  想他柳仁灃,先被拘在宅子里,昨兒下獄,前后那么多天,朱鈺都沒有露過面。

  此時過來,大抵是聽說了吧。

  柳仁灃看穿了,就想再聽聽朱鈺能說出些什么來。

  朱鈺走到牢房前。

  小內侍搬了把杌子來,掏出帕子仔細擦了擦,扶著朱鈺坐下。

  “柳大人在里頭吃苦了,”朱鈺對柳仁灃說完,又看向柳宗全,“你也是,這么多年習慣你伴在邊上,這兩天缺了你,還挺不適應的。”

  柳宗全心情復雜,不知道說什么,也就只能笑笑。

  柳仁灃席地而坐,態度尋常:“勞殿下來這地方探一趟。”

  “昨兒就該來的,”朱鈺嘆息了聲,“案子后續,我幫不上忙,但只要能幫上的,柳大人開口,我一定幫。”

  柳仁灃心里冷哼了數聲。

  朱鈺若是真的愿意施援手,柳宗全先前就不會次次碰壁了!

  不過是害怕他再說出些不利的話,朱鈺才來這里擺姿態。

  他柳仁灃豈是會被這種手段收買的?

  反正要死了,去底下看場熱鬧的戲,不比聽朱鈺假惺惺強嗎?

  這么一想,柳仁灃嘆道:“也沒有什么念想了,一家老小都得跟著上路,黃泉路上有人扶一把,也不算孤苦伶仃。”

  朱鈺碰了個軟釘子,眉頭一皺。

  念著俞皇后的交代,他才勉強克制住脾氣:“柳大人莫要這么說,案子還沒有判……”

  柳仁灃笑著搖了搖頭:“殿下的好意,我心領了,官場縱橫,賠了全家性命,是我柳仁灃行事出了岔子。只可惜,不能讓宗全多陪伴殿下幾年……”

  論打太極,朱鈺壓根不可能是柳仁灃的對手。

  說了好一會兒,朱鈺既沒有機會開口表示能安頓女眷,柳仁灃也不松口透露絕不會拖朱鈺下水。

  朱鈺這等脾氣,忍到現在,也忍不住了。

  怕發作起來適得其反,朱鈺只能起身告辭,匆匆離開。

  柳仁灃看著朱鈺的背影,又笑了笑。

  城府太淺,藏不住事啊。

  朱鈺若是不來,柳仁灃還看得起他,可朱鈺匆匆來了,讓柳仁灃越發看穿此人性情。

  柳宗全一直在邊上,幾乎沒有開過口,到了此刻,肩膀垂了下來。

  祖父說得對。

  殿下沒有意思,遠不及四公子。

  大牢外,朱鈺一走出來,就氣急敗壞地踹了柱子一腳。

  母后猜錯了,柳仁灃根本不肯與他們談條件,他興許、興許是要和三司買命?

  這個念頭從朱鈺腦海里一閃而過,驚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是了,照顧幾個女眷,哪有直接買命好?

  柳仁灃自己活不了,柳宗全也夠嗆,但柳家還有其他幼小男丁!

  承天府那么遠,只要三司點頭,押運途中換個人、或是借口夭折了,輕而易舉!

  他若是柳仁灃,也會選擇“賣私運鐵器的真相換子孫性命”!

  柳仁灃肯定、一定、確定會賣了他、拖他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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